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誰說祖母不疼她

  天氣已經入春，隨處都透著暖洋洋，屋外的陽光透過格棱的窗戶灑了進來，在地上落下斑駁的光影。

  

  陸明珠走出棲霞院，婢女畫眉便露出了氣憤的神色：「四小姐什麼意思，小姐您好心去看她，甚至不惜割肉救她，可她居然下逐客令。」

  陸明珠秋水般的眸中閃過一道陰狠之色，怒火中燒。

  該死的陸襄，口口聲聲姐妹情深，今天卻給她甩臉子，枉她入府的兩個月來處處討好她，先前的友好都是裝出來的不成？

  忽然，陸明珠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綠影，忙收起臉上的怒容，對畫眉道：「不要多話，咱們走。」

  畫眉順著陸明珠的目光看去，就見霧月端著托盤自轉角處走來。

  陽寧城在大魏的南邊，是南江一帶最富饒的城鎮，陸佑平雖是知府，卻也沒有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所以陸家雖為陽寧一霸，府里也沒有丫環成群，僕役圍繞。除了老夫人之外，府里每個主子身邊只有兩個伺候的，其餘打雜粗使是府里共用的。

  霧月自然也看到了陸明珠主僕兩人，當即便冷了臉，哼哼著進了院子。

  「霧月，你去哪了？」雲遮正重新給陸襄煎藥，看到霧月問道。

  霧月：「我見小姐醒了，去廚房給小姐準備了吃的。」

  雲遮聞言，眼晴驀地一亮，舉著扇火的扇子噠噠噠跑到霧月跟前：「霧月，還是你心細，要不是明珠小姐提醒我，我都沒想到給小姐準備些吃的，只是我現在要給小姐熬藥走不開……你快給小姐端去，正好吃點東西再喝藥。」

  「小姐的藥不是已經煎好了嗎？怎麼還要熬？」

  雲遮又噠噠噠重新跑回爐前蹲下：「小姐說剛剛的藥有點噁心，叫我倒了重新煎。」

  霧月一臉迷茫，很快一臉凝重的看著雲遮：「你別一口一個明珠小姐叫的這麼親切，誰知道她接近咱們小姐是什麼目的。」

  雲遮：「……呃，你是不是對明珠小姐有什麼誤會呀，初來乍到，就算她刻意討好小姐不也是很正常的嘛，小姐可是知府大人嫡出的千金，誰敢在她的身上動歪心思，這話你跟我這說說就行，可千萬別當著小姐的面去編排明珠小姐啊。」

  霧月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氣得不願意跟雲遮多費唇舌，轉身進了屋。

  你可長點心吧，姑娘！

  不過雖然心裡的吐槽都匯成海了，霧月在進屋前還是收斂了情緒，然後才微笑著走進去。

  「小姐餓了吧，廚房裡熬了白粥，奴婢端了一碗來，大夫說這幾日飲食要清淡一些，不過廚房新醃製了脆黃瓜還不錯，小姐可以稍微吃一點。」

  陸襄看著笑意盈盈走進來的霧月，心口如針刺一般。

  上輩子，霧月打從陸明珠入府便一直對她充滿了敵意，不只一次提醒過自己陸明珠不懷好意，所以對這個婢女並不是很喜歡，一直不太親近，可笑她自詡聰明竟不如一個丫頭看得明白。

  她被囚禁之後霧月被陸明珠賣進了最低賤的窯子裡……

  陸襄只覺得喉嚨發緊，又干又澀：「好……」

  吃完粥，喝完藥，陸襄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睡夢中，肖沐恆冷漠無情的臉，陸明珠囂張得意的模樣不斷交錯，燒得滾燙的油，灌入喉嚨時那撕心裂肺的痛再一次折磨著陸襄。

  「不要……不要……」

  「小姐，醒醒，小姐……」

  「啊……」陸襄猛的驚醒，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中，害怕與恐懼還未褪去。臨死前痛苦的經歷，如一道心魔扎在了她的心底，時時刻刻提醒著她曾經遭受過的一切。

  「小姐，是不是做惡夢了？」雲遮蹲在她的床邊，擔憂的問。

  陸襄深吸了口氣，被子下的雙手緊握成拳，整個身子緊繃，良久，她才慢慢鬆開，像是經過了一場猛烈的鬥爭，手心裡全是冷汗：「恩，做了個惡夢，沒事了。」

  這是她上輩子的惡夢，而這一世，將會是別人的惡夢。

  雲遮倒了杯茶遞給陸襄，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瞧，眉頭輕皺。

  小姐臉色看起來不像沒事的樣子餵。

  陸襄感受著雲遮的關切目光，心中微暖，也不解釋，喝了口茶道：「我睡著的時候迷糊間聽到你們在外面跟人說話，誰來過了？」

  「回小姐，是溫媽媽，不過那會小姐又睡了，所以便沒有叫醒你，老夫人讓她送了一支人參來，給小姐補身子。」雲遮說著，將桌上的錦盒拿來，打開給陸襄看。

  陸襄聞言，心中一動，有些酸楚。

  上輩子，她讓肖家成為了大楚最大的皇商，助肖沐恆一步步位極人臣，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珍貴藥材沒見過，可是都不及眼前這一支小小的人參來得讓人溫暖。

  人參並不是百年的，可此刻陸襄真切的感受到了老夫人對她的疼愛之心。

  以前她不懂，以為老夫人的對人冷淡，又過於嚴苛而打心裡畏懼這個祖母，所以並不親近。如今想來，很多細節都能感受得到祖母對她的好，並不需要表露在臉上。

  連陸明珠都說過祖母最疼的就是她，否則陸明珠不必裝乖巧來跟她親近，為的就是想讓祖母承認她們母女。

  可是最終，連祖母都是被他們害死的。

  ……

  翌日一早，陸襄在雲遮的伺候下梳妝打扮。

  她靜靜的坐在銅鏡前，耳邊是雲遮喋喋不休的聲音：「小姐，你的病還沒好透呢，不去請安老夫人也不會怪罪的。」落水昏迷的當日，大夫說她家小姐寒氣侵體，能不能活下來還難說，這昨日好不容易醒來，如果不好好休養，落下病根咋辦？

  陸襄：「我有數，放心吧。」

  過去，她從未在祖母跟前好好盡孝心，前世她因為懼怕祖母，每次去請安都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到最後祖母直接發話不必讓她日日請安，祖母說這句話的時候，想必被她的行為傷透了心吧。

  前世她已經錯過了承歡膝下的機會，不想再留下任何遺憾。

  陸襄穿了一身櫻色玉簪長裙，配上雪白的面容，顯得格外嬌艷欲滴，頭上簡單的戴了一支紫色的玉釵，並不是貴重的首飾，卻讓她的眉稍憑添了一絲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