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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營妓的女兒

2024-04-30 00:00:10 作者: 棉花花

  軍營里最風騷的營妓多蘭懷孕了。孩子生父不明。

  被軍醫診出脈象的時候,她已經有七個多月的身孕了。

  西狼國地處西北苦寒之地,冬季十分綿長。厚厚的袍子,遮掩了她隆起的腹部。加之,草原女子,本身就體格健壯,胖一些是尋常事。故而,一直以來,軍營里沒人發現她的異樣。

  好多兵士都與多蘭有過男女之事,她的身孕讓軍營里議論紛紛,揣測不斷。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大汗領兵去了黑沙河打仗,三日未歸,軍令一道道地傳回來,調兵去前方。

  軍醫想著,不能因這樣的小事,禍了軍心,於是,便熬了一碗墮胎藥,打算讓多蘭服下。

  七個多月的身孕,墮胎藥一下,很可能就是一屍兩命。但軍醫現時顧不得許多了。

  軍醫身邊的一個小兵丁,素日迷戀多蘭的風情,小跑著,悄悄去告訴了多蘭。

  多蘭啐了一口,將棉袍往褲子裡掖了掖,奔至馬廄,偷了一匹馬,就跑出了軍營。

  她做了營妓,就沒指望過能有子息。初進軍營的時候,每個營妓都喝了一碗絕子湯,能懷上身孕,實在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好幾個月身上沒來月事,她摸著腹中長了硬塊,原本以為是得了病。她壓根兒沒有做母親的準備。但當軍醫告知她懷孕了的時候,她心裡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

  一種比格桑花的花瓣更柔軟的感覺。

  她沒有親人。但她可以給自己生一個親人。

  在人世走一遭,有了親人,死了也不算孤魂野鬼了。

  她打定主意,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冬日的草原,遼闊而荒蕪。

  傍晚的時候,起了霧。蒼茫茫一片。不辨西東。

  多蘭騎著馬,迷了路,只能悶頭往前跑。她提著一口氣,不敢松下來。

  不知跑了多久,隱隱看到不遠處,有幾個人。

  那幾個人發現了她,大聲喊著:「有細作!拿下!拿下!」

  多蘭心說不好,一拍馬背,掉了頭。

  然,未過多久,她就被擒住了。

  那幾個人身穿西狼兵服,其中兩人認出了她,喊道:「她是軍中營妓,如何會跑到這裡?」

  另一個人道:「如今西狼正與克烈部落交戰,她定是克烈的細作,前去傳送軍情!」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道:「此事非同小可,當速速稟與大汗裁奪!」

  多蘭拼命搖頭,竭力爭辯,但沒人肯聽她說什麼。

  那幾個人將她送入王帳。

  大汗忽穆烈身中兩箭,正被兵士們抬回。草原勇士,何懼受傷?他本想繼續戰下去,可手下的探子來報信,二弟三弟在後方有異動。他不能死。他若死在戰場上,西狼國內亂不可免。外敵未御,焉能內亂?

  隨行軍醫為他包紮傷口,他皺著眉頭,擔憂著軍情。

  抓來多蘭的那個軍官向忽穆烈稟報了細作的事。忽穆烈此時哪有心情細問這個,他一擺手:「殺了便是。」

  多蘭心急如焚,她喊了一聲:「就在今夜,大汗將一統草原!」

  忽穆烈回過神來,猛地看向被綁著的女子。

  「你說什麼?」忽穆烈問道。

  多蘭見有了說話的機會,忙道:「我說,今夜,克烈首領會死在馬背上,此戰必勝,大汗將一統草原!」

  克烈首領有萬夫不當之勇,就算大軍能勝,也不會如此之快。

  這個女子說話太過荒謬,忽穆烈失去耐心,他示意那幾個人趕緊將她拉出去砍了。

  「本汗平生最討厭信口開河的人。」

  「大汗,我不是信口開河!長生天昨夜給我託了夢!說我腹中的孩兒,是大汗的福星!是草原的福星!」多蘭一口氣說完,她本只是想找個藉口免於一死。可她的謊言太誠懇,連自己都騙過了。

  「你是什麼東西?長生天憑甚要給你託夢?」忽穆烈厲聲道。

  正在這時,帳外的捷報聲響起。

  「稟報大汗,克列首領死了!死了!」

  忽穆烈站起身來:「如何死的,死在何處?」

  「心悸,直挺挺地死在馬背上!現在克烈部亂成一團,正是大汗的好時機啊!」

  這太神奇了。

  實乃天助。

  忽穆烈道:「集中兵力,給他們最後一擊!」

  「是!」

  爾後,忽穆烈看向多蘭,吩咐那幾個兵丁:「給她鬆綁。」

  多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撲通撲通跳。她只是瞎編。居然碰巧了。

  忽穆烈的眼神,帶了一分柔和。他問多蘭,道:「長生天還跟你說了什麼?不著急,你喘勻了氣再說,慢慢說。」

  多蘭腦子轉啊轉,她雙手放在胸前,跪地,向忽穆烈行了個大禮,道:「長生天說,大汗的功業遠不止在草原。我腹中孩兒會助大汗踏平中原,收服四海,成萬世未有之基業。明月所照,儘是我西狼國土!」

  忽穆烈倒吸一口涼氣。

  這樣宏大的願望,他想都不敢想。列祖列宗之宏圖大志,不過一統草原爾。

  他盯著多蘭,道:「依你所說,你腹中的孩兒將來定是草原上了不起的巴特爾了。」西狼語中,巴特爾是英雄的意思。

  多蘭聽出了不尋常的意味,她一咬牙,道:「孩兒一生下,我便送給大汗!大汗將他養在身邊,他是大汗的孩子,永生永世,忠誠於大汗!若有違背,長生天讓他不得好死!」

  忽穆烈仰頭大笑。

  帳外,號角吹起,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

  西狼軍趁克烈大亂,一鼓作氣,將其擊敗,得俘虜數千人,牛羊上萬頭,土地八百里。

  克烈是草原上最後一個被征服的部落。

  此戰,意味著草原統一了。

  忽穆烈走出營帳,士兵們齊齊高喊著:「恭喜大汗,一統草原!恭喜大汗,一統草原!」

  忽穆烈心口升起萬丈豪情,他振臂道:「全軍上下,賞!」

  他決定了,留下這個有孕的女子,在身邊伺候。

  他想看看,她腹中的孩兒,究竟是怎樣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是否真的是長生天賜予草原的福星。

  是否真的能助他成就萬世未有之功業。

  大軍凱旋班師。

  多蘭隨侍在忽穆烈身旁。

  沒有人敢再提及她營妓的身份,從前的相好都不敢抬頭再看她。

  在西狼人心中,大汗忽穆烈是長生天之子,是神,而多蘭,成了神的女人,自是不敢再褻瀆。

  三月末的草原,下了好幾日的雨。

  一個傍晚,多蘭臨盆了。

  忽穆烈喝了滿滿兩壇酒,手心全是汗。他發現就連自己的頭房斡魯朵生孩子的時候,他都沒有緊張到這步田地。

  僕婦來報:「回大汗,多蘭夫人生了個女兒!」

  「女兒?」忽穆烈驚訝又失望。

  怎麼會是個女兒?

  女兒怎麼做得了草原上的巴特爾?

  他走出帳篷,忽然被眼前的奇景所震撼:下了好幾天的雨,驀地,停了。一輪碩大的紅日,正在下墜。天空像火燒一般,通紅通紅的。雲朵似萬馬奔騰。

  忽穆烈虔誠地將手放置在胸前,向天俯身。

  長生天。

  永世不滅的長生天。

  降此奇兆。

  這個孩子果真是長生天送給他的,送給草原的。

  他匆匆走入多蘭的帳篷,抱起那個襁褓中的女嬰。女嬰長得極美。忽穆烈一生中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孩子。她渾身雪白,甫一出世,便有著長長的睫毛。她到了忽穆烈手中,便睜開了眼。

  她看著他笑。

  這時,巫師忽來求見。

  在西狼國,每逢重大的慶典,大汗便會傳喚巫師。今日,是巫師第一次無詔求見。

  忽穆烈說了聲:「請——」

  巫師雙手放在胸前,道:「大汗所抱之女嬰,是個禍害。懇請大汗立即處死她。」

  忽穆烈一愣,道:「巫師何以如此說,可是卜到了什麼?」

  巫師道:「紅日吞雲,二煞如亡,命數相衝,上上大凶。大汗,您若不殺死她,將來,會被她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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