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盛典 (二合一章)
2024-05-24 12:16:36
作者: 牛油果
洪玄機雖面色未變,但那驟然間幾如鋪天蓋地般的威壓,森寒刺骨、令人幾欲窒息的氣息,都足以讓人感受到他的怒意。
「咦?」
面對洪玄機的壓迫,蕭黯然不懼反笑:「玄機兄向來片刻理學大家,講究禮法,喜怒不形於色,如今這區區一句話,竟就令玄機兄動怒,看來玄機兄心中實也對那亞聖公畏懼得緊啊。」
洪玄機冷然道:「你也不必在這裡與本侯逞口舌之利,」
「那陳辟小兒欺世盜名,四處傳揚邪說歪理,禍亂天下,本侯日後自會稟明陛下,將其黜落捉拿,問罪抄斬!」
「哈哈哈!」
蕭黯然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語,仰頭大笑不已。
「洪玄機,你依然還是如此狂妄,目無餘子!」
「你以為你是人仙?區區一個武聖就自以為能天下無敵了?」
「即便沒有這個陳辟,你也過不了太上道神機兄這一關,你若然如此執迷不悟,遲早大難臨頭!」
「本侯如何,還不需要你來操心。」
洪玄機在短短三兩句話里,已經重新變得如淵般深沉,不見一絲一毫情緒。
卻難得多說了一句:「神機兄果然已經屍解鍊形成功,準備再度出世?」
「當年一別,已經有二十餘年,他匆匆離去,就是為了遁入深山屍解,算起來,如今也該有十八九歲,不知是轉生到了哪裡?」
蕭黯然冷眼相看。
見他的樣子,似乎目中只有夢神機,真是完全未將那陳辟放在眼裡。
心中暗自皺眉,面上卻冷笑道:「嘿,怎麼?你也有怕的時候?」
洪玄機大笑兩聲:「哼,屍解三次又如何?只要他一日不度過九重雷劫,不成陽神,也不過是神魂壯大,道術精進,」
「本侯乃當朝重臣,豈會在意一個方外野道士?」
神色陡然一沉:「蕭黯然,你今天找本侯來此,就是為了說這幾句話?」
「如此便是在戲弄朝廷命官,依大乾律,判你一個流放三千里也是輕了!」
「哼!居然能將條子遞到皇城內宮,買通宮裡內侍太監,你方仙道好厲害的手段!」
「區區一個小道士,仗著幾分寵幸,就敢幹預朝政,禍亂內宮,妄圖把持社稷神器?」
「本侯定要稟明陛下,將爾等妖道盡數抄家滅門!」
「洪玄機!」
「你休要開口朝廷大臣,閉口抄家滅門!」
「你這手段,平日裡用來嚇唬那些官員可以,想嚇唬憑道,還差得遠!」
「當年圍攻大禪寺,若非我道門三宗,你早就死在印月大和尚如來拳之下!哪裡還輪得到你現在這般囂張狂妄!」
「印月和尚?」
洪玄機不屑道:「哼!當年我大乾鼎定乾坤,天下百姓擁戴,萬民歸心,天地景從,鬼神臣服,」
「佛門不遵王法,不知道理,倒行逆施,妄圖阻擋人道大勢,印月和尚實在枉為人仙,是在劫難逃!」
「即便沒有你道門三宗,本侯又何用懼他?你等若非順應大勢,攀附龍尾,也早如他一般,應劫而亡!」
「讓你們三道參與剿滅叛亂,是給你們機會正本清源,你們不感戴德,如今反倒居功自傲,欲效佛門,廣開廟觀,蓄納香火,妄圖行悖逆之事,早晚也要和大禪寺一般,灰飛煙滅!」
蕭黯然臉皮微微抽動。
顯然是氣得不輕。
他到底是方仙道宗主,一代鬼仙宗師。
胸腔急劇地鼓動了幾下,便強制壓下內心憤怒。
長長出了一口氣:「好,既然如此,你我也不必多說。」
「早就聽說,洪玄機一代武聖,集上古造化道、大禪寺與天下各家秘法,創出諸天生死輪的絕世武道,」
「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洪玄機的諸天生死輪,要如何將我方仙道抄家滅門,灰飛煙滅!」
「鏘!」
話音未落,一聲龍吟清鳴響起。
在大殿中央,那供奉著道祖的案桌之上,有一柄三尺長,通體滿布血紋,如同人身血管脈絡的寶劍,自行從鞘中飛出,圍繞蕭黯然上下飛舞,旋轉不休。
這正是他秘養的寶劍。
以道家仙鋼血紋鋼所鑄,又以神魂蘊養,放置在那尊道祖相下供奉,靈性自成,非凡俗之劍。
上次在那鴻門台上,與那儒門黃口小兒鬥劍雖敗,蕭黯然卻不服氣。
他知道,那不是自己不如那黃口小兒。
而是那鴻門台中,有古怪。
他的力量被壓制,而那黃口小兒卻能引動一股遠超他自身的力量。
這才被其兩劍所敗。
若是在鴻門台之外,蕭黯然自信,兩劍便能將那黃口小兒斬於這口血紋仙劍下。
「洪玄機!受劍吧!」
蕭黯然此次本是想將洪玄機招來,與他共商,一齊對付那陳辟小兒。
洪玄機與那小兒的怨隙,玉京城中人人皆知。
再加上其文道宗師的地位,因那小兒已經變得岌岌可危。
洪玄機此人,平日裡雖處處講禮法,看似鐵面無私。
但蕭黯然卻清楚,此人便是個偽道學。
表面上正氣凜凜,心中卻不知道藏著多少髒污。
是個知道權衡之人。
在他訴說始末後,應該會答應他,不會放過如此良機。
卻不想此人果然狂妄至極。
反倒將他激出滿肚子氣。
再加上不久前在大庭廣眾之下,敗於一個小輩之手。
蕭黯然接二連三遇挫,心中早已經積聚了不少怨氣。
此時,盡在這一劍之中爆發出來。
劍如血虹,劃出破空厲嘯,刺耳之極。
震得整座大殿都在簌簌震顫。
那劍卻沒有徑直射向洪玄機。
看似是直來直去,卻是時而在前,時而在後,瞻乎在上,瞻乎在下。
上下左右,飄忽不定。
「哼!」
洪玄機冷哼一聲,對於那變幻不定的血劍,卻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蕭黯然,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賣弄此等雕蟲小技,本侯要殺你,易如反掌。」
「你我相距不到二十步,我若動手,不消兩個呼吸,你軀殼便要被我一拳擊碎,你的神魂,也根本近不了我身,你拿什麼來跟我打?嗯?」
洪玄機冷冷出言,腳下已經一步跨出。
便是這麼輕輕一踏,巨大得恐怖的力道,如同一頭上古凶獸,一足落地,有摧山裂地之力。
整個大殿都劇烈地震動起來。
殿上那尊道祖像也發出咔嚓咔嚓的異響。
洪玄機周身氣血升騰,如同一尊烘爐。
無匹的熱浪如朝四面八方襲卷而去。
那飄忽不定的血劍,似乎受不住這陽剛血氣的威力,如陷入泥潭一般,變幻飛舞的速度都大減。
「本侯征戰沙場多年,還從來沒有看見過修煉這鬼神之術有能成就大事者,便是鬼仙,到了戰場之上,千人萬人,大軍陽剛血氣一衝,也要魂飛魄散!」
「大丈夫立事,行的是堂堂正正的正道,走的是血氣陽剛的大道,」
「區區陰神道術,也妄想成事?」
洪玄機一步步踏出,說話漫不經心。
卻字字句句都透出強大堅定無匹的自信和力量。
「虛偽小人!也敢妄言堂堂正正?」
「好!」
「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元陽飛劍鋒利,還是你的肉身堅硬!」
蕭黯然索然大怒,再也坐不住。
自雪松之下長身而起,神魂之力驟然暴發。
他是方仙道領袖,即便洪玄機是號稱大乾第一的武聖,他一口元陽飛劍,袖中天罡神雷,也都不是好惹的。
真要拼起命來,蕭黯然自忖也能將他重創。
兩人似乎便要一決生死的模樣。
卻聽一聲大叫:「慢來!」
這時,殿後轉出幾人。
為首一個,一身道袍,身背寶劍,大袖飄飄,一張臉如同白玉一般,眸間紫氣隱隱,周身有出塵之氣,如同畫中神仙。
方才那一聲,便是由他發出。
他身旁一人,身穿黃色綢衣,頭髮花白,五十上下,手中拿著一支畫筆,身上還沾染著墨色,略顯潦草。
另外幾人,也都身著各色道袍。
「張伯恆?乾道子?」
洪玄機看見這幾個人,眉頭微微一皺,落在那黃色綢衣老者身上,神色才稍稍緩和。
「張伯恆,你們正一道,難道也想與方仙道狼狽為奸,妄圖把持社稷嗎?」
「乾道子兄,你來玉京觀有何事?」
那如畫中神仙一般的張伯恆,看向身旁的黃衣老者,禮讓示意。
此人乃是玉京城中鼎鼎有名的畫師。
筆下畫藝通天徹地,能以假亂真。
畫出之物,神形兼備。
畫虎能噬人,畫仙可救人。
筆下一尊神像,便能令人進入觀想境界,神魂有成。
是以被人尊為畫聖,極為推崇。
此時蕭黯然也知道打不起來。
他心中雖然氣憤難當,但內心深處,到底還是對洪玄機有些畏懼,也就趁勢將元陽飛劍收回。
那乾道子已開口道:「老朽受蕭宗主等三宗所託,要畫出一幅無上道祖圖。」
「當年,大禪寺有三卷鎮寺寶經,其中的過去彌陀經號稱神魂修煉第一經,」
「觀看此經,可修神仙大道,有成就陽神之望,修成之神魂,」
「其實,這部法經也未必就那般神妙,天下道門,能比此經者,也非絕無僅有,」
「而此經之所以能冠絕群倫,卻是因此經卷上,有一尊彌陀相,將佛門佛法一切神韻大勢,盡數融於其中,」
「觀想此彌陀相,存於心中,,如過去彌陀,永恆不動,鎮壓世間一切邪魔,明心見性,得見過去種種,得見真如本相,」
「我道門之所以不及,缺的便是一尊能包容大道的道祖之相罷了。」
他看了看身後供奉的那尊道祖像,嘆道:「這尊元陽道尊,有開天闢地,演化日月雷霆之妙,卻終究差了些火候,少了些神韻,不及大禪寺的過去彌陀。」
「我聽聞,那儒門之中,有一念成聖之法,讀書明理,修身治世,」
「稟持君子正道,心存大志,治國平天下,坦坦蕩蕩,以直養浩然正氣,」
「念頭精純,一朝頓悟,便能將念頭煉成神明,浩大純陽,不懼陽剛,不畏雷霆,能依心中之志,而成神明之相,我即為神,以人心,代天心,神妙之處,難以窺測。」
這乾道子說起這儒門來,似頗多感慨,眸中還有諸多渴望,一說就滔滔不絕,難以停下。
「聽聞,那位亞聖公,還有一部禮經,一部西遊釋厄功,皆不同於當世修行之法,有開天闢地,演化萬物之玄妙,」
「若能得之,較大禪寺那三部鎮寺寶經絲毫不弱,甚至萬有過之,」
「老朽雖無妄念,卻盼有生之年,得能窺一番大道,能將釋道儒三教法門,皆熔於一爐,畫出一幅前古無人的法相來,留傳後世。」
洪玄機聽他說到這裡,心中便已有計較,開口打斷道:「乾道子兄,你既然出現在這裡,想必也不全然是為了作畫吧?」
這時,旁邊的那位張伯恆將話頭接了過來:「洪少保,實不相瞞,乾道子兄,是受我等之邀,前來商談正本清源、匡扶正道的大事。」
「哦?正本清源?匡扶正道?」
洪玄機冷笑道:「一群陰私之輩,聚在一起陰謀暗算,便是正道?」
「乾道子兄,你怎的也墮落至此?」
洪玄機面現不悅,斥責那乾道子。
乾道子老臉皺起,露出苦色,卻不言語。
「洪玄機!」
蕭黯然罵道:「你若不願與我等一道,便就此離去!用不著作此虛偽之態!」
「還是說,你想與我等一起過過手?」
洪玄機不屑道:「哼,烏合之眾,人再多又何如何?本侯何懼。」
「你……!」
張伯恆攔住暴怒的蕭黯然,朝洪玄機道:「洪少保,此次共謀大事,我正一道也是得了姬宗主首肯,」
「非是我等欲行不義,實是那位亞聖公所行之道,太過霸道,若是任其發展,過不得多久,可還能有我道門容身之處?」
「未道門道統計,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洪少保不願參與,我等也不強求,卻也不必如此。」
「哼。」
洪玄機輕哼一聲,如電目光掃了一眼眾人,轉身便走,十分乾脆。
餘下眾人,在他走後,面面相覷。
剛才還暴怒的蕭黯然,這時陰沉道:「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竟然毫無意動,也不知在打著什麼主意。」
「他如此乾脆離去,想必還是忌憚姬宗主,與皇后娘娘。」
正一道宗主姬常月,年輕時曾得過狀元,也是文道巨魁,影響力十分強大。
他的親妹妹更是大乾的當今皇后。
張伯恆嘆道:「唉,人各有志,洪少保乃非常人,當是自有計較。」
「哼,他恐怕根本不知道,那個陳辟有多可怕!」
「我倒要好好的看看,那小兒冠禮之上,洪玄機會被他小兒如何羞辱!」
……
數日之後。
「當!」
「當!」……
是日,皇城上空,一連響起了五聲鐘響。
玉京城中人都知曉,這是朝廷有盛典舉行
鳴鐘五響,大開宮門,迎百官群臣,納天下名士賢客。
皇城大門洞開,文武百官,王公權貴,魚貫如流,以品級位階為序,排成長列,緩緩由宮門而入。
時有車馬轔轔。
那是親王、三公一流,或是有蓋世奇功在身,才得蒙御口親賜,皇城騎馬,御道行車的無上殊榮。
此時,萬眾矚目之中,卻有一駕可說是簡陋之極的牛車,緩緩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