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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想改變你的命運

2024-04-30 00:19:30 作者: 棉花花

  苻妄欽屏住呼吸,凝神聽著那腳步的動靜和方向。

  梅川一時不知他究竟是被她拽下的,還是故意跌下的。

  腳步聲消失後。

  她瞪著他:「你讓時允把蓮若帶到哪裡去了?她雖是大齊細作,但昨日她將大齊的作戰機密告知於你,立了功,你竟還是不肯饒了她嗎?你這黑心的東西!」

  苻妄欽四下觀察著陷阱,並不理睬她。

  她氣急,想偷襲苻妄欽,一腳狠狠踩在他腳背上,卻不料,他猛地一閃,她踩了空,一下子像狗熊一樣撲到他身上。

  

  早春,山坡上的枯草從嚴寒中甦醒,掙脫出來。石頭縫隙間冒出星星點點的新綠。藤枝經過一冬的枯萎,終於感受到春風的溫柔,來回擺動著。泡桐樹已然差不多落了喇叭狀的串花,生出巴掌大的桐葉。銀灰色的樹幹挺得筆直,樹梢處生三枝兩杈,枝頭向上。

  山林中有淡淡的野花香氣。

  苻妄欽看著她,眯起眼,嘴角若有似無地笑著:「莫非,你想色誘我?」

  梅川想起這段日子以來,無意之間,跟他的數次親密接觸,臉「騰」地紅了。

  「你告訴我,蓮若現在到底在哪兒?我要去找她!」

  苻妄欽慢斯條理道:「她不叫蓮若,而叫安香。」

  「我知道。她不管叫什麼,都不要緊。我就是想問你,到底把她弄哪兒去了?」梅川逼問道。

  「殺了。」

  乾脆簡短的兩個字。

  梅川一下子血沖腦門。如果現在她手上有一把手術刀,她恨不得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苻阿季!你這個殺人狂!大變態!我就知道你死性不改!我壓根兒就不該來這裡!我壓根兒就不該想著能改變你!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我……我……你從根兒上就壞透了……」梅川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她素來不是個口齒伶俐的人。

  心中有莫大的憤慨,到了嘴邊,凌亂不成句。

  她仰頭盯著天上的星星,眼角酸澀。

  這一世,她竟還是沒能護住蓮若。

  那種伸出手去,努力地抓,卻什麼都抓不住的感覺,太難過了。

  苻妄欽看著她這般情狀,莫名地,竟有些心虛。

  他低頭。

  心虛什麼?不過就是殺個人而已。在戰場上殺了那麼多人,早已淡然了。再者說,既有「命折暗香」的卦語,不殺她,留著將來命喪她手不成?

  「殺了便殺了……」

  他想了半天,緩緩說了這麼句話。

  梅川淚眼矇矓,輕聲道:「說得好生輕鬆。你知道什麼叫情意嗎?在你這種人眼裡,殺人便如碾殺螻蟻一般。」

  半晌,她又道:「你跟蹤我出來幹嘛?」

  苻妄欽清了清嗓子:「你莫要想多。我並非英雄救美。只是方才看到你騎馬出營的時候,周旦跟在你身後。我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周司馬?」梅川疑惑道。

  須臾,她想明白了。

  那周司馬曾在軍營中想過輕薄於她,被苻妄欽攔阻。加之,她昨晚放跑了他帳篷中的女人。他心頭積怨,便引她跳入陷阱。

  原想著獵物捕獲到手。

  只是,他沒有料到,苻妄欽會跟著過來。

  怪不得那腳步聲欲靠近,卻又走遠。

  苻妄欽罵了一聲娘。

  這個好色祿鬼,竟還敢惦記著他的人!

  他的人。

  他被自己這個理所當然的念頭驚了一下。

  他瞧了一眼梅川。這個曾用刮刀救過他的命,為他暖過床的女子。

  之前,他以為她出自飛魚閣,屢屢捉弄她,與她置氣。可經過昨晚的一番引蛇出洞,他知道,廚娘才是真正飛魚閣的人。而梁帝只派了一名飛魚閣的親信出京。

  那麼,她到底是誰?

  她的醫術如此高超,她將他的底細摸得那般清楚,她不可能是尋常女子。

  梅川東張西望,琢磨著如何爬出這個陷阱。

  身後的苻妄欽問道:「你來到我身邊,有何目的?」

  「目的?」梅川愣了愣。

  「是的。有何目的?」苻妄欽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他查過梅川出現那日,送營妓到軍中的車馬。沒有半點痕跡。

  他不相信她從天而降出現在軍營中會沒有目的。只是這目的,他暫時看不透。

  梅川轉身,看著他:「我說,我想改變你的命運,你信嗎?」

  她說得很認真。可他還是笑了。

  他覺得荒謬。

  「謾倚天為命,天命不自由。你一個小女子,能逆天改命嗎?」

  「能。」

  月色下,她的神情堅定極了。

  「現在是天聖三十七年,對不對?」

  史書上,這一年是非常重要的年份。

  苻妄欽點了點頭。

  「千萬不能讓淮王登基。你要支持太子,明白嗎?淮王年幼,一旦上位,周貴妃把持朝政,周司馬便是弄權的國舅爺。他會逼到你退無可退。屆時……大禍將至。」

  《青史煮酒》上的那幾行字觸目驚心:主少繼位,內有周太后擅權,外有周國舅專政,奪兵符而制其權,退無可退,至紅紗燭影,竹林驚變,殤帝始反。

  如果上位的不是周司馬的外甥,而是穩成的太子,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苻妄欽若沒有謀反,自然就不會有那場「萬人殺戮」。

  她與他的天劫,便可渡了。

  苻妄欽恍然大悟,他指著梅川:「我終於明白了。」

  梅川道:「你明白什麼了?」

  苻妄欽道:「我早該想到的。你是東宮的人。」

  早在他出征前的數月,太子就曾登門示好。只是,他待其恭敬而疏離,許多話,未接下音。

  他是武將,誓要遠離黨爭。

  他只想沙場報效,並不想、也不擅謀算人心。

  「你告訴太子,苻某還是那句話,不涉朋黨。」

  梅川翻了個白眼。

  這狗男人又是一副頗為肯定的樣子。

  什麼太子的人?

  她連太子是何模樣都不知。

  正說著,陷阱不遠處,忽然傳來奇怪的聲音,還有火把的光亮。

  是一群兵丁。

  但他們的口音卻與梅川在大梁軍營中聽到的有區別。

  是大齊的兵!

  說時遲,那時快,苻妄欽居然縱身一躍,跳出陷阱,跑得無影無蹤!

  梅川怒極。

  苻阿季這個人渣!竟做出這等鼠輩行徑!

  很快,大齊的兵丁便看見了她。

  「瞧,那是大梁軍營的馬,這娘兒們肯定是大梁軍營里的人!」

  「帶回去!呈與孫軍師做決斷!」

  梅川被拉出陷阱,用繩子捆了起來,帶往大齊軍營。

  她在心裡默默地記著路徑與方位。

  一抬頭,小小的山果一簇簇在枝頭,尚還青澀。趁著大齊的兵丁們不注意,她薅了一把在手中。

  天安城北。

  大齊軍營。

  梅川被扔在一處帳篷中。

  腦袋朝地。

  砸得生疼。

  她坐起身來,頭暈眼花。撲鼻而來的,是一股金銀花的味道。

  金銀花,又名「鴛鴦藤」,可入藥。性甘、寒。歸肺、胃經。梅川喜歡金銀花的味道。從前,她和蓮若常常將金銀花插在玻璃瓶中,擺在書桌上。做功課時,金銀花的味道便一直縈繞在身旁。

  梅川抬起頭來。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書案。書案上,整整齊齊地擺著書籍。

  書案後頭,掛著一副草書對子。

  「謾倚天為命,天命不自由。」

  這句詩方才苻妄欽念過,梅川記得深刻。

  一個身著白色布衣的男子掀開營帳,走了進來。他的面孔極其清秀。清秀到讓梅川無法將他和軍營聯繫到一處。

  細看,他走起路來與常人有異,一腳深,一腳淺。

  想來,他定是有「玉面郎君,白袍軍師」之稱的孫冊了。

  他在書案前緩緩坐下來,看了看梅川。

  小兵丁遞上一盞茶,是西南的竹葉青。

  他喝了一口,方問道:「你是苻妄欽的人?」

  梅川不作聲。

  他放下茶盞,笑笑:「據說,那匹『天驄烈』,他等閒是不許人騎的。想來,你在大梁軍中是位要緊的人物了——」

  說話間,有個兵丁進來,俯身道:「回稟軍師,卑職等在青山崖的一棵樹杈上發現一個被人從崖上扔下的麻袋。麻袋中裝著一個人。軍師道是誰?原是那叛徒安香。卑職等將她帶回來了。如何處置?請軍師示下。」

  孫冊的面色如一碧如洗的天,半絲微風都沒有。

  「燒了吧。就在營口燒。讓眾人都看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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