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劉憫,關鍵的時刻到了
2024-04-30 00:08:39
作者: 棉花花
八月霜飛,蓬根吹斷。
北境,雁南關,劉憫在營帳內緊鎖眉頭。
他俯瞰沙盤,將每一處地勢都詳詳細細看了很多遍,思索著蒙哥赤究竟會想出什麼樣的破關之法。
他加強了兵防。
就連極不起眼的關口,也開始十二個時辰巡邏。
每一隊巡邏的兵丁都由營中久經沙場、驍勇善戰的副將帶領。比如,上回參與劫糧的崔副將、前夜在營中擒住敵方細作吉仁泰的李副將等。
甚至,為了防止西狼突襲、夜裡有異動,從子半到天亮這一班,劉憫都親自守著。
每天,他只是白日裡小憩一會兒。
號角一吹,他用冷水澆頭,立即就沖了出去。
在劉憫守關的一個個長夜裡,陪在他身邊的,是知意的靈牌。那黑色柏木靈牌的字,被摩挲了無數遍,在風沙漫天的荒涼里折出溫情的光。
八月初三,辰初,金燦燦的朝暉灑下來,雁南關被雲霞染成一片緋紅。
兵丁們交班的時刻到了。
伙夫用大大的木棍攪著鍋里的粥,散發出可靠的香氣。
忽然,牢獄裡傳來嘈雜而慌亂的聲音。
「跑了!那個韃子細作跑了!」
「快去稟報潁川王殿下!」
待劉憫匆匆趕到獄中,看到的,只是被拋擲在地上的鎖鏈。
細作吉仁泰,早已不見影蹤。
怎麼會這樣呢?
昨夜,劉憫分明還來審訊過他的。
動了軍中酷刑。
他的筋骨險些被生生打斷。
問及蒙哥赤的詭計,他的供詞似有鬆動,說了句「殿下想要知道的,很快就知道了」。
原本以為,離撬開他的嘴不遠了。
沒想到,才隔了幾個時辰,他居然跑了。
獄中守備森嚴,他還受了重傷,如何能跑得掉?
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一旁的李副將俯身將鎖鏈撿起,道:「殿下,末將懷疑,咱們軍中有人叛變了,做了韃子的內應。否則,那細作絕對不可能跑得掉。問問在獄中輪值的人,昨夜有誰來過。」
那幾個輪值的兵丁跪在地上,看了看劉憫,瑟瑟不敢言。
劉憫厲聲道:「都看著本王做甚?如實回答李副將的話便是!」
「昨,昨夜……潁川王殿下來過……單獨審訊了犯人……」那幾個輪值的兵丁磕磕巴巴地說著。
李副將道:「除了潁川王殿下,還有沒有別人來過?」
「沒,沒有……」
「你們說的可都是實情?若有半字不真,軍法處置!」李副將道。
「卑職等頭上都只有一個腦袋,怎敢,怎敢撒這樣的謊……」那幾個輪值的兵丁眼裡滿是恐懼和哀求,全然不似在說假話。
李副將沉默了。
在場的兵丁也都沉默了。
這樣的沉默,讓劉憫如芒在背。
昏暗的牢獄此時仿佛更加逼仄了。
「這麼說,本王是唯一有嫌疑的人了?」劉憫深吸一口氣道。
「末將等萬萬不敢如此以為。」
「聽本王的令,告知全軍上下,誰人發現細作逃跑的蛛絲馬跡,立即上報,本王擢他連升三級,賞黃金一百兩。」
「是。」
「將昨夜所有關口戍守的將領全都召來本王帳中。」
「是。」
劉憫肅然走出獄中。
天空變成一塊巨大的、華麗的、色彩繽紛的織錦。
正當劉憫清查「內應」之際,一股驚人的流言在軍中炸開了。
逃跑回去的吉仁泰,放出話來,是劉憫親自放他走的,所謂的「嚴刑拷打」,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劉憫的真實身份,不是漢廷的潁川王,而是西狼王儲蒙哥赤的親兒子。
有關十多年前,重陽節,臨安皇宮的那場換子秘聞,數日之間,在雁南關傳得沸沸揚揚。
眾人想起,那夜,李副將明明提議,要殺死吉仁泰的。是劉憫做決定,留下吉仁泰,將其關進牢獄中。
這不是轉圜之計麼?
眾人又想起吉仁泰看劉憫的眼神。那眼神古怪極了,根本不像俘虜看敵人。
原來,軍中最大的「內應」,是潁川王自己。
一時間,軍中人心惶惶。
劉憫站在城牆之上,他覺得暗處有許多詭異的心思似洪水滾滾而來,他卻摸不到閘口。那洪水不知何時、何地,就會將他捲入其中。
但,他並不害怕。
他行得端,坐得正,不懼什麼陰謀陽謀。
霜降碧天靜,秋事促西風。
就在流言將漢營擾得紛亂之時,軍中又發生了一件大事:伙房著火了,火勢來得迅猛,死傷數十人,恰好就有吉仁泰逃跑那晚在獄中輪值的幾個兵丁。
此舉,像極了殺人滅口。
將劉憫在軍中本就搖搖欲墜的信譽,燒出不可縫補的裂痕。
劉憫漸漸確定了,「內應」是誰。
但他不露聲色。
他知道,他在輿情上已經處於劣勢了。貿然撕將開來,兵士們不一定會選擇信他。
他在心中默默籌劃著名。
八月初八,西狼忽然動用最強勁的弓弩,進攻漢營。
李副將主動請求率兵迎戰。
初戰告捷。
軍心大慰。
李副將欲帶著漢軍精銳,對韃子窮追猛打。
劉憫不允。
但,嘗到勝利滋味的兵士們,急欲跟著李副將再創佳績,軍心所向,由不得劉憫。
西狼殘軍直奔忽穆烈大營。
李副將率精銳緊隨其後。
兩個時辰後,殘陽餘風的黃昏,帶著幾許淒艷。
黑壓壓的西狼軍隊,從四面八方湧來,向雁南關逼近。
此刻的雁南關,已與空城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