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會

  穆嫣與穆念蓉前後腳進了棲霞閣，果然時間拿捏得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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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裡乾淨明亮，桌几上的茶水和點心擺放整齊，婆子們皆已退下，留了兩個手腳麻利的丫頭在一旁候著，萬事俱備，就只等嬌客們光臨了。

  穆念蓉從丫頭手裡接過個錦緞面的匣子，從裡面取出幅繡品在桌几上攤開。

  她細聲說道，「三姐姐的芳辰，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相贈，這幅牡丹吐艷.圖還沒有裝裱，甚有些簡陋，不過卻是我親手繡的，也算是聊表自己一份心意，還請三姐姐笑納。」

  碧綠的枝葉上，綴著大朵含苞怒放的牡丹花，姿態優美花形飽滿，竟還是難得的雙面繡，真可謂巧奪天工。

  穆念雪見了十分歡喜，她笑著說道，「四妹妹莫要謙虛，你的繡工向來出挑，這幅牡丹吐艷.圖更堪稱精品，頗有幾分御繡坊曹大家的風範，真是秀美絕倫呢。」

  她臨窗比了比，又說，「這尺寸剛好可以鑲一面插屏，到時候就擺在正廳里。」

  穆念雪神色認真，並不是在說笑。再過兩月她就要嫁去江夏侯府了，可嫁妝單子裡的紅木插屏卻被不知輕重的奴才弄髒了繡面，這是要抬到新房的擺設，一點瑕疵都不能有的，她正愁新換上的那幅繡品不夠生動有些不合襯，穆念蓉就送來了精湛的繡品，可謂是雪中送炭了。

  穆念蓉深潭一般的面容終於起了幾點波瀾，她微微抿了抿唇，「三姐姐喜歡就好。」

  翠錦聞言，立刻輕輕扯了扯穆嫣的袖口。

  穆嫣輕輕一笑，從翠錦手中接過個細長的小匣子遞了過去，「我及不上四姐姐用心，沒有親手準備什麼禮物，不過這支簪子是母親幫我挑的，她說很襯三姐姐的氣質。」

  臨來前，李嬤嬤替她準備了賀禮，是一支白玉蘭花簪，用料普通，勝在做工精巧。這禮物並不貴重，但堂姐妹之間贈禮卻也算是合適。

  穆念雪輕輕撫弄了兩下，這才叫身後的丫頭收下，「簪子很好，我也喜歡，多謝五妹妹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穆嫣臉上停留了許久，直到外頭小丫頭前來通稟，說是陸七小姐和唐二小姐到了，這才笑著迎到門外。

  穆嫣看了眼穆念雪的裙擺，不由皺了皺眉。

  其實，她一進門就發現了三姐姐走路時受力不勻。顯然是前陣子崴腳時踝骨有些錯位，也不曉得是沒有及時發現還是根本不當回事，以至於耽誤了，現在走路時身子往右傾斜，有些微跛的樣子。

  雖然看起來還不是特別明顯，但若不及時正骨，恐怕以後就再也好不了的。

  她有心要提醒一聲，想了想，卻還是決定先告訴穆重臨再說。她只是個初來乍到的小姑娘，說出來的話沒有份量，穆念雪也未必會放在心上。

  陸七和唐二剛到沒有多久，周十一和袁九也到了。

  正如李嬤嬤先前說過的，這幾位小姐性子都溫柔和善，也很直爽簡單，雖然初時對穆嫣有些好奇，但說了幾句話後，便不再以看稀罕物的眼神待她，就跟對穆念蓉一樣，幾個人愉快地玩樂起來。

  安福郡主姍姍來遲。

  她一進門便抱歉地說道，「皇祖父宣我入宮念書給他老人家聽，今兒多讀了兩篇，出來得便有些晚了。來遲了念雪的生辰宴，壽星大人可千萬莫要怪罪啊！」

  穆念雪連忙道，「郡主能來就已經蓬蓽生輝了，快，請入座吧。」

  陸七小姐附和著說道，「是啊，誰不知道皇上最疼愛郡主，每常召見郡主入宮陪伴，這可是皇子王孫們都沒有的待遇呢！您要給皇上讀書，還心心念念著雪姐姐的生辰，真是夠講義氣的，雪姐姐感動都來不及，才不會怪罪呢。」

  安福面上卻仍舊是一副謙遜的表情，但眼中卻有一閃而過的得意，「皇祖父待兒孫們都很和氣，哪裡是光看重我一個了？不過，義氣是有幾分的，我心想著今兒是念雪在娘家最後一個生辰，意義重大，心急之下，念錯了好些字，皇祖父看我坐不住了，這才放我走的呢。」

  穆嫣嘴角輕輕一撇，露出嘲諷的神色。

  一別經年，安福還是像從前那樣喜歡虛張聲勢。

  她聽二哥穆重臨說過，近日朝中諸事繁雜，前有京兆尹錢崢貪墨一事，後有兵部員外郎劉承海私通外敵叛亂謀逆，兩樁大案並發，牽連甚廣，皇上已經接連數日不眠不休了，哪有什麼閒情逸緻聽安福讀書？再說，此時才不過巳時三刻，恐怕皇上都還未必下朝，她倒是去哪裡見著的皇上？

  安福這些大話，也不過就騙騙不懂朝事的閨中貴女罷了。

  她這樣想著，忽聽安福高聲問道，「這位便是安國公府新來的五小姐嗎？來，你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穆嫣輕輕攥了攥衣角，很快鬆開，她輕輕抬起頭，目光里一片迷茫，「見……見過郡主。」

  她小聲地問過安，便連忙去看穆念雪，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穆念雪便笑一笑說道，「五妹妹剛來不久，這還是頭一次見外客，有些害羞，郡主可不要見怪。」

  安福的目光在穆嫣臉上掃了兩下，見她雖然生了一張嬌艷美麗的臉，但渾身上下卻還是一股子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氣，便有些嫌棄地瞥開眼。

  離午膳還有些時間，屋子裡的小姐們便開始聊起私房話來，不知怎得就說到了未來的姻緣。

  袁九小姐眉頭微皺著說道，「我表姐前幾日訂了親，她跟我哭著說不滿意這門親事，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已經換了庚帖，這件事已經沒有轉圜之地了。」

  她低聲嘆口氣，「我明年也要滿十五歲了，家裡最近也在張羅著親事，不曉得將來會有個什麼樣的歸宿呢，我也不求什麼，只盼未來的夫君溫和良善，這便就夠了。」

  唐二小姐笑著說道，「還好我父親開明，他說婚姻大事非可兒戲，總是要自個滿意了才好，他一早就說過了，我和姐姐的親事會先問過我們的意見，只有我們肯了他才會同意。」

  安福目光微動，忽得高聲說道，「聽說霍王府的那二愣子又闖禍了，不過因為一句戲言，他就在君悅樓當著眾人的面將你哥哥打了。我聽說，原本霍王爺還準備要替霍世子向永春侯府求親的，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不曉得你父親還肯不肯將你姐姐嫁過去……」

  她語氣微轉，補了一句，「霍世子的身子可一直都不怎麼好。」

  唐二小姐滿面通紅，咬著唇說道，「霍二傷了我哥哥，這梁子就算結下了，就算霍世子再好，有這麼個禍害在家裡，我姐姐也絕對不嫁！霍王爺雖然勢大，可若是父親鐵了心想要拒絕，霍家難道還能強搶不成？」

  她越說越氣憤，「我哥哥性子溫和，從不與人結仇，這回莫名其妙被抽了兩鞭子，傷口到現在還沒有結痂。那霸王真是蠻不講理，總有一天得有人收拾他！」

  安福眉頭微挑，下一秒卻親切地將手臂落在唐二小姐的肩上，「好了好了，莫要生氣，我答應你，改日若是有機會，定替你狠狠教訓那二愣子。」

  她貼近唐二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我大哥也吃過霍二的虧，看他很不爽呢。」

  穆嫣一直都躲在穆念蓉的身後，她垂著頭不說話，但卻都聽在耳中。

  她看到安福三言兩語便將唐二小姐的情緒都掌控在手中，不由微微皺了皺眉。安福這番挑撥分明是想要弄黃霍王府和永春侯府的聯姻，而最後的那句話則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霍王府受皇上的保護包庇，所以沒有人能奈何霍二，可一旦將來秦王登基，秦王世子定不會放過霍二的。

  這是要唐家慎重選擇盟友的意思。

  穆嫣抬頭望了眼安福，心想，她果真一點都沒有變，不論做什麼事說什麼話，甚至結交什麼人，都一定帶著目的。從前這點小算計讓安福無往不利，可現在起，她恐怕要失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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