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炙烤羊腿肉(下)
2024-05-24 07:30:31
作者: 董無淵
「你只會從這個帳篷睡到那個帳篷!從這個男人身下轉到那個男人身下!直到發爛發臭!直到你死!你都是韃子的玩意兒!直到你死!你都沒改變你和你母親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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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安縣主冷笑一聲,「是誰讓你來的?南部部落?還是嘎爾布?還是其他部落?埋伏在我身邊想做什麼?取我性命?還是刺探西瓊部落的未來?」
含釧挺直脊背坐在一旁。
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固安縣主一身的殺伐之氣。
是從屍山血海中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
這個看上去慈和沉穩的和親縣主,如今渾身上下都流淌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含釧堅信,若固安縣主此時手上有刀,必定揮刀下落,不見遲疑。
曹醒,不能比。
徐慨,也不能比。
含釧生起了一背的冷汗與雞皮疙瘩,她眼見著堂下那個婦人額頭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手撐在地上瑟瑟發抖,似是下一刻就將昏迷倒地!
「奴...奴是被逼的!」
「在您得了賜婚旨意後,奴出門採買,被一個蒙面大汗攔了下來,給奴看了母親貼身的香囊和發穗...讓奴跟隨您到京後,便趁機刺殺您。如果奴不做,奴的母親就會被他們殺死!」
婦人滿面淚水地搖頭,「奴不願意!奴不願意的!您救了草原上數百個女人的命!奴不願意的!」
婦人雙手捂住胸口,面目誠摯且熱烈地看向固安縣主,「奴願以神明起誓!如奴對您有半點殺心,奴死後墮地獄,受剝皮削骨之痛,生生世世不得轉身!」
草原人以神明起誓,是最真摯的表達了。
草原人相信神明,更相信轉世投胎,他們堅信此生受的苦難,必將化作下輩子的財富——此生受苦受累,下輩子便享樂享福,此生苦修茹素、一聲低賤,下輩子便可為人上人。
有的草原人為此生受盡苦難,甚至還會將自己的牙用繩套住,另一端套在馬蹄上,用馬蹄向前跑的力量硬生生地拔掉長得好好的牙齒...
固安縣主看著那婦人,「既是要殺我,你又為何鑿船?」
婦人哭得肝腸寸斷,雙手緊緊捂住胸口,「奴,不能殺您,可奴也害怕母親死亡。奴遲遲不動手,在您出嫁之前,又有人把奴攔下來了威脅...」
婦人撂起袖子露出幾道剛結痂的血痕,「還打奴!奴不願意殺您!就打!」
「還告訴奴,等您嫁人了,讓奴找機會,把您夫家湖上的木船鑿幾個洞...只要,奴,這麼做了,他們就放了,奴的母親!」
「奴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鑿洞也好過刺殺您!奴就在送您嫁妝來的那天,晚上偷偷去鑿了洞...奴是想,入了冬了,您不能去遊船了!明年,明年...」
婦人一下子急得舌頭打結,「曹家,有錢!明年,一定!會換船!」
嗯...
真是個樸素的草原人啊。
鑿洞,船沉了,人不也死了?
只是...
這婦人對曹家的判斷倒是蠻正確的...
這些東西,曹家確實是一年一換...幾乎不會留著翻年...
含釧看了眼那婦人,輕輕嘆了口氣,「你知道脅迫你的那個男人,是什麼人嗎?」
婦人發著抖,使勁搖頭,「不!不知道!但奴母親,在那個人,手裡!奴母親,還在北疆!南部!南部部落!養馬!」
含釧轉頭看向固安縣主。
背後之人,在北疆有勢力,否則也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這婦人的老母親,更不可能拿她母親來威脅她;背後之人,在北京城也有幾分交際,否則也不可能知道曹家宴請時喜歡划船。
一個既在北疆有勢力,又在京城吃得開的,還能有誰?
含釧在固安縣主的神色中,看到了一個相同的猜測。
臨到傍晚,曹醒下朝,含釧炙了一隻羊腿子肉,滿滿地放上了孜然、辣椒麵子、蔥、鹽,切成小塊兒小塊兒地算是給自家嫂嫂過過嘴癮,以慰芳心。
曹醒本不愛吃烤羊肉,卻也陪著固安縣主吃了好幾塊。
固安縣主長話短說,把今日之事告訴曹醒和薛老夫人,「...也不知這顆棋子是什麼時候插下的,或許是我買了人後,對方下大力氣挖出了軟肋,也或許是一開始就安插進來的釘子,我給了那婦人五十兩盤纏,讓人把她送到冀州去,是死是活,都看她自己了。」
曹醒面上的笑漸漸收斂,「曲家,當真是有些心胸。」
曹醒也覺得是曲家。
含釧埋頭喝了口茶。
「從你回京,還未出嫁就開始布局,要殺你。」曹醒目光中翻湧起滔天的恨意。
殺父弒母之仇,企圖殺妻之仇,一報接一報都要還的!
曹醒沒再說話了,第二日便傳出戶部侍郎常自清彈劾曲賦任西陲軍將帥時私吞軍糧,手腳不乾淨,甚至甩出了十餘年前朝廷向西陲軍的撥款帳簿。
足足八十餘萬兩!
朝廷譁然!
十五年內,無人彈劾曲家,不止是因為曲貴妃和三皇子,更因為曲賦帶領西郵軍立下的赫赫戰功!
值得一提的是,常自清是左家老爺子的得意門生,是左老爺子一手提起來的愛徒。
與此同時,從曹家傳出含釧游湖落水,患了傷寒的消息。
齊歡和張三郎成為上門來探望病人的第一個吃螃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