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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宮中的喜事

2024-04-30 00:05:48 作者: 棉花花

  清晨的昭陽殿,霞光灑進來。

  阿九夜裡吐了三回血,時睡時醒,到寅半,吃了遍藥,昏睡到辰初。烏蘭特意囑咐眾人,動靜輕些。內侍監掌事送來的使喚人手,她退回大半。她一向不喜寢宮中太多人伺候。

  知意還在睡著。

  烏蘭走出庭院,扶起跪著的奉聖夫人。

  

  「快快起來。這一年,知意有勞你了。」

  奉聖夫人低頭道:「老奴昏聵之人,承蒙官家信賴,將皇子、公主託付在手。昨日,因老奴閃失,差點兒弄丟了公主,老奴該死。」

  烏蘭道:「奉聖夫人哺育官家有功,原該頤養天年,又被召進宮來,熬心費力,本宮焉能怪罪於你?」

  奉聖夫人連連磕頭,謝皇后娘娘不罰之恩。

  朱門後,站著一個小男孩兒,直直地盯著烏蘭看。

  他穿著赤色的衣裳,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彈弓。

  奉聖夫人喚道:「憫皇子,快過來,拜見母后。」

  小男孩兒臉上有一股子冷峻之氣:「嬤嬤,她不是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是方貴妃,已經薨逝了。」

  奉聖夫人恐烏蘭吃心,忙教導道:「皇后娘娘是憫皇子的嫡母,當稱母后。憫皇子是皇家子弟,理應知道規矩。」

  烏蘭看著憫皇子,想起前年的重陽節,在賢德宮接生的場景,那個被自己抱在懷裡的嬰孩。他養在她身邊那麼久,直到她被遣去景雲觀,才同他分開。

  對這個孩子,她始終是有些特殊的感情在。

  她招招手,道:「憫兒,母后同你很有緣,你是母后接生的,你的名字是母后取的,你當日落地時第一件肚兜也是母后為你穿上的……」

  憫皇子想了想,遲疑地走上前。

  烏蘭摩挲著他的頭。

  起初,他有些抗拒。過了好一會兒,方跪下來,喚了聲「母后」。

  烏蘭扶起他,捏了捏他的小臉兒。

  知意醒了,在榻上哭。

  烏蘭輕手輕腳地將她抱出來。

  一抬頭,她忽而發現,昭陽殿外,站著一隊持甲侍衛。

  她問奉聖夫人:「怎麼回事?」

  奉聖夫人低頭回道:「淑妃娘娘說,不放心官家,留了一隊貼身護衛,在此衛戍。」

  烏蘭想,趙如雲留下貼身護衛,顯然是在防範她,此舉倒像是知道她的西狼身份似的。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很不簡單。

  憶起昨日,在南宮門,西狼暗衛看向趙如雲的眼神,以及他的及時逃脫。烏蘭猜測,西狼暗衛所說的宮內打點妥當,莫非是與趙如雲有關?

  若果真如此,趙如雲的心機便不是一般的深了。滴水不漏。涓滴不遺。

  將近午膳時分,趙如雲來了。

  她進了正殿,恭恭敬敬地拜見烏蘭,好似昨日南宮門的齟齬不存在一般。

  「官家在姐姐這裡歇息,臣妾原本不該來。然則,有了喜事,不敢不報。」趙如雲俯身道。

  烏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喜事?什麼喜事?」

  趙如雲略帶羞澀,剛欲開口,珠簾內傳來阿九的咳嗽聲。

  他醒了。

  趙如雲朝珠簾跪下,道:「官家,太醫晨起給臣妾請了脈,臣妾懷有龍裔,已一月有餘了。臣妾想,這個孩子定是菩薩派來,給官家吉祥如意的。官家的龍體,一定能很快好起來。」

  烏蘭這才明白「喜」從何來。

  趙如雲嘴角淺淺的笑,似因風皺面的水波。

  她說的話,帶著祥瑞,眾人連忙附和著,跪下來,祈願官家龍體安康。

  半晌,珠簾內傳來阿九的聲音:「賞——」

  趙如雲磕頭道:「謝官家隆恩。」

  宮裡要添皇嗣,沖淡了官家病倒的陰霾。

  皇后復寵,淑妃有孕,一下子旗鼓相當起來。

  趙如雲報完喜,向阿九、烏蘭跪安,甚是得體。

  烏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冥冥之中,總覺得,有朝一日,這個女子會掀起很大的風浪。

  她絕不允許那風浪波及到她的孩子們。

  殷鶴來向阿九稟事。

  他對烏蘭始終有一種戒備感。

  哪怕去歲,從景雲觀活捉的西狼黑衣人口中審出,那些人端午搶子,與皇后無事先勾結。

  哪怕,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證據指向皇后,有過殘害漢廷之事。

  哪怕看出官家對皇后情愫頗深。

  但,殷鶴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擁有半個西狼血統的女子,受忽穆烈耳濡目染的女子,不可信任。

  待烏蘭攜孩子們出了寢殿,殷鶴方開口,道:「微臣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阿九擺手道:「想問,便問吧。阿鶴,你與朕之間,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官家當真是全然不介意皇后的西狼身份了嗎?」

  阿九蒼白而鋒利的面孔上,有波瀾,有權衡,有眷戀,有不舍。

  「只要皇后是真心扶持憫兒,不再與西狼人來往,朕可以寬恕她的身份。」

  殷鶴道:「官家是下了決心,立憫皇子為儲了麼?」

  阿九點頭。

  「淑妃娘娘的孩兒……」

  「還不知是皇子還是公主。縱是皇子,長幼有序,是祖宗禮法……」

  阿九說著,眼裡有了些光亮:「阿鶴,朕這回發病,恍恍惚惚間,總是夢見清平觀老道的話,朕的兒子會橫掃胡虜,收復燕雲之地。依稀間,有一道赤霞落在臨安。朕越發肯定,那赤霞,便是憫兒。」

  殷鶴俯身道:「既官家心意已定,何不乾脆立憫皇子為太子?」

  阿九道:「再等等。過早立太子,恐為他招禍患。」

  「官家思慮的是。」

  烏蘭在昭陽殿陪伴孩兒、照顧阿九,度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五月末,她收到姐姐若梨的信函。

  若梨已跟那木罕,到了南洋島國。麻臉神醫不在。那木罕執意要多等些日子。島上香氣馥郁。雖然若梨看不見,但聽那木罕說,島國上有數千種花朵,美麗極了。置身花叢中,香氣沾衣,就如同自己看見了一般。島上的風夾雜著微雨,掠過面孔,極之溫柔。

  月華卻到朱門,別後幾番明月。烏蘭讀著姐姐的信,仿佛感受到了姐姐的重生。

  她替姐姐高興。

  姐姐聽聞了她與官家關係有所和緩的消息,在信的末尾,寫道:一世夫妻,當珍重。

  烏蘭伏在案上,給姐姐覆信。

  破鏡重圓,帶著痛苦,帶著甜蜜,是世上最傷感的事。生產之時,那種絕望,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重圓之後,看似還是從前那面鏡子。裂縫隱隱的,在心口不易察覺的地方。但,阿九從未廢后,她始終是阿九的妻子,得知阿九天命不永的那一剎,她狠不下心。她想伴著他,把他不多的餘生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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