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壞人

2024-04-29 23:12:27 作者: 遠月

  因為這事我十幾天不出門,而秦劍則把這次的事情全攬在自己的身上,說日後會多陪我,不會讓我獨自一人喝悶酒,但接下來的十幾天他出奇的繁忙,如果不是清晨起來,從被窩聞到他的氣息,我真的覺得他又憑空消失了。

  他雖然嘴裡不說,心裡應該還是介懷的吧,我的心似乎很不好受,悶悶的,堵堵的,看到滿桌美食一點欲望都沒有。

  為了能見著秦劍,我決定白天睡覺,晚上坐等,但沒想到以前白天瘋慣了,躺在床上一點睡意都沒有,一到晚上整個人就變得昏昏沉沉,即使我使勁掐自己的腿,我還是睡著了。

  清晨醒來,意外發現秦劍一抹背影,我忙從床上跳起來,衝過去摟住他,他身體很暖,帶著讓我痴迷的味道,一摟住他,空蕩蕩的心頓時充盈起來。

  「別走,別扔下我一個人,我不是故意這樣的,我以後滴酒不沾了。」因為急,我沒來得急穿鞋子,我裸著的腳踩在冰冷的地上,在我楚府,這地下全鋪著厚厚的毯子,華麗又暖和,一張毛毯子都夠幾家人吃喝好幾年了,秦府還是寒酸了點。

  我用雙手死死環住秦劍的腰,如今我身邊就他一個親人了,我怕他會不理我。

  「我從十歲就看上你,心心念念都想做你的妻子,怎會傻到去招惹你的哥哥,只是酒能亂性,那晚都怪小葉,猛灌我喝酒,回來又不陪著我,日後她再敢引誘我喝酒,我掃她出門。」我將頭埋在秦劍的背脊,嘴裡說著狠話,但其實小葉我是不捨得掃出門的。

  「酒能亂性,歡兒醉了多少回?亂了多少次?」秦劍聲音似乎從胸腔發出,低低的,悶悶的,從他的側臉我看到他嘴角微微勾起,帶著一抹嘲諷的笑,看到他如此笑容,我的心有點痛,有點怒,又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秦劍,我沒亂過。」我倔強地將頭高高抬起,帶著委屈。

  「以前那些只是玩玩而已,不認真,你要相信我。」我突然想起娘去世那會,我拽了一個小白臉回府,正在亂摸狂吻的時候,被他秦劍瞧著了,他估計是說這事吧,這樣一想底氣沒了,聲音也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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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然相信你,要不我又豈會娶你?我剛剛逗你玩呢?歡兒不要在意。」秦劍一直沒有轉過身子,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心總是懸著,總是不安。

  「歡兒乖,忙過這段時間,我會回來陪伴你,悶了就出去逛逛,不過想喝酒,等我回來陪著你,夫君可不想從別人的床上將你抱回來。」秦劍聲音溫和而好聽,他轉過身子輕吻我的額頭,笑容溫暖而璀璨,如灰黑的天幕閃過一抹亮光,讓我的心也跟著亮堂起來。

  「嗯,我一定不會了,還有我們楚家大業大,銀兩不比地上的石頭少,就是倒閉了十間八間,依然是西陵首富,你不必耗那麼多精力。」看到眼角帶著疲色,我心疼了,手臂微微用了用力,想將他扯回來。

  「傻丫頭,這些都是你爹的心血,我豈能置之不理?我會好好守護著楚家的家業,包括守護著我的娘子,不會被旁的男人勾了魂。」秦劍的話讓我羞愧,他似乎比我對楚家還要好,但他的話又讓我甜蜜,秦劍不是爹,我比娘幸福多了。

  「你看,腳都冷得通紅了。」秦劍長臂一撈,將我摟在懷中,然後三步並兩步將我抱上床,那雙溫暖的大手捂住我那凍僵的腳,一下又一下搓揉著。

  「我——我——我來——」小腳被他握在手中,我渾身像被電擊一般,那突而其來的酥麻,讓我禁不住將腳抽回來,但秦劍卻不肯鬆手,直到我的腳搓暖了,他才肯離開。

  秦劍離開之後,我開心得在床上又蹦又跳,之前的不安與抑鬱一掃而空,原來都是我杞人憂天,他秦劍根本就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心頭大石放下,我整個人變得情緒高昂起來。

  「小葉,我們出去玩去。」我騎上我的小紅馬,從秦府呼嘯而出,小葉騎著她的小白馬也威風凜凜地跟了出來。

  此刻的長平大街已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我騎著小紅馬一路狂奔,眼前的事物迅速倒退,周圍的人趕緊躲避,一片鬼哭神嚎,風很大,揚起我華麗的裙擺與髮絲,我感覺整個人都在飛著一般,殘留在心底的絲絲抑鬱不安也隨風飄走,好久沒如此暢快過。

  「娘,就是那個壞人,就是她上次騎馬踏壞我們的菜包子。」喧鬧過後,一把童稚的聲音如此清晰地傳至我的耳畔,

  「嗚嗚,娘你幹什麼?」回眸一個中年婦女,正死命地捂住一個七八歲胖妞的嘴巴,婦女因為驚嚇,全身顫抖著,那看我的眼神,似乎我就是主宰他們生死的閻王一般,以前看到這般眼神,我都會很得意,覺得自己很厲害,但今天不知怎麼有點不舒服,我就那麼可怕?

  「不想活了是不是?」小葉兇巴巴地勒住馬頭,看她那架勢,就知道準備下馬教訓這對母女。

  「小葉,走——」我瓮聲瓮氣地喊了一聲,就揚起手中的韁繩,繼續呼嘯而去,難得出來一次,被這小毛猴影響心情,那也太不值了,小葉見我走了,大聲呵斥了幾句,也趕緊跟上來。

  但我的好心情沒能維持得太久,因為去茶樓,我聽到說書人正在說我的香艷史,因為說的動情,聽的入神,誰也沒發現他們說的主角,已經搬了張椅子坐在人群中,聽得比他們還認真。

  *28:心是涼的

  我手裡拿著一杯茶水,因為憤怒,握住杯子的手微微顫抖,這死說書的居然說我尚為成年已經嫖了柳色館一眾美男,與春風樓那些妓女無異,我與這些美男之間發生的一些香艷事,經他的嘴巴說出來,似乎都是他親眼目睹一般。

  「這淫娃苦追秦劍無果,失望傷心之時,看上了柳色館的柳斐,非得從廖大人的手中將他強搶過來,此女精力旺盛,尋常男子滿足不了,憑著那股新鮮勁,與柳斐纏綿床塌十多天,這十天裡面傳來的聲音真真讓人耳紅臉赤,真真銷魂,各位聽官想不想聽聽?」說書人極為煽情的話,弄得下面群情洶湧。

  女聽客聽的紛臉緋紅,同時也一臉鄙視,男聽客則嚷著要說得詳細點,甚至還有人叫囂:「次等淫娃,送我我也不要,娶她回來,髒了門楣,辱沒先輩。」他們說得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我緊握拳頭,指尖掐入肉。

  說書的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繼續說下去,說得那個精彩傳神,如果當中女主角不是我,我一定跳起來拍掌,然後賞賜他一堆金銀,甚至請他回府說上一天一夜。

  「柳斐被她折磨了十幾天差點就精毀人亡,不得已將床上功夫極佳的崔五喚了過來,從此這淫娃夜御兩男,流連床第不肯歸家,柳斐寢室的那張大床呀,真是……」聽到這裡,女子掩耳,小葉氣得不行,猛地站起來,小臉漲得通紅,如果不是我拉住她,她肯定衝上去教訓這個說書的。

  「不過這個淫娃不但淫賤,還摳門,居然次次嫖完不給銀兩,柳色館一干美男敢怒不敢言,她每次一走,都燒炮竹送瘟神。」我聽得只抽氣,他竟然說我嫖完不給銀兩?

  「說書的,說說這淫娃是怎樣爬上秦厲的床的,說得越詳細越好,說得好,爺大大的賞。」眾人的喧鬧聲過去之後,說書的咽了一口唾沫就開始眉飛色舞地說了起來,連我當夜勾引秦厲說的話,動作,床上細節都說得繪聲繪色,就連我們一晚顛龍倒鳳多少次,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秦三少也算是錚錚鐵骨的好男人,只是娶妻如此委屈他了。」不知道是嘆了一句,竟然引來共鳴一堆。

  「真是難為秦三少了,如果不是楚傲天臨死前的哀求,如果不是他們兩人亦師亦友,情誼深厚,秦劍斷斷不會娶此等淫蕩的女子。」以前別人喚我小霸王也好,淫娃也罷,我都不是很在意,但今日聽著這些詞,覺得實在刺耳得很,我什麼時候一夜御兩男了?我什麼時候嫖完不給銀兩了?我什麼時候——

  我越想越怒,胸中的怒火如燃燒的岩漿,即將要噴薄而出,將前面一干男男女女焚燒得連灰都不剩。

  「此等荒淫無恥的女子,如果不是自恃有權有勢,就是送與乞丐也無人要,可憐秦三少這神仙般的人物了。」

  「這秦三少以前我還佩服他是一個爺,如今被一個女人踩在腳下,實在叫人鄙視。」突然一個身穿華麗的男子站了起來。

  這傢伙我認得,是晏府五少爺,出名的敗家子,好色之徒,一邊罵我淫蕩,一邊垂涎我美貌,嘴裡嚷著這淫娃送他,他也不要,私底下送了一大推寶貝給我,還偷偷前來問過我,能不能讓他做做花下鬼,風流風流,我差點真的將他拖到花下亂棍打死,讓他成為名副其實的花下鬼了。

  「各位稍安勿躁,這個淫娃荒淫之事豈止這一樁,請容我慢慢道來,她新婚之後三個月足不出戶,各位聽官知道是為什麼嗎?」說書人故作神秘,那眼神顯得高深莫測,將眾人的好奇心又勾了起來,忙豎起耳朵傾聽,這回說書人將聲音壓了下來,似乎說一些驚天秘密一般,就連小葉也身子微微前傾。

  「聽說是珠胎暗結,但這可不是秦三少的種,這盪一女連誰經手都不知道,不過這也難怪她,經常一夜御數男,說不定人人有份。」說書的音未停,周圍已經一陣鬨笑,我柳眉直豎,掄起旁邊的木椅子,一步步朝這個說書人走去。

  「這位小姐,你就是恨那淫娃,同情秦三少,也千萬別激動,嬌滴滴的女兒家掄著椅子,可不好看。」說書人朝我拱拱手,以為我是那一干愛慕著秦劍而不得的女子,我心中冷笑,這廝連我就是楚合歡都不認得,居然敢將我的風流韻事說得親眼目睹般?

  說書人不認得我,但其它座上客都是些官家、有錢人的公子哥兒,以前在風月場就沒少碰面,一見是我來,膽子大的嚇得彎身逃命去,膽子小的蹲下身子,那腳顫抖得挪不動了。

  「我就是你嘴裡說的淫娃,你今日敢躲一下,我送你進宮做太監。」那一日我將這個說書先生揍得鼻青臉腫,連帶這座茶摟的桌椅都被我砸得破碎,允許這廝在這裡胡說八道,這茶樓的掌柜就不是什麼好人,不拆他茶樓算息事寧人了。

  外面圍觀者眾,但卻沒人敢吭一聲。

  「我嫖柳斐,你看著了?我一晚御兩男,你搬椅子旁邊觀賞去了?我爬上秦厲的床,與他一夜銷魂,顛龍倒鳳十幾次,你老也挑燈籠看到了?」我掄起椅子準備砸下去,他跪地求饒,不敢有半點反抗。

  「小姐饒命,小人上有高堂,下有一雙兒女,妻子又長年有病臥床,我只是瞎編幾句哄大家一笑,換點油米錢罷了,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本小姐成親後一直潔身自好,你現在我滾出去跟大家說個明白,說你之前全是瞎編,日後如果敢再亂說一個字,我挖你雙狗眼出來。」以前的我,即使別人把我說得再不堪,我心裡也沒有半點不痛快,如今聽到盪一婦覺得刺耳,聽到嫖字更是刺心。

  「我說我說。」說書人連滾帶爬走了出去,聲淚俱下地對圍觀者說自己鬼迷心竅,為了生計瞎編這些來取悅大家,玷污了我的名節,他實在該死,說書人的態度誠懇,這讓我很滿意,氣消了不少。

  可惜他為了討好我,又畫蛇添足地說本小姐是菩薩心腸的大善人,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女,是下凡的九仙女,他如果毫髮無損地對眾人說這話還罷了,他偏被我打臉腫嘴歪,衣服破爛,腦子沒事的人都會覺得我又出來殘害百姓了,我氣得抬高腳,一腳想將他踹出大門,但面對外面幾百雙明晃晃的眼睛,我死死忍住了,免得秦劍知道不痛快。

  雖然我這一腳沒有踹下去,雖然圍觀的人不敢哼半聲,但第二天西京盛傳我將說書先生打得半死,他嘔出來的血染紅了茶樓的台階。

  但慘無人道的我,居然還派人連夜將說書先生驅逐出城,說書先生有病臥床的妻子,受到驚嚇,竟然一命嗚呼,老娘傷心過度,哭瞎了,一雙兒女,女的被我送進妓寨,男的送入宮做太監,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就被我這個惡霸迫害成如斯田地,真是天無眼,讓我這種妖孽橫行。

  聽到這些,我恨的銀牙咬碎,派人去找這個說書先生,讓他出來闢謠,但沒想到早已經人去樓空,我吃了一個啞巴虧,心堵得連飯都吃不下,想打人,又怕再說我殘害秦府忠心耿耿的下人,想喝酒又怕酒後亂性,想騎著小紅馬到街上散散心,又怕路邊餓死幾個乞丐,都說成我馬下鬼。

  以前不在乎,管他們將我我說成狐狸精惑世,還是妖魔鬼怪禍民,但現在聽著這些心底就有一股火一直往上冒,秦劍又連著幾天不見人影,我就是揪住總管的衣領問,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這種無力無助的感覺很糟糕,似乎秦劍根本不在我的掌握中。

  沒有他在,這秦府冷清得像楚府一般,沒有讓我覺得溫暖的東西,孩童時那種孤獨的感覺再次襲來,清晨醒來,手腳是涼的,心也是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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