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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忠告

2024-05-24 10:40:53 作者: 衛幽

  過了幾日,長寧侯夫人派貼身的桂嬤嬤給唐氏送東西來。

  桂嬤嬤滿臉無奈地說,「姑奶奶還記得霍家的二爺嗎?就是世子夫人的娘家侄兒霍二公子,好端端的霍王府不住,非要賴在咱們家,這才多少日子,就生了那許多的事。」

  她壓低聲音說道,「那霸王前兩日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竟叫人將咱們家門外窄巷的那堵牆給推倒了!」

  語氣里儘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唐氏眉頭一跳,沉聲問道,「他把牆給推倒了?父親和大哥沒有說什麼嗎?」

  那日她在巷中假說要推牆,不過只是拿來擠兌霍驍的話頭,誰料到這無法無天的禍害竟真的說推就推了。他以為是在他家霍王府嗎?在別人家如此撒野,這也太不把主人放在眼裡了。

  桂嬤嬤撇了撇嘴,「侯爺氣得不行,但霍王爺曉得了這事親自來賠禮道歉,還送了好些金銀補償,侯爺就算是再生氣,也總要給霍王爺這個面子。世子倒是劈頭蓋臉說了霍二爺一頓,可他到底只是個姐夫,有些話是說不得的。」

  她嘆口氣,「這麼大一樁事,就這麼雷聲大雨點小地過去了,真叫人不曉得要說什麼才好。」

  長寧侯府唐家,也算是詩禮傳家,若是本家的爺們敢做這樣的事,老早就得讓侯爺剝了一層皮。可對方是京城一霸霍二爺,霍王爺的面子要賣,世子夫人的體面要給,侯爺心裡就算再不樂意,也只好就這樣算了。

  唐氏皺皺眉,低聲問道,「那日大嫂在跟前我不好問,霍家二郎到底為什麼不住在自個家,反倒要客居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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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王爺和長寧侯府就隔了幾條巷子,若是想要到姑姑家來玩,騎個半刻鐘就到了,何至於借住?

  桂嬤嬤苦笑起來,「還不是為了蘇家大小姐?」

  她頓了一頓,接著說道,「聽說霍二爺上兩月又去蘇大人府上提了一次親,被蘇大人用鞋底板給抽出來的。蘇大人說,霍二爺品性不好,不長進,連大字都不識幾個,太粗俗,配不上他家女兒。這不,霍二爺嚷著要住到咱們家來,說是要沾染沾染書香世家的文氣。」

  雖然說得無奈,但到底也有些自豪的。

  唐氏搖搖頭,「霍二郎雖然任性胡鬧,但性子裡倒也有幾分傻氣。不過,這門親事成不了,他就算費再多的心思也白搭。」

  國子監祭酒是從四品的官,跟本朝唯一的異姓王是不能比的,但蘇大人卻是清流文人中的中流砥柱,天下的讀書人都以他為楷模,朝野上下也有不少門生故舊。

  蘇大人性子倔,為人又清高,目下無塵,平生最不屑的就是這些不學無術霸道囂張的紈絝子弟,怎麼會願意將膝下最疼愛的長女嫁給霍二郎這樣的人?

  唐氏甚至覺得,就算盛昌帝下旨賜婚親自說和,以蘇大人這樣剛烈的性情,說不定寧肯血灑金鑾殿也絕不肯同意這樁親事。

  霍二郎這片真心,恐怕是要付諸東流了。

  桂嬤嬤連連點頭,「可不是?」

  她嘆口氣,「不過霍二爺說要來侯府住,侯夫人難道還能拒絕?就算他鬧得府里雞飛狗跳,看在世子夫人的份上,也只好忍下了。」

  霍二爺的父母早逝,上頭只有一位兄長,偏還是個身體孱弱的病秧子,今年二十三歲了,都不曾娶親,親戚們私底下揣測,恐怕霍大爺這樣子是沒法給霍家開枝散葉的了。所以,也難怪霍王爺和世子夫人把希望都寄托在霍二爺的身上,這樣寵著他慣著他,生怕他有個什麼閃失。

  桂嬤嬤頓了頓,忽然樂了起來,「不過說來也怪,霍二爺那日叫人將牆推倒,到了夜裡,就全身發了疹子,叫太醫來看過,說是沾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開了幾帖藥,得慢慢養著才行。」

  她掩著嘴笑道,「這兩日倒是慢慢好了,但臉上卻還留了個豆大的包。霍二爺平素最重自己的臉面,如今臉上遲遲不見好,便整日關在屋子裡不肯出門,倒是安生了不少。」

  正屋門口,穆嫣恰好聽到了這句話,她眸光微閃,嘴角忍不住漾出了笑意。

  她小時候就認得霍驍,曉得他對核桃、杏仁、花生等堅果類的東西過敏。那日唐氏提醒她要躲避霍二爺,恰好席間上了這些乾果,她便偷偷取了幾塊核桃仁備著,誰料到還真是冤家路窄遇到了他。

  若不是霍驍欺人太甚,她也不願出手傷人的,不過見他那樣可惡,一時忍不住就將核桃捏成了粉末沾在他衣衫袖口上。她只是想讓他吃點苦頭受點教訓,所以仔細拿捏了份量,再加上衣裳上被風帶走的那部分,真的能被他吸入的量極少,不會真的讓他受到傷害。

  果然,霍驍只是起了紅疹而已。

  不過,對於無比看重自己容貌的人而言,這點教訓就已經足夠犀利了。

  穆嫣清了清嗓子,笑著對著門口的織金說道,「煩請織金姐姐通報一聲,我來給母親請安。」

  織金連忙引了她進去。

  見過禮之後,穆嫣便侍立在唐氏身邊,安靜地聽著桂嬤嬤和唐氏閒話家常。

  等桂嬤嬤走了,唐氏忽然問她,「你在平城時,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穆嫣想了想,答道,「乳娘給請了女先生,也教讀書認字,還要做功課。功課做完了,若還有閒暇,就畫個畫。有時,也跟著繡娘學些女紅,做幾個荷包,打些絡子什麼。別的,倒也沒什麼了。」

  她小心翼翼去看唐氏臉色,見唐氏眼神閃了幾下,心中一驚,連忙說道,「啊,對了。上次跟您說過隔壁鄰居小豆子的事兒,我親眼見著他從瘦骨嶙峋到養得白白胖胖的,就覺得藥膳很是神奇,所以就鑽研過一陣子。」

  唐氏眼皮抬了抬,「哦?」

  穆嫣笑笑,「平城小地方,沒有京城這樣講究,女孩子想學些基本的藥理,也是可以的。乳娘就幫我請了仁濟堂的簡大夫,學了三四年的醫理,簡大夫又給了我不少古籍和手記,所以也算是認真學過的。治病救人的大話不敢說,但尋常的頭疼腦熱,我想還是能治的。」

  這句話虛虛實實,只有一半是真的。但她很篤定,唐氏不會派人去核實平城是不是真的有一間仁濟堂,那位簡大夫是否真的教習過南珠巷穆小姐醫理,平城遠在千里之外,路遙而偏僻,唐氏沒有這個空閒,也沒有這個能力。

  她眨巴眨巴眼,「若是母親不嫌棄,不如把弟弟的調養交給我,我保證會還您一個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兒子!」

  唐氏細細地盯著她,好半晌,才淡淡說道,「重琪這些日子,不已經在用你的藥方調理了嗎?」

  她頓了頓,語氣里有些生硬,「他胃口比先前好了,這還多虧了你。以後……以後若是得空,多去陪他玩玩吧,他今兒還吵嚷著要姐姐。」

  雖然情感上仍然無法接受,但不知不覺中,穆嫣的存在卻已經融入了她的生活。

  唐氏並不是個性情偏執的女人,她也在嘗試著忘掉穆世傑的背叛,敞開懷抱接納這個女兒。

  穆嫣聽出這話里的信任,臉上不由笑開了花。

  稍坐了會兒,她便起身告辭,「既然母親這裡用不到我,那我就不煩擾您了,我去東廂找弟弟玩兒!」

  唐氏輕輕拉住她的手,忽然沉聲說道,「如今你是我的女兒了,有些話就算不好聽,我也要直截了當跟你說,否則便是害了你。」

  她一雙眼睛墨黑髮亮,如同黑夜的星辰,閃著犀利的銀光,「你懂醫會做藥膳,這很好。但治病救人的手,可千萬不要拿來害人,醫者仁心,不論為了什麼原因,都不可以!」

  穆嫣身子一震,雙唇不禁有些微微顫抖,她勉強笑著對唐氏說道,「母親的教誨,我……我曉得了。」

  她自以為那日對霍驍的事做得隱秘,卻原來都被唐氏看在了眼裡。她出了這口氣的確很痛快,就在剛才她還在暗自得意自己叫他吃了苦頭呢,可此刻她才想起,當初學醫術學藥膳的初衷是希望可以幫助別人,而非利用自己的才能害人。

  唐氏,比她更有仁心和仁德。

  穆嫣心中慚愧,深深地衝著唐氏鞠了個躬,便一言不發地退下了。

  李嬤嬤望著穆嫣離去的背影仍自有些不敢相信,她咋舌問道,「夫人是說,霍二公子的毛病是……」

  唐氏一記刀子般銳利的眼神掃了過去,「我何嘗這樣說過?」

  李嬤嬤身子一抖,連忙垂下頭來,「是,是,夫人沒有說過,是我妄言了。」

  唐氏這才恢復了一貫的清冷神色,她淡淡說道,「從前老爺還在時雖然官職不高,但卻在御前行走,領著皇上的差事,這個家裡誰都不敢小看咱們三房。可如今他不在了,咱們說話做事便要處處小心,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她頓了頓,「俗話說隔牆有耳,以後嬤嬤也好,織金也罷,就算是我和那丫頭,也都該謹言慎行。」

  李嬤嬤忙不迭道,「是,是,都要謹言慎行。」

  唐氏扶了扶額頭,有些疲倦地擺了擺手,「我有些頭疼,先去躺會兒,有事你再進來叫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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