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想草原了
2024-05-24 11:13:12
作者: 酌顏
看著景鐸的背影,崔文茵的雙眸倏然黯了下來。他就是這樣,從見到她到現在,甚至都等不到她說出一句話來。可要說他變了,人卻還是那個人,性子也還是那個性子,或者當真是因為還在怪她,或者是因為對她已是沒了感情了吧?
她怎麼就瘋魔了?當真以為他去了一趟忠勇侯府回來就會有所改變?莫說阿皎有沒有真的揍他,就算真揍了,又是否真能揍得他改過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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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也是的,為什麼不與郎君明說,說您是聽說他回來就被叫來了外書房,擔心他被老太爺責罰,所以特意來為他求情的?」崔文茵的侍婢在邊上看著,忍不住道。
「說不說有什麼要緊?你以為他不知道嗎?他明明什麼都知道,不過是在裝傻罷了。」崔文茵抿著嘴角,幽幽苦笑道,「不過我該知足了啊!他至少還認我是這景府的大娘子,甚至剛嫁過來便讓我掌了中饋。有幾家的新嫁娘能如我這般過得恣意,不都是小心翼翼伺候夫君,討好公婆?所以啊,除了他不進我的房門,從不與我單獨相處之外,我這個景府大娘子的日子還是過得很不錯的,不是嗎?」
崔文茵笑著道,語調亦是輕快,可那笑容卻看得侍婢心底忍不住發酸。當初李家軍反叛,娘子的處境多麼艱難啊,景府非但沒有退婚,反倒一切照舊,風風光光將娘子娶進了門。旁人都當他家重情重義,確實,景府的其他人待娘子都很是不錯,除了郎君……
可郎君,才是娘子之所以選擇嫁到景府的理由啊!雖然郎君待娘子也說不上不好,從未苛待,也是輕言細語,相敬如賓,只是,卻從沒有半點兒夫妻間該有的親近。
景鐸一走,徐皎便好似當真對他到底是誰沒有半點兒好奇一般,徹底撂開手來,只悠哉悠哉過自己的日子。
誰知夜裡都睡下了,負雪卻又神色有異地上前來稟告說,「郡主,有客來訪。」
徐皎嘆了一聲,這一天天的,她都病得起不來身了,還這樣沒完沒了,怎麼想關起府門來過兩天安生的日子就這麼難呢?
心裡腹誹著,徐皎卻還是起了身,從負雪口中得知來訪的客人是誰,隨便披了一件外衫,便是出了內室。轉過簾櫳,抬眼就見到了外廳里,正臨窗而立的一道身影。
一身玄色衣衫,卻並未刻意遮掩曲線,讓人一眼便能認出她的女子身份。
「我以為阿姐不願再見我了呢!」徐皎笑眯眯道。
來人轉頭看來,一張明艷的臉,與徐皎形狀相似的眉眼,正是徐皌。只是她一雙眼睛深溺,瞧不出什麼情緒,目光落在徐皎身上時,眉心悄然而蹙,「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
「阿姐放心,小病而已,還死不了。」徐皎曼聲應道,嘴角輕牽著笑痕,可那笑意卻疏淺得很。
她笑著一展袖,先坐了下來,「姐姐別站著了,快些坐吧!」
徐皌望著她,眉間皺了皺,倒也跟著坐了下來,負雪立刻就是奉了茶來。
「我沒有想到阿姐會這個時候,就這樣直接來了忠勇侯府,看來,看似固若金湯的鳳安城其實早已處處是漏洞,只有宮城裡那位還在做著天下太平的春秋大夢呢。」徐皎笑著抬起眼,入目是徐皌端肅沉凝的一張臉,「阿姐來這一趟應該不只為探病這麼簡單吧?」
徐皌出現在此處,一是說明此時的鳳安城中只怕已經有不少李家軍的勢力,至少能夠讓徐皌沒有顧忌,堂而皇之地來了忠勇侯府。二來,她來這一趟,不管怎麼說都是冒險,以她今時今日在李家軍中的地位和李煥對她的看重,她來自是有比探徐皎的病更要緊數倍之事。
「你這話說得……我就不能只是聽說你病了,放心不下,所以想來看看你嗎?」徐皌神色不虞道。
「所以,阿姐確實只是來探病的?」徐皎笑著反問道。
徐皌不說話了,沉默的面上那絲絲遮掩不住的不自在已是說明了答案。
徐皎不在意,輕笑著道,「如今這樣的情況怕是容不下我和阿姐在這兒彎彎繞,我身子無礙,所以,阿姐還是不要浪費時間,有話直說的好!」
徐皌被她噎得面色變了變,也懶得再與她姐妹溫情,沉下嗓音道,「我來,是替夫人傳話給你。」
這夫人自然是惠明公主了。
徐皎聽著,臉上卻沒有半分詫異,好像惠明公主傳話給她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樁事兒般,她既不覺得奇怪,更半點兒不好奇要傳的是什麼話。
不像徐皌,她在聽說惠明公主讓傳話給徐皎時,心中本就有的疑慮更是瞬間漫溢,徐皎與惠明公主之間到底有什麼她不知道的聯繫?
「阿姐?」聽徐皌說了這前半句就沒了音兒,徐皎遂出聲提醒道。
徐皌醒過神來,眉心微微一顰,才道,「夫人說,她想先禮後兵,加上有些私人恩怨,她想私下裡先見太后娘娘和長公主一面,只是眼下的情形,只怕太后娘娘和長公主未必願意,所以請你在當中周旋一二。」
惠明公主倒是會給她出難題,徐皎在心底輕哼了一聲。
「夫人還說了,這件事兒你幫了忙,你求她那樁事,她便應下了。只要長公主能夠不找她,找李家的麻煩,她保證不會有人為難長公主。」徐皌補充道。
看來,她不答應還不成了?徐皎抿嘴而笑,很快就有了決斷,「我姨母想約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郡主,這天兒冷著呢,你開著窗若是吹了涼風,怕是又要著涼了。」負雪將徐皌送走,回來時,見徐皎卻還沒有睡下,仍然趴在窗邊,仰頭望著夜空,忙走上前,正要抬手關窗,卻是被徐皎抬手擋住。
「好負雪,別忙著關,讓我再看一會兒。」徐皎抬起巴掌大的一張小臉,可憐巴巴望著負雪。
負雪嘆一聲,對著她這樣的眼神,半點兒狠不下心。
徐皎沖她一笑,便又歡歡喜喜回過頭往外看去。
清晨時雪就停了,今日天氣晴好,哪怕是到了夜裡,仍是一片清朗的天,不過……
「負雪,你看,這鳳安城的天四四方方,瞧著半點兒也不開闊,還是草原上的夜色美一些,不只天幕遼闊,好似無邊無際,看著人的心都敞亮了許多。還有那漫天的星子低垂,好似伸手就能掬一把星光似的。」徐皎看著看著,便是托著腮,語氣感嘆道。
「是啊,確實比不得。」負雪立在她身旁,與她一起看著窗外夜色,輕聲回道,「郡主是想草原了?」
「嗯。」徐皎點點頭,應得乾脆,又側頭一瞥負雪,反問了一句,「你不想嗎?」
負雪目光閃動了一下,過了片刻,才低低輕輕應了一聲,「想啊。」
徐皎聽到這兒,滿意地笑了,那笑讓彎成月牙兒的眉眼盛滿了蜜意,她和負雪如今都一樣了,比起這裡,她們心之牽念都在那千里之遙的草原上。想念草原,亦想念草原上的人。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只是一道望著頭頂的星空,想著千里之外的那個人,是否也與她們一樣,在遙望著同一片天空。
這個時候,徐皎就不免想起了從前那個世界的便利來。不能見面,好歹能夠通個電話,聊表相思也好啊!還能視頻通話,瞧瞧他的臉。
又過了片刻,徐皎嘆了一聲,這才走離了窗邊,負雪醒過神來,忙伸手將窗扉掩上。
「剛剛送我阿姐出去,她可有問你什麼?」徐皌滿腹的疑慮只差沒有化成大字直接寫在臉上了,徐皎不肯告訴她,她自然要從負雪這兒打探。
「問了。」負雪垂目應道,「問婢子,郡主素日裡可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特別是與從前在平南王府時相比。」
果不其然。徐皌還真是懷疑她了。徐皎抿嘴一笑,「那你是怎麼回答她的?」
「婢子自然不知道,婢子從前不在郡主身邊伺候,後來到了郡主身邊,郡主就是現在這樣。再說了,人總是會變的,彼時那樣的境況,郡主若是不變,只怕要活下去都是艱難。婢子覺得郡主如今這樣沒什麼不好......」負雪說著,卻見徐皎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將她看著,臉上的笑容也甚是奇怪,負雪一時被看得惴惴,面色微微變道,「郡主這樣看著婢子做什麼?」
徐皎搖了搖頭,仍是滿臉的笑,「沒什麼,只是想著你這些話落在我阿姐耳中只怕覺得你是徹底站在了我這邊,為我說話,往後我在她那兒,怕是又多了一條蠱惑人心的罪狀了。」說是這麼說,徐皎臉上的表情卻甚是開懷。
負雪微微一怔,是啊,從什麼時候起的呢?從前她口中一口一個的郡主,只是獨屬於徐皌的稱呼,可不知何時起,這個郡主卻換成了徐皎......心裡的感覺有些奇怪,但跟隨徐皎的這些時日,負雪的性子也豁達了許多,不過轉瞬就坦然了,她從前是徐皌的貼身侍衛,自是忠心於她,可如今她是徐皎的貼身侍婢,自然也唯她命是從,並沒有什麼問題。何況,徐皎這個主子沒有半點兒不好,她樂於追隨。
「婢子都是實話實說,若是誰要覺得婢子站在郡主身邊,為郡主說話那也沒錯。婢子本就是郡主的人,不站在你身邊,不為你說話,那又能站在誰身邊,為誰說話呢?」負雪說這番話的語氣理所當然。
徐皎聽在耳中,覺得很是受用,面上的笑容又燦爛了兩分,「這話我聽著順耳得很,我家負雪果然可人疼。」
主僕二人相視一笑,過了片刻,徐皎卻嘆了一聲道,「本來還想繼續裝著病,混吃躺贏的,哪兒曉得人家看不得我這般悠閒,看來我這病啊,得好起來了。」
負雪對她的決定自是不會置喙,眉心卻是微微蹙起,「眼下進宮......郡主得多多當心才是。」
徐皎淺淺一笑,趨利避害本是本能,可她既是有所求,有些事就無可避。
連著喝了幾日的藥,徐皎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宮裡這些時日雖然未曾再來人宣旨請她入宮,但時不時還是會有人送來東西,或是藥材,或是補品。徐皎怕宮裡太后、陛下和長公主、婉嬪娘娘等人惦記,病好了便立時往宮裡送了牌子。
如今最盼著她病好的,只怕當屬顯帝了,她牌子剛遞進宮門,下晌宮裡便來了人接她進宮,來的不出意外是康內侍,是顯帝身邊的人。
徐皎心知肚明,笑著隨在康內侍身後登上了馬車,一路到了宮門處,不出所料,宮門口並沒有見到安福宮來接她的人,看來,這一回顯帝直接將消息截斷了,只怕太后和長公主根本不知她進了宮。
安福宮沒人來接,她自是別無選擇地跟著康內侍先到了御書房拜見顯帝。顯帝瞧上去比上一回見又憔悴了許多,偏偏他好似為了在徐皎面前顯示親切一般,始終扯著笑,連帶著面上笑起,也好似只帶動了那肉皮兒,襯托著那雙烏青深凹的眼,看上去很有兩分瘮人。
只是這回讓徐皎意外的是顯帝隻字不提有關畫作之事,只是如尋常長輩一般關切徐皎的身體,又與她閒話家常,末了才道,「後日便是除夕了,赫連愛卿孑然一身,忠勇侯府無長輩親眷,府中難免冷清,阿皎不若就留在宮中過年吧?」
徐皎笑著還沒有說話,顯帝卻怕她拒絕一般,嘆了一聲又繼續道,「阿皎啊,你有所不知,母后的身子當真是一日不如一日,朕真是怕.....如今這樣的情勢,若真有個萬一,阿皎在宮外也未必就能周全,倒還不如一起待在宮中,還能有個照應。這宮中守衛到底還是鳳安城中最強之處。」
顯帝話里話外的意思徐皎都聽得明白,她既是進了宮,如今怕想要出去也由不得自己了。來之前她就有此準備了,可自是不能在顯帝面前露出半點兒,於是語帶躊躇道,「我自也是想伴著太后娘娘與母親,與陛下,還有婉嬪娘娘你們一道過年的,只是......我怕母親會不高興。」她怯怯望向顯帝,畢竟前回長公主可是發了脾氣,將她直接從宮裡攆了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