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蠢貨

  老夫人跟陸襄下了馬車，陸襄靜靜的望著眼前廣場之上碩大的香爐里升起的裊裊青煙，聽著悠遠綿長的鐘聲，浮躁的心下意識的便沉靜了下來。

  「阿彌陀佛，陸施主好。」一位小沙彌雙手合十，快步走到老夫人面前道：「昨日就收到您要來的信，廂房已經安排好了，裡面請。」

  「有勞小師父。」老夫人合著雙手回了一禮。

  她是華安寺的常客，又是知府大人的母親，上到住持下到灑掃的小和尚，都不敢怠慢。

  別說來住個十天半個月，就是住上半年一年的，他們也得安排的妥妥噹噹。

  華安寺很大，一片竹林隔開了前殿跟後院。

  後院又一分為二，一邊廂房給男客，一邊為女客準備。

  小沙彌將老夫人跟陸襄領到一個獨立的院落，然後便離開了。

  溫媽媽帶著小丫環們熟門熟路的將行禮拿到屋裡，一一放好，指著緊挨著老夫人臥房的一間屋子對雲遮跟霧月道：「三小姐住老夫人隔壁的屋子，你們兩去收拾一下。」

  

  「好的，溫媽媽。」

  老夫人拉著陸襄的手，笑容慈祥的問：「襄襄，累不累呀？」

  陸襄看著老夫人這副把她當瓷娃娃般脆弱的心疼模樣，心裡暖暖的，嘴角的笑容甜的跟糖一樣：「我不累，倒是祖母，坐了這麼久的馬車，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

  「祖母不累，我去前殿上香誦經，你自己先四處轉轉。」老夫人一臉的「哎喲，孫女關心我，好開心」的樣子。

  陸襄挽住老夫人的手臂：「風景隨時可以看，我陪祖母一起去。」

  老夫人聽著這話，又是一陣心花怒放。

  華安寺的正殿門桅上高懸「大雄寶殿」的匾額，高大在的須彌座用漢白玉雕琢砌築，晶瑩潔白。座上安奉釋迦牟尼金身佛像，慈眉善目，普度眾生。兩側靠牆供奉著十八尊精緻鎏金羅漢像，神態各一。

  陸襄跪在佛像前，目光怔忡。

  佛祖是有靈的吧，你看到了上一世信女枉死的下場，所以才讓她重生一回，讓她能親手報復那些害她欺她之人。

  心裏面有太多的恨，時時刻刻都在腐蝕著她的血肉。

  佛祖眉眼含笑，慈祥的目光仿佛在勸慰陸襄：「孩子，能得兩世命，是你的福緣，切莫重殺孽，得惡果。」

  可是佛祖啊，她不殺，就只能等著被人殺。

  重活一世，她只想拿起屠刀，殺盡所有仇人。

  「襄襄……襄襄……」

  耳邊的呼喚聲由遠極近，逐漸清晰。

  陸襄回神，扭頭看著老夫人，手裡的香已經燃了一半。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老夫人笑著問。

  陸襄抿唇輕笑：「看著佛祖慈悲的臉，我在想過去做了多少惹祖母生氣的事。」她將香插進香爐，虔誠的磕了三個頭：「祖母想跟我說什麼？」

  「你這孩子，不許瞎想。」老夫人憐愛的摸摸陸襄的頭。

  她也怕孫女想太多，先前對自己陌生又畏懼的情緒再出現，從而疏遠她。

  畢竟她太喜歡如今這個喜歡依戀著自己，乖乖巧巧愛笑的孫女了。

  「華安寺有個做素齋特別厲害的廚子，祖母帶你去償償。」老夫人拉起陸襄，笑道：「別看只是寺里的廚子，想吃他的菜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要麼靠緣份，要麼提前過來預約，我讓溫媽媽去打探了，今天這廚子跟咱們有緣，正好是他掌勺。」

  「好呀。」

  「特別是他的九華佛光，別看都是素菜，那可是連安國公都讚不絕口的。」

  「是嗎？連安國公都聞名而來？」陸襄是真的驚訝，安國公是誰她知道，倒真是沒有聽說過華安寺廚子做的素齋能讓人這麼稱讚。

  畢竟前世她也只有這個時間來過華安寺一次，還是跟陸明珠一起。

  更沒有今天這一出祖母熱情帶她吃齋菜的一幕。

  「可不是。」老夫人握著陸襄的手，笑眯眯的道：「所以我說今天這廚子跟咱們有緣，正好做了這道九華佛光。」

  陸襄舔了舔唇，腳下步子加快了一些：「祖母快走。」

  好吃的東西，要趁熱啊。

  陸府的後花園裡，姚姨娘急匆匆的找到柳氏，看到這對母女正笑容滿面的坐在亭子安逸的吃點心，氣得朝天翻了個白眼。

  「柳荷……」

  柳氏聽到這怒氣沖沖的吼聲，嚇的糕點都噎在了喉嚨口，灌了一杯茶好不容易咽下去，不滿的看著姚姨娘：「姚姐姐，你一驚一乍做什麼，我差點被你嚇死。」

  姚姨娘咬牙切齒：「你倒是悠閒的很，老夫人去華寧寺已經八天了，你都無動於衷的嗎？」

  柳氏緩了過氣來，聽了這話不由得嗤笑了一聲，道：「姚姐姐，咱兩之間就沒必要藏著掩著了吧，老夫人不回來我為什麼要著急。」

  那老太婆要是死在外面就更好了，這樣誰也無法阻止老爺將她扶正。

  老夫人不在府里，柳氏的日子過的是前所未有的舒心，她有陸佑平的寵愛，全府上下都對她尊敬有佳，儼然把自己當成了當家主母。

  「蠢貨。」姚姨娘忍無可忍，罵道。

  柳氏黑了臉，蹭的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你瘋了，罵我做什麼？」

  有病吧你。

  先是嚇她，再是罵她。

  賤人，等她成了陸夫人，第一個就把你趕出府去。

  姚姨娘看著眼前風韻嫵媚的柳氏，不甘又嫉妒。

  當年她挑中柳氏把她送到老爺身邊，是想給夫人添堵找不痛快的，以此來離間她跟老爺之間的感情。

  本以為老爺圖她美貌貪個新鮮，可讓她怎麼也沒想到的是，柳荷讓老爺上了心，成了他心尖尖上的人，更是不惜頂撞老夫人想要將她扶正。

  姚姨娘心裡的嫉妒就跟騰蔓似的瘋狂的滋長。

  明明她容貌也不差，又生了兒子，可是老爺的目光就是不願意在她身上多停留。

  沒有寵愛，所以她如今只能先牢牢捏住姚氏這一顆棋子。

  也幸好柳氏不夠聰明，否則這樣的女人，她還真不敢輕易利用。

  想到此，姚姨娘對柳氏的愚蠢也不那麼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