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交手

  丁嬌抬頭看去，就見一位頗為富態的老婦人，在一位穿金戴銀的少婦陪同下進了屋。

  「這是家母。」鄧老闆苦著臉向丁嬌介紹。

  

  丁嬌還來不及說話，那老婦人已徑直在她上首坐下，洪亮的大嗓門幾乎要震破丁嬌的耳膜。

  「哎喲喂，好俊的閨女。」鄧母自來熟地拉住丁嬌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豁口的門牙有些許漏風，老年人特有的味道鋪面而來。

  「我聽說你還沒說人家，今年也老大不小了吧，喜歡什麼樣的，嬸子幫你物色物色？我家有一位遠房侄兒就不錯……」

  鄧母一張嘴叭叭叭說個沒停，丁嬌目瞪口呆地看向一旁的鄧老闆。

  鄧老闆滿臉尷尬，忙打斷道：「娘，這是丁掌柜的私事，您就不要摻合了。」

  鄧母牛眼一瞪，嚷嚷道：「你一個大男人知道什麼，這女人年紀大了就要嫁人，嫁不出去很丟人的，丁姑娘肯定已經急得不行了。」

  很丟人很急的丁嬌：「……」

  鄧老闆到底是走的什麼狗屎運，攤上這麼一個咸吃蘿蔔淡操心的老母親喲。

  一旁的易明之見丁嬌吃癟，極力壓下微翹的嘴唇。在丁嬌瞪了他幾眼時，終於出言給她解圍。

  「嬸子誤會了，丁掌柜巾幗不讓鬚眉，是個——」

  「我正要說你。」鄧母不由分說打斷易明之的話，「不要仗著生的好，就把自己當回事，要我說，長得好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丁姑娘，嬸子跟你說掏心窩子的話，男人啊，還是要選忠厚的……」

  不是好東西的易明之：「……」

  兩個遭了嘴炮的無辜者對視，隨即若無其事地撇過臉去。

  就在鄧母已說到自家侄子第十條優點時，鄧心儀小姑娘匆匆來了。

  她一把抱住丁嬌，咋咋呼呼說了一通話，最後埋汰地對鄧母道：「肖日哥那副窩囊相，哪裡配得丁姐姐，奶你就省省吧。」

  被即將出爐的秀才娘子搶白，鄧母雖不高興，還是要給面子的。她不再說那天上有地上無的侄兒，只拉著丁嬌的手叮囑：「你一個女兒家不要總是拋頭露面，有什麼事，跟我家老二說一聲就是，他最能幹。」

  「是啊，丁姑娘，我娘沒扯謊，我家那口子最最厲害，不信你問大哥。」

  一直充當背景板的鄧二媳婦終於找到機會插嘴，巴拉巴拉說了一通自家男人如何厲害。

  鄧心儀自是又一番搶話，讓那婆媳兩人沒處插嘴。

  等丁嬌從鄧家脫身，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她揉著嗡嗡作響的頭對易明之道：「瞧見沒，這鄧二的後台有點扎手啊。」

  易明之將茶水送到她跟前道：「你還怕扎手的？不是已經打定主意拿人殺雞儆猴？」

  丁嬌嘿嘿地笑，她點著鄧老闆整理好的關係圖道：「你看看，這鄧二都快成樓里的土霸王了。他把持著帳本，他舅兄管著酒水，他的結拜兄弟在後廚當白案，還有個堂哥里外跑堂，他要是登高一呼，這酒樓還不是他說了算。」

  易明之失笑，道：「你待如何？」

  丁嬌微微的笑，那笑涼涼的，讓人忍不住搓雞皮疙瘩。

  「我嘛，當然是要特殊照顧照顧他。」

  回家吃飯。

  偌大的大堂里鬧哄哄。有人翹腿嗑瓜子，有人圍在一起鬥牌九，還有的趴在角落裡睡大覺。

  姜壺臉紅脖子粗，扯著嗓子喊了幾聲都無人理會。

  有人甚至譏諷道：「這就迫不及待給人當狗腿子了？真讓人噁心。」

  「嗤，拿著雞毛當令箭。本來就沒事幹，你上跳下竄給誰看。」

  「就是，難道那女人還敢趕我們出去？！老鄧可是與她有契書的。」

  幾人一番搶白，只氣得姜壺臉紅脖子粗。就在他束手無策之時，大堂里亂七八糟的吆喝聲突然變小了。

  他回頭看去，就見丁嬌已笑眯眯站在門口。

  他頓時像是看到救星般，急急奔了過去。

  「掌柜的，您可算來了。」

  丁嬌點點頭，朝大堂抬了抬下巴，問道：「這是在做什麼，看著還挺熱鬧。」

  姜壺吭吭哧哧不敢說話，那賭錢賭上癮的，大喇喇喊道：「掌柜的，你要不要來一把，今天東家手黑得很。」

  丁嬌沒理他，繼續問姜壺：「昨天吩咐的事都做了？」

  姜壺頓時就覺察到無數道火熱的目光或明或暗落在他身上。

  他知道，鄧二那些人雖然還在賭錢，可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經轉移到他的方向。

  想到自己撞大運被挑中，他立刻挺直了胸膛，高聲道：「都打掃好了，請掌柜的檢查。」

  丁嬌「唔」了一聲，一屁股做在凳子上不動了。

  就在眾人莫名其妙之時，就見跟在丁掌柜身後的冷峻男人從懷裡掏出一塊雪白的帕子到處擦拭起來。

  桌上，凳子上，窗戶邊，扶手，樓梯口，男人從頭到尾冷著臉，只惜字如金地報著「不合格」「太差了」「沒清理」之類的詞。

  姜壺跟在他身後，間或在紙上畫上兩筆，待大堂，後堂，二樓雅間，甚至包括茅廁都被檢查完，丁嬌拿著姜壺遞過來的紙一看，嘖嘖稱奇。

  「真是讓人想不到啊。」她砸吧著嘴，「這麼大一個酒樓，竟然只有七八處合格的，我瞅瞅啊，嗯，最髒最亂的是帳房，比茅廁還髒，這可真是——」

  「掌柜的。」鄧二扔下手裡的牌九，三兩步走到丁嬌跟前道，「帳房重地，外人哪裡好隨便進出，我昨天上了鎖，這才沒清掃。」

  「原來是這樣。」丁嬌一臉原來如此。

  鄧二連連點頭：「是這樣，這還是我大哥在時定下的規矩。」

  「沒規矩不方圓，你的考慮在理。」丁嬌再次贊同，「只是，我記得帳房好像就分給你清掃了，是不是啊？」

  鄧二唬著臉道：「姓姜的小子毛都沒長齊，哪裡知道安排活計。我平日裡忙著算帳，壓根就沒時間打掃，你年紀小，莫要被他哄了去。」

  丁嬌仍是笑盈盈：「咦，這麼說來，鄧帳房是不滿意我的安排咯？」

  「那是——」

  鄧二張口就要說「當然」，腦子裡忽然閃過丁嬌昨天說的那句「我是你們的爹」，話音一轉，生生圓了回來。

  「那是不可能的，掌柜的說什麼是什麼。」

  丁嬌滿意地點頭：「嗯，我就知道你是個乖覺的。剛才你的句話也提醒了我，咱們什麼事都得有規矩，我今天也定幾條規矩。」

  她說完，就將早已寫好的東西遞給姜壺。

  「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