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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倚風行急 · 假山

2024-04-30 00:23:54 作者: 蘆葦芭蕉

  鄯州是茶馬重鎮,往來商隊絡繹不絕,卯初時分,各個城門就已經大開。

  妙儀便是在這個時候,混跡在商隊中,從東門出了城,比與趙岐的約定早了半個時辰。而後一路策馬,疾行了兩個多時辰,才在胡楊樹下的茶棚稍事休息。

  她一時心急,牽馬夜奔,心中焦急現在才略略平定。

  天地之小,死生之大,總是要見娘最後一面的,才不會抱憾終身,天家薄情,這也是為人子女能盡的最後的孝道。

  她讓小二將水囊灌蓄滿,在荷包中撿了一塊碎銀,擱在桌上。

  剛出了茶棚去牽馬,就看見一匹赤兔馬疾馳而來,穩穩在自己面前停下,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過飛揚的塵土,直刺她的耳膜:「中官,你可讓我好等。」

  趙岐跳下馬來,拿起妙儀手中的水囊便往口中灌,喝了個精光才還給她。妙儀嫌惡地把水囊拋回給他,轉身上了馬。

  趙岐又道:「中官今日讓我在西門等,我早早就到了,等了半個時辰不見中官的影子。」

  妙儀裝作一臉意外,「我明明說的是東門……不過,你既然聽錯了,又是怎麼追上來的呢?」

  「中官所騎的颯露紫,烏中透紫,誰人見了都會多看兩眼,想要不記得也難。我去南門東門,和那裡的門吏打探一番,就知你是從東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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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妙儀不欲與他多言,只道:「你且跟好了,」 想了想又說,「不要再叫我中官了。」

  「不叫你中官叫什麼?」

  「你就叫我公子吧。」

  雲高路闊,妙儀歸心似箭,兩人便默契地一言不發,在漫漫黃沙中,沿著筆直的官道打馬東去了。

  降真醒來,天色已大亮,自己竟比平時足足起晚了兩個時辰。

  她忙起身,見裡間的紗羅帳子掩著,繡鞋還在腳床上,松下一口氣,命小丫頭們汲水來,自己則收拾香爐里的殘灰。

  那香還未燃盡,卻不是昨日自己放進去的沉水,而是燒了一半的安息香。

  她心裡一緊,忙去妙儀的榻前喚道:「殿下,是時候起了,今日姜老夫人要帶府中女眷來拜見,怕是巳初就要到的。」

  等了一會兒,沒有聲響,她輕輕掀開帳子,裡面哪裡還有人在。

  片刻,小丫頭們汲了水來都在外間立著,喚道:「降真姐姐,水有了,要不要拿進來?」

  降真腿一軟,扶著床榻,跪了下去,過了半晌,才在胳膊上掐了一把,把帳子放下來掖緊,走到外間道:「水放著就好,這裡不要你們,去把蘇合姐姐請來。」

  幾個小丫頭依言去了,臨走還不時往裡間張望,怎麼今日殿下起的這樣晚。

  蘇合一進屋,降真就從裡面把門拴上了:「昨晚香爐里被人換了安息香,我睡死過去,一醒來殿下便不在房內了。」

  蘇合聽完也嚇了一跳,屋裡四下一看,都還齊整,問道:「當真,可往府里各處找了,會不會殿下早起逛園子去了?」

  「我尚未聲張,現在這公主府里還有姜老夫人的人,也不好貿貿然派人去找。」

  蘇合掀開帳子,把被褥仔細摸了一遍,摸出一張銀絲雲紋灑金箋來,一筆娟秀小字,寥寥數語:

  「往大梁,不日便返,稱病不見客。」

  她將箋子遞給降真,問道:「昨夜殿下可是說了什麼?」

  降真接過箋子看了,「殿下昨日一早便睡了,只閒聊了三兩句。」

  「事到如今,只求能瞞過這十幾日,在婚儀之前把殿下尋回來。我們現在就去找哥舒將軍,請他暗中帶人去追。」

  「可今日姜老夫人要來的……」

  蘇合無奈道,「來就來罷,就說公主病了……實在瞞不過,隔著屏風見一見也罷,所幸除了原來宮裡幾個近身伺候的,沒幾個真的見過殿下。」

  西平郡公的母親姜老夫人一聽聞公主入了府,便命人去軍營中傳信,哪知到了第二日,傳信的人才回來,只是不見西平郡公姜昭。

  姜小姐為母親奉上茶,見她面色不虞,寬慰道:「大哥領了十幾萬人的大軍,現下青黃不接,最是羌人愛作亂的時候。」

  姜老夫人接過影青葵口盞,問下面跪著的小廝,「郡公是怎麼說的?」

  「郡公也是說軍務繁忙,且今日糧草督運要來,實在抽不開身。」

  姜老夫人將茶盞子摔在地上,似乎是氣急了,對著女兒道:「你聽聽,就因為打發了他院子裡的人,連家門都不回了,什麼抽不開身,左右半個時辰的路。」

  說罷又拉起女兒的手,「夢嬌,我兒,都說生兒子不如生女兒,如今我是信了。」

  姜夢嬌聽她越說越不成樣子,揮手叫人下去,又溫聲道:「母親,我們一會兒還要去公主府上,你腫著眼睛,叫人瞧出端倪可是不妙。哥哥不願回來就隨他去,只要他能回來拜堂。我聽說那壽安公主美的如仙女一般兒,哥哥見到了保准不會再為了紅綃和母親置氣。」

  姜氏道:「但願如此,說到紅綃,我也算待她不薄,不但發還身契,還陪了她一筆嫁妝,總好過沒名沒分在這裡混著。」

  兩人出了府,坐上馬車,往公主府去了。郡公府與公主府本就相距不遠,不過盞茶功夫就到了。

  想是原先就知道姜老夫人和小姐要來,府門大開,幾個嬤嬤侍婢在門口迎著,看到郡公府的馬車到了,上來幾個內侍接過轡頭,搬來腳凳,一臉恭敬,卻半句問安的話也沒有。姜老夫人心嘆,果真是宮裡來的人,天家便是奴才也自恃著身份。

  蘇合引著她們往正房走,走到抄手遊廊處,對姜氏母女道:「殿下知道夫人和小姐來,本來是要出來迎的,只是今早誤食了花生油做的糕點,身上起了疹子,這會兒只能隔著屏風會客了,還望夫人和小姐多體諒。」

  姜氏聽說過壽安公主身嬌體貴,吃食多有講究,如今看來所言不虛,心中隱約擔心起未來的子嗣,問道:「可有請了人來看?」

  「宮裡一同來的醫女已經看過了,沒有大礙。只是這廚房裡有不少新人,難免有些不知道的事體,還得慢慢交代過。」

  姜氏明白,她所指那些新人不過就是自己原先派來公主府的,見她說得冠冕堂皇,綿里藏針,臉上便有些不好。

  就在這時,姜夢嬌在姜氏的手心捏了一把,姜氏轉過頭看她,又隨著女兒的目光望向假山旁,一個俏生生的身影轉瞬即逝,正是被她遣出郡公府的紅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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