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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暴雨春衫 · 探玉

2024-04-30 00:24:05 作者: 蘆葦芭蕉

  眾人一驚,去看趙衍,見他臉色如常,帶著慣有的三兩分笑意,抬手獨自飲了一盞,才道:「不喝也罷,我侄兒說你素日待他不薄,他不計今日之嫌,要你去侍奉,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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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儀雖低著頭,口氣不可商量,「我是天家的人,什麼時候輪到定安侯府來處置了?」

  趙衍料想此人是個有頭有臉的宮人,年紀尚小卻頗有膽識,一腔赤忱也難能可貴,便道:「他今日是定安侯世子,來日不可估量,可比跟著你那短命的公主殿下有前途得多。」

  妙儀篤定道:「將軍口中的前程,我受不起,況且你又怎知壽安公主是個短命的。」

  可惜是個冥頑不靈的,趙衍雖還好聲好氣,說出來的話卻不容商量:「你若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只是有樣東西,你必須交出來。」

  妙儀依舊靜靜跪著,趙衍一使眼色,就有人來搜身。

  松年從後面拉住妙儀的雙手,迫她站起來,這會兒她正對著趙衍,再不能彎著腰了。

  春衫濕薄,少女玲瓏體態一覽無餘,坐下的幾個軍士也瞧出些端倪來,促狹地相視而笑。

  趙衍轉頭看了看趙岐,他面上不見驚詫,倒是焦急得很:「二叔,你這是幹什麼,叫她拿出來便是,何必搜身。」

  鶴望道:「小侯爺,他要是個識趣的,哪還要等到現在。」 說著就要上手去搜。

  趙衍雖然風流名聲在外,卻不落下流。

  原本以為是個小宦官,搜了也不打緊。現下一個妙齡少女和一群血氣方剛的男子,同在中軍大帳中,飲了酒還動手動腳,怎麼看也難逃聚眾淫亂的嫌疑。

  趙衍素來治軍嚴厲,大業當前,功成還是身死,不過這十幾日的計較,萬不可渙散了軍心,此刻深覺不妥,忙道:「你們果真是在男人堆里打滾久了,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了麼,去找伙房的啞婆來。」

  啞婆隨軍煮了半輩子飯,第一次進大帳,把身上的雨水抖落,見各位軍爺劍拔弩張地立著,有幾分緊張。

  她口不能言,耳朵卻不壞,趙衍指著跪坐在地上的人道:「去屏風後,將她身上的東西都搜出來,夾層中,頭髮里,搜仔細了。」

  啞婆依言去了,屏風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帳中也無人說話,靜的出奇。

  半晌後,啞婆帶著妙儀出來,將所得之物盡數攤在趙衍案前,是些絹帕,汗巾,銀票,髮簪一類的尋常之物。

  妙儀跟在啞婆身後,褪盡的衣衫,已被一件件穿了回來,整齊周正,與搜身前無二,獨差那條腰帶,她伸手去拿,卻被一把烏金鞭柄扣住。

  此物非槍非劍,算不上兵器,隔著衣衫,卻讓人觸體生寒,它從她的袖口一寸寸滑到領口,一無所獲,又轉移陣地,往另一邊去。

  趙衍竟是要借著此物親自再搜一遍。

  這鞭柄的所作所為,與降真給她活血按摩的牛角錘無甚差別,只是換了個所在,換了個人來做,所到之處如千百根密密的細針划過。

  妙儀反手握住那恣意妄為的鞭柄,玉蔥般的柔荑用盡力氣。

  而鞭柄那端的手也一使力,向上一挑,抵住她的下頜,迫她抬起頭來。

  她的雙手正要去奪鞭柄,就被松年從背後反剪了去,一時間,無計可施,無處可躲,索性定定看向趙衍。

  一雙美目噙著淚珠,被長長的睫毛牽絆著,像是困在牡丹花蕊中的露水,等陣風來吹落。

  趙衍開了口,話是對趙岐說的:「是個美人,也難怪你幫她遮掩,對她坦陳相告。可即便如此,她要你性命時又有半分猶豫麼,事到如今你還不忍傷她……岐兒你記著,溫柔鄉里英雄冢,再難得的美人,只要她一顆心不在你身上,都斷不能留在身邊。」

  眾人正看得面紅耳赤,不意趙衍拿出萬花叢中過的心得,教訓起侄兒來了。

  不過以趙岐現在的身份,一時大意將自己置身那樣的險境,無論是什麼因由,都萬不能再犯了。

  趙岐臉上一熱,上前一步,對妙儀溫言道:「你將公主的私令交出來,我二叔不會為難你的。」

  可她依舊不為所動,閉上了眼,不聽不說不看,恨不得變成沒有知覺的塑像才好。

  趙衍耐心漸盡,道:「壽安公主的身邊你是再也回不去了,用她的私令換你一條性命,不過區區奴婢又要為她護著什麼?」

  見她還不開口,趙衍蹙起眉頭,鞭柄又緩緩動起來,已經挑起她的袍角,由下自上,慢慢地搜。

  鞭柄越往上,越覺出她身上的顫抖,原來也不是不怕。像是看出了獵物的軟肋,趙衍眼中的寒光掠過,停在她緊抿的雙唇上,若有所思。

  妙儀驀地睜開眼,空蕩蕩的眸子閃過一絲猶疑。她喉頭微動,似要開口,突然又眼睛一閉,腮幫一鼓,眼看要把什麼東西咽下去了。

  趙衍反應過來,握著鞭柄的手立時扣住了她的咽喉。

  此刻她已無法呼吸,嘴唇緊抿,牙關緊扣,使盡力氣也不能吞下口中之物,直到他的另一隻手撬開了她紅艷艷的唇瓣,秀氣的貝齒,觸到那柔軟的小舌上,她用命護著的東西。

  妙儀死死咬住那個玉牌,連同他的手指,恨不得一起咬碎。他也顧不得疼,另一隻手在她的下頜一使力,終於將玉牌囫圇拿到了手。

  趙衍看著自己食指上被咬出的那道紅痕,心想這個美人矜持中帶著狡黠,痴傻里泛著天真,她真咽下去又如何,左右枉費卿卿一條性命,和一把開膛剖腹的刀。

  趙衍將濕熱的玉牌丟給趙岐:「要當皇子的人,怎麼能沒有功業在身,如今大梁城久攻不下,你速點一萬精兵,帶著鶴望,去幫你爹撬開一道門吧。」

  趙衍的一席話醍醐灌頂。沒有坦蕩前程,哪來的溫潤美人。這個小宮女待一個公主尚且如此情真意切,又會怎樣侍奉一個愛慕她的皇子呢?

  就在趙岐思忖的時候,妙儀趁著眾人琢磨趙衍軍令,將那小玉牌搶了回去,奪出帳門。

  她的雙足被泥水濕重的鞋襪裹挾,在黑暗中不知邁向哪裡才能逃出生天,心中念:我受萬民供養,身死也不能去當亡國的罪人。

  老天垂憐,終教妙儀遠遠望見了軍營大門,她為之一振,正要往那邊去,卻又突然像被什麼東西猛推了一把,跌在泥里。

  再想爬起來時,發現右肩已使不上力氣。

  夜幕沉沉中回首,一支重簇羽箭深埋其中,看不見血,覺不出痛,如果不是那潔白如雪的翎羽,團團圍攏的人影,只怕一切都是一場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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