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花妖> 第53章 周貴妃自盡

第53章 周貴妃自盡

2024-04-30 00:21:07 作者: 棉花花

  誰會在這個時候毒殺孫石匠呢?

  梅川站在鐵籠前,凝神思索。

  七竅流血,顯然是中毒而亡。

  能悄無聲息進入文德殿投毒,不被眾人察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孫石匠是在宮外撫養小盒子的人,他死了,小盒子的身份便無法在梁帝面前證實了。

  梅川艱澀地向梁帝稟道:「陛下,孫石匠他……毒發身亡了。」

  梁帝蒼老的手猛地往桌上一拍。

  盛著蒼梧的茶盞倒了,潑灑在桌案上。

  那濃濃的茶湯,浸染得書卷一片污穢。

  本書首發𝔟𝔞𝔫𝔵𝔦𝔞𝔟𝔞.𝔠𝔬𝔪,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他願與不願追究是一回事,旁人阻止他追究又是另一回事。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不允許有人明目張胆地在文德殿殺人滅口。

  蔡公公急急進來,手中拿著一張紙箋:「陛下,文德殿的小宮人紅雨留下遺言,說她不小心把耗子藥和投餵給孫石匠的食物弄混了。她深知自己犯了大罪,不敢見天顏,現已畏罪自盡了。」

  紅雨,平日裡在文德殿負責灑掃事宜的小宮人之一。梅川臨走前,正是叮囑她,每日往鐵籠投食。

  梁帝並不看那紙箋,只冷冷道:「查一查這紅雨素日跟宮中什麼人有來往,又跟何人有親。」

  宮中所有的太監、宮人,在內廷監皆有記錄。

  不出一個時辰,內廷監掌事便來稟報說,那紅雨,進宮前本名叫秦紅雨,與未央宮的掌事內監秦明有親,乃秦明未出五服的族妹。

  蔡公公將桌上的茶漬擦去了。

  但那污垢卻留在了梁帝心裡。

  周鏡央在後宮掌事多年,樹大根深,縱是如今被關押,還有人為她賣命。

  他與她同床共枕十五年。不管是因為珩兒,還是因為她過往的那些柔情,他始終對她留有情意。

  縱使她勾結外邦,縱使她製造時疫之亂,縱使她生出逼宮謀逆之心,他都沒有處死她。他秘密關押她,遮掩著她的罪過。

  可她居然,到現在,仍無悔意。

  她可有把他當君?可有把他當夫?

  她何敢如此?

  梁帝的頭一陣眩暈,淤血又上來了。他顫巍巍喚道:「梅卿,梅卿,藥,藥……」

  梅川連忙上前侍藥。

  靜安香點上。

  一炷香的工夫,梁帝方才舒緩過來。

  「梅卿,朕閉上眼,好像看見黑白無常來索命。或許,朕的時日,真的不多了。」

  此言一出,蔡公公等文德殿中的舊人都跪在地上,嗚咽起來:「陛下春秋萬年……」

  梁帝看著梅川:「身外儘是閒愁,算來生死難防。梅卿,你是行醫的人。行醫的人,對生死最是清醒。你說,朕還能有多少時日?」

  梅川沉默。

  梁帝笑了笑:「耿直如梅卿,也難以作答。朕明白了。」

  他起身,佝僂著往窗邊走。

  五月,李子已經熟了。

  驕陽下,紅澄澄的。

  「朕要在大行之前,將身後之事,處理妥當,才放心。」

  日頭照在他滿是溝壑的臉上。

  「傳太傅——」

  「是。」

  少頃,太傅來了。

  梁帝道:「從前,朕給你留的那道旨,呈上來吧。」

  太傅心知陛下改了主意,忙將那道旨從懷中掏出,交予梁帝。

  這些日子來,他從未敢將這道旨離身,一直放在心口處。

  國之重器,焉敢不鄭重?

  梁帝接過那道旨,遞給蔡公公,吩咐道:「燒了吧。」

  火盆里的光,不過片刻而已。

  聖旨,化作灰燼。

  梁帝道:「太傅擬旨——」

  「臣遵命。」

  「茅土分頒,作藩屏於帝室;桐圭寵錫,宏帶礪於王家。淮王朱珩,朕之幼子。孝行成於天性,子道無虧。仁愛良善,朝野皆聞。賜巴蜀為其封地,領命就藩,衛吾邦家,葉於展親,永固磐石。」

  巴蜀富饒,且離京遠矣,這是他為幼子所謀最好的出路了。

  第一件大事辦完了,梁帝起了乏,借著日頭,打了個盹兒。

  短暫的夢中,他看到了西宮苑的大火。

  那個為他所厭的女子蘇意和。

  她從進宮,就好像啞了。他曾經讓她開口說話,她死活就是不張嘴。

  就連僅有的兩次承歡,她都平靜地看著他,笑得一臉輕蔑。

  他究竟是厭惡她,還是厭惡她對他的輕蔑?

  「籠中歡意少,葉蔭已清和。」

  烈火中,她總算是開了口。

  好像有蛇攀爬上他的心。

  梁帝從夢中醒來,渾身涼津津的。

  內廷監的密室。

  黑漆漆的。

  周鏡央在一片黑暗中靜坐。

  忽然,門開了。

  玄色袍子的身影走進來。

  燈點上。

  太子坐在她對面。

  周鏡央看了他一眼,便合上雙目。

  身陷囹圄,她倒是還鎮定。

  太子道:「銀桃將什麼都招了。」

  周鏡央笑了笑:「賤婢。」

  「你覺得你還有活路嗎?」

  「有沒有活路,是陛下該思量的,不是你。」

  太子擺擺手,內監們送來一壺酒。他倒了兩杯,一杯放在周鏡央面前,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一口。

  「本王很好奇,十年來,你有沒有夢到過意和?」

  周鏡央仍是沒有睜開眼:「害死蘇意和,我從來沒有後悔。她處處壓我一頭。我跟她是天上的日頭,只能留一個。」

  「意睦呢?他愛慕你多年,你也利用他多年。」

  「他沒有錯。錯在他是蘇意和的哥哥。」

  門外有輕微的聲響。

  周鏡央睜開眼:「朱瑁,你今日到這裡,是來看我的笑話嗎?讓你失望了。我這裡沒有笑話讓你看。我本就是貧女出身,得盡君王寵愛,享盡世間榮華,又有子嗣傍身。倒是你,朱瑁,這些年,你不知道吧?你跟蘇意和的孽種,沒有死,但是被我閹割了,成了無根的太監,在未央宮日日凌辱打罵……」

  她說著,笑起來。

  「所以,朱瑁,還是我贏了。」

  她看著太子的神情,她一直等著這誅心的一刻。

  然而,她卻沒有等到她所希冀的驚詫與瘋狂。

  太子將杯中酒飲盡。

  「你還記得嗎?在恭王府的時候,你疑心你的玉釵被婢女偷走,便罰她冬日裡穿著單衣站在雪地里。後來得知,那玉釵是被你兄弟拿去當了,抵賭債。我從前以為,你不過是心性要強,御下嚴苛。後來,我明白了,你是一個自以為是、生性歹毒的女人。縱便沒有意和,我也不可能會愛上你。你對意和的孩子下此狠手,只因你以為那是我與意和的孩子。今日,我便告訴你,不是。我與意和清清白白。那個孩子,是父皇的孩子。」

  周鏡央站起身來:「我不信,我不信……」

  太子搖搖頭:「父皇已經下旨,讓淮王去巴蜀就藩。還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他拍拍手。

  一個身影閃進來。

  是蘇意睦。

  他躲在暗處,聽到了一切。

  如非親耳從周鏡央口中聽到真相,他永不會相信朱瑁。

  「意睦,不是這樣的……」周鏡央喚道。

  蘇意睦睜大雙眼,看著周鏡央,他從少年時便仰慕的女子。她的溫柔,她的軟弱,她的無助,竟都是覆在臉上的皮。

  十年來,她用眼淚給他營造了虛假的仇恨,營造了荒謬的復仇。

  「周旦死在了崖州。搬運山石時,發生的意外。」

  蘇意睦說完,匆匆轉身走了。

  他不願再在這裡多待一刻,不願再看一眼這個女子。

  周鏡央癱倒在地,她瘋一樣衝上來,撕扯太子:「朱瑁,你還我兄弟,你還我兄弟……」

  太子一把推開她。

  「你這一生,做下的孽太多,卻從不知自己是場笑話。你從來不信因果,因為你只『種因』,未曾『得果』。」

  太子離開內廷監的當夜。

  周鏡央在獄中自盡。

  消息傳到文德殿。

  梁帝手中的筆掉落。

  鏡央啊。

  曾給過他此生未有之歡愉的鏡央。

  她娥眉微蹙。一雙眼如流動的溪水。不知起於何處,終於何處。透著說不盡的動人。

  「陛下,天地洪荒,臣妾永遠陪著您。」

  十六歲的周鏡央伶牙俐齒,笑語盈盈。

  梁帝一陣劇烈咳嗽,吐出血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