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坑爹的習俗
2024-05-24 11:12:14
作者: 酌顏
狄大連忙垂下眼去,朝著徐皎行了個重禮,啞著嗓道,「狄大替那日蘇向齊娜賠禮,她魔怔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說起來,都怨我,半點兒未曾察覺到她的心思,這才釀成了今日大禍。」
「她說的那些瘋言瘋語,還請齊娜不必放在心上。至於昂格爾,齊娜放心,哪怕我拼了性命,也定會將他救回。只是,我怕是無顏再見特勤,還請齊娜代為轉告,就說狄大之罪不可饒恕,還望特勤看在往日情分上,饒過那日蘇,放她和雅若離開吧,所有的罪過......由我一人承擔。雖然……我也知道我怕是擔不起,只能求特勤寬恩了。」狄大說完這一些,竟是伏跪在地,朝著徐皎行了個大大的禮,而後,又朝著東南方,應是牙帳的方向也行了一個禮,這才起了身。
借著四周火把的光亮,徐皎瞧見了他熏紅的眼角,而他起了身,不由分說便是轉過了身,舉步欲走,看那方向,正是朝著營地外而去。
「等等!」徐皎乍然出聲喊住了他,「你說要去救昂格爾,可你往何處去救?」
狄大步履頓住,僵硬地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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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皎神色平靜凝望著他,「你沒有聽見那日蘇說的嗎?昂格爾已經不在營地了,這必然是他們早就算計好了的,營地外有人等著我。咱們能夠想到的,他們必然也都算計到了,你從那個人嘴裡什麼都問不出來,還可能徹底斷了線索。他們要的是我,只能我去!」
「齊娜!」徐皎說的這些,狄大自然都清楚,可是......「不行!特勤最著緊的便是齊娜的安危,這回派我回來,也是為了護衛齊娜。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我已是愧悔難當,萬萬不能再讓齊娜為了昂格爾涉險,絕對不能!」
「今日的事本就是衝著我和阿恕來的,說到底,昂格爾才是受我們所累。我只是沒有想到,他們一計不成,居然這麼快又來了一招。可見他們是勢在必得,即便今日我不去救昂格爾,他們也還會想別的法子,防不勝防。不過不管他們到底出於什麼目的,想必我都暫且不會有生命危險,既是如此,倒還不如就如了他們的意。」徐皎說的異常平靜,這些她方才早就想得格外清楚了。
「齊娜——」狄大知道她說的在理,卻還是不能同意。
徐皎一雙眸子微眯,眼角輕挑朝著他一睞,眼底清冷如霜,「我不是在與你商量,這是命令!如果你當真尊我是你們的齊娜的話,你就乖乖聽我的。」本來甜糯的嗓音壓低了一度,帶出兩分淡淡的冷意,加上那一瞥,當真有幾分墨啜赫的神韻。
狄大不由得便是一震,再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徐皎抬起眼,望著營外的方向,眼神深邃,語調幽幽道,「而且有些事終要有個了結!」
夜色深深,徐皎帶著人出了營地,走了沒多遠,果然就瞧見了一棵枯樹下立著的一人一馬。
那人是個尋常模樣的草原漢子,看那模樣有些憨直。見得徐皎還有她身後的人,神色間帶出兩分緊張來,一隻手緊緊挽著馬韁,另外一隻手則握緊了腰間垂掛的彎刀。
徐皎淡淡瞥過他,曼聲笑道,「你不必緊張,我帶這些人來不是要為難你。只是你們說我跟你們去了,你們就會放過那個孩子,我卻不相信你們。若是我跟你們去了,你們卻不肯放過孩子呢?所以,最好的法子,讓我的人跟著,讓你們的人將孩子送來,接了孩子,我的人自會離開,如何?」
那人看著徐皎一雙清澈的眼,神情間的緊張和緩了兩分,卻沒有立刻回應,而是遲疑著從頸間掏出了一隻狼哨,朝著身後的方向吹了忽長忽短的幾個音。
不一會兒,黑暗中也傳來了幾聲哨響,那個草原漢子轉過頭來,對徐皎輕點了一下頭,意思是同意了她方才所提。
徐皎嘴角輕抿,眼底卻一抹陰影暗閃,看來對方果真猜到了她可能的應對,所以才會這麼輕易就應下她所求。
徐皎按著那人的意思,上了馬背,帶著她的人一起,踏著夜色往前而去。
暗夜中的岐崀山上岩石、青松、雪杉還有積雪在夜色之中都沉溺成了詭譎的暗影,偌大的山體恍若一隻蹲伏的巨獸,越往上越能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走到半路時,那領路的人停了步,將那狼哨放在唇邊,又吹了幾個音,不一會兒,那風聲里隱隱摻雜進了窸窸窣窣的聲響,便有一隊人馬走了出來,當中一人的腋下還夾著一個不住掙扎,卻只有「唔唔」之聲的孩子。
「昂格爾!」徐皎輕聲喚道。
掙扎不休的孩子因著徐皎這一聲呼喚而驟然一頓,緊接著,抬起了眼往徐皎望來,那雙眼睛裡滿滿的忐忑與希冀。
徐皎對上他的眼,頭一回沒有與他抬槓,而是朝著他笑得難得溫柔,「別害怕,我來帶你回家的!」目光一轉,望向挾持他的那些人時,卻是冷了下來,「放人吧!」
那些人都往中間那人看了過去,顯見他才是能做主的。
那人望著徐皎,卻是道,「人可以放,不過,可能要委屈明珈郡主了。」說著,身後那兩人上前來,手裡拿著繩索,意思不言自明。
徐皎身後跟著的人立時就要暴起,徐皎卻是輕抬一個手勢便制止了他們,目光望著那些人抵在昂格爾脖頸上的彎刀,默了一瞬之後,無聲抬起了雙手。
那兩人上前來,先將徐皎的手反剪到身後,用繩索將她捆了起來,又在她脖子上架了一把彎刀,那領頭的才算放心了,對著挾持昂格爾的那人使了個眼色,那人上前來,將昂格爾交到了徐皎帶來的人手裡。
同時他們的人則挾持著徐皎退讓到一旁,連頭髮絲兒都透著戒備。
徐皎帶來的人亦是不遑多讓。
雙方雖然沒有直接動手,可連從周遭吹過的風裡都瀰漫著劍拔弩張。
「你們帶著昂格爾先回營吧!」誰知,就在這時,徐皎卻是開了口。
「齊娜……」那群人中有人輕聲喚道。
卻不等說出什麼,徐皎神色忽然轉冷,沉聲道,「回去!」
那些人互相望了幾眼,不敢置喙,當先一人正是狄大,攜著昂格爾神色複雜地望著徐皎,半晌後方一咬牙,道了一聲「是」,便是帶著與他們同來的人,一步三回首地往下山的方向而去。
徐皎望著他們走得足夠遠了,才悄悄長舒了一口氣,而那些人已是等不及了,「明珈郡主,現在可以走了嗎?」
徐皎跟著這些人卻是沒有繼續往山上走,而是繞過一個山嘴就往下斜行,到了一處隱秘的峽谷。
那裡沒有扎氈帳,可卻有天然的石穴,能夠躲避風雪,想是為了隱匿行蹤,那石穴中並沒有燃火,卻有一人臨風立在石穴前,正在極目遠眺,也不知這樣的夜色中能瞧見什麼。
徐皎他們來時,正好迎頭就瞧見了那道人影,雖然天色暗著,可徐皎眯眼間就認出了阿史那佐穆,明明只能瞧見模糊的輪廓,可卻感覺到如芒刺在背,那人的目光如銳利的箭就定定落在她面上。
在這樣的目光中徐卻沒有半點兒不自在,緩步走了過去,離得近了,那人的臉也能瞧清楚了,一雙眼睛果真死死盯在她面上,目光好似帶著鉤子,偏生徐皎沒有察覺到一般,對著他笑著招呼道,「好久不見,上將軍別來無恙?」
阿史那佐穆似是沒有料到她竟會這樣自在地向自己打招呼,這般的沒臉沒皮,眉心微蹙了起來,望著她的目光滿盛疑慮,對上的卻是徐皎一雙清澈明朗,滿是笑意的眼睛,他雙眸一眯,哼道,「你倒是沉得住氣得很,怎麼?料定本將軍不會拿你怎麼樣嗎?」
「這是哪兒的話,上將軍堂堂男兒,怎麼會為難我一個小小女子呢?上將軍這樣費盡心機請我來做客,我怎麼也要還以相應的禮數才是。」徐皎仍是笑微微的模樣。
阿史那佐穆嗤了一聲,「看來,我早先果真小看了你,你們中原人……果然都狡猾得很。」
徐皎面上沒有異色,仍是笑得燦爛,權當這是誇獎了。畢竟這誇獎來自手下敗將,還是很值得高興的,「上將軍謬讚了,要說狡猾,上將軍也不遑多讓。否則我此時此刻怎會在這裡?還不都是上將軍算計得好嗎?居然將主意打到了孤兒寡母身上,說實在的,真是厲害,讓我不佩服都不行啊!」徐皎說著,直接朝著阿史那佐穆豎起了大拇指。
阿史那佐穆卻從她那話里聽出了滿滿的嘲弄,「你也別話里話外地嘲諷我,我那也是跟你們學的。你和墨啜赫既能給我使美人計和瞞天過海,我自然也可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徐皎聽著,又笑著對阿史那佐穆豎起了大拇指,「沒有想到啊沒有想到,上將軍居然也是個中原通,這齣口成章,引經據典的,我都要自嘆弗如了。既是如此,也算扯平了啊,要不……就這樣算了?」她一邊說著,一邊笑眯眯睞著阿史那佐穆,好似只是一句玩笑。
阿史那佐穆卻知道,那絕非玩笑,「那可不行。我這樣費盡心機,只請來了你一個,還有個赫特勤沒來,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扯平了。」
「你要等墨啜赫來?」徐皎一臉愕然,「那真是不巧得很,他不在虎師,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上將軍日理萬機的,能等得了嗎?而且……上將軍憑什麼覺得,拿了我在手裡,就一定能請來墨啜赫呢?」
「若是能請得來自是最好,若是請不來,只能說明墨啜赫平日對你的一往情深都是裝出來的,那他便不值得你託付終身,你便跟了我吧!我也不計較你之前做的事,往後還是一樣待你好,如何?」阿史那佐穆也學著徐皎一般笑了起來。
徐皎卻聽得背脊生寒,呵呵乾笑兩聲道,「上將軍就別拿我打趣了。我一個嫁了人的,實在當不得上將軍這般厚愛。」
「徐娘子既然來了草原,就該入鄉隨俗才是。我們草原可沒有那麼多的規矩,說句不好聽的,墨啜赫若死了,難道你更寧願嫁給墨啜翰?」
徐皎有那麼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對上阿史那佐穆那一雙幽深中透著淡淡碧色的眸子,才驟然反應過來,心裡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倒是讓她突然想起一樁被她拋諸腦後的事兒來。
是了!好像、似乎、大概……草原上確實有這麼一個習俗。老子死了,老子的女人可以由兒子繼承,兄長死了,這原本的嫂子也能名正言順帶上自己的床榻。
一瞬間,徐皎整個人都不好了起來,她再怎麼見多識廣也接受不了這個。
阿史那佐穆看著她如遭雷擊的樣子,卻陡然笑了起來,「怎麼?你竟不知道這個?」
「蒙你提醒,我現在知道了。」徐皎面無表情回道。
「墨啜赫居然在娶你之前也未曾告訴過你嗎?他這是自信自己不會死,還是根本就是存了心在騙你?」阿史那佐穆提到這個話頭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徐皎回以他一記呵呵笑,「多謝上將軍提醒,我會記得讓自己千萬死在墨啜赫之前!」
阿史那佐穆全然沒有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愕間,麵皮都有些發了僵,過了片刻,才道,「徐娘子待墨啜赫還真是情深義重!難怪了,為了一個他看重的小崽子,居然也捨得以身犯險!說起來本將軍方才還覺得奇怪,本以為你在見到那個小崽子之後就會想法子逃離,沒想到,你卻半點兒動作都沒有,反而乖乖來了這裡。」
說起來,從剛認識之初到現在,這個女人一直都在讓他出乎意料,是否就是因為這樣,反而才顯得她特別,與別的女人格外不同呢?
阿史那佐穆想,或許是吧!望著徐皎的目光便又悄悄複雜起來。
徐皎卻是望著他笑道,「我這個人吧一旦認定了某個人,自然就會待他千好萬好的。來這一趟,我不否認,是為了他。至於為何不逃……上將軍既然都想到我會逃了,那我逃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