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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羊肉菌菇炒麵

2024-05-24 07:21:05 作者: 董無淵

  張三郎扭了個頭,見徐慨立在門廊處,笑著抬手招了招,「您快來!今兒個有南乳醉蝦!」

  徐慨的臉在暗處,瞧不清臉色。

  南乳醉蝦?

  往前並沒有這道菜...

  是新菜?

  徐慨抿了抿嘴角,低頭撂起外袍抬腳往裡走,長長的一段迴廊,眼見著徐慨頎長的身形由遠及近。

  張三郎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說起四皇子,京城裡誰人不贊一聲丰神俊朗?便是在貴公子云集的北京城,四皇子的品貌身姿也是數得上一二的,真要拿人比,他那聲名在外的大舅子算一個,嗯...也比不上,皇家自小攢下的清貴漠然較之清流世家的靜謐溫和,看上去更有衝擊呀!

  徐慨走過來,手從身後拿了出去,握著一束灼灼開放的芍藥,放在含釧的櫃檯上。

  「特來賀『時鮮』開張。」徐慨面無表情地坐在了張三郎與含釧的中間,「聽小肅說的,便請匠人將園子裡開得正好的芍藥剪了幾朵,您插在花斛里也好...」

  

  徐慨看了眼含釧緊緊抿起的鬢髮,頭髮上光禿禿的,除了一支束髮的銀釵,什麼也沒有,也是,這樣做菜方便。

  旁的姑娘頭上珠翠絹花,只有她,額間還冒著汗。

  徐慨將後話吞下了,把花兒放了便雙手被背在身後,轉身要走。

  碗口大的芍藥花兒,絳色的波浪樣的花瓣,細細長長鵝黃的花蕊,在深褐色的老木櫃檯上顯得有些扎眼。

  像一團燒得正旺的火似的。

  張三郎瞪大了眼睛,緊緊抿住嘴唇,堅決不發出一絲聲音。

  這是什麼情況?

  四皇子,給,賀掌柜,送花?

  夜裡?

  芍藥?

  大紅色的芍藥?

  張三郎強迫自己背緊緊貼住牆,努力假裝自己不存在。

  含釧張了張嘴,看了看花,再看了看徐慨走得不帶一絲留戀的背影,腦子空空的,張口便是,「您吃過晚飯了嗎?」

  說完便恨不得將自己舌頭咬斷。

  說啥不好,問晚飯作甚?

  若回答沒吃,她不是還得進灶屋做飯?

  徐慨停了步子,轉過身來看向含釧,面色沒變,半張臉正好映照在廳堂中空灑下的月光里,眼神輕輕地搖了搖頭,「聽聞『時鮮』今兒個再開張,便沒讓小肅過來拿食盒。」

  怕你忙。

  徐慨想說這三個字,話到了嗓子眼,卻被舌頭攔下了。

  說不出口。

  實在是說不出口。

  張三郎死死咬住嘴唇,把手也貼到牆上了,眼珠子滴溜溜地,看了徐慨再看含釧,竭力不發出一絲聲音。

  含釧斂了斂眉,「那您坐吧。灶屋裡還有點剩菜,湊合著給您做一頓。」說完手在圍兜擦了擦,轉身進了灶屋。

  一進灶屋,含釧便低著頭打理食材,什麼話也沒說。

  這是上次白石觀後,第一次見徐慨吧?雖日日做著飯,卻到底沒面對面見,許多尷尬和為難都消解在了無端的氣息中,如今面對面相見,熱氣便從心裡、身上直闖闖地騰上臉和腦子,很多奇怪的場景重新映射在眼前——

  比如,徐慨抖落披風,將只著肚兜的她緊緊裹住;

  比如,徐慨虛捂住她雙眼的那雙手;

  再比如,面向火光,徐慨望著她的眼神和未說出口的那些話...

  含釧將菌菇放下,雙手狠狠地搓了搓臉。

  再見時,實在太尷尬了。

  明明知道該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說感謝吧,太客氣了。

  說一說當時有多害怕多恐懼吧,卻又太親近了。

  含釧莫名鼻子發酸,揉了揉鼻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將這股莫名湧上來的情緒咽下,埋著頭將菌菇清洗好後切片,再切了幾綹剩下的羊腿肉,挖了兩勺茱萸醬、粗鹽、雞粉、水將羊肉醃起來,那頭切了一段拉好的粗面,過了沸騰的鹽水,待七八分熟後撈起放入冰水中——這樣處理後的面既勁道又有韌勁。

  起鍋熱油,下姜蒜片、辣椒段、蔥白炒香,再放羊腿肉和菌菇片,最後放入瀝乾水分的拉麵。

  顛了個勺順手裝盤,配上一碗清清爽爽的豆芽湯。

  羊肉菌菇炒麵就好了。

  含釧端出去,張三郎嗅著味兒,覺得是時候發出聲音了,弱聲弱氣地舉了手,「能給我來一碗嗎?」

  徐慨眼風橫過去,張三郎話里的音兒漸弱下去。

  含釧笑起來,「還有一點兒,過會子給您盛上來。」

  徐慨約莫是真沒吃飯,埋下頭吃麵,也沒太理會張三郎,面不多,四五口就解決了。

  含釧端了另一份出來時,徐慨面前的面碗已經空了,正端著豆芽湯麵無表情地喝著。

  這是...沒吃飽?

  含釧為難地看了眼張三郎。

  張三郎心裡暗道一聲不好。

  果然,就聽見含釧輕聲問徐慨,「您還要吃點兒嗎?」

  徐慨放下湯碗,面色認真,「若還有,勞請掌柜的幫忙再添一碗。」

  張三郎心中發出一聲哀嚎,親眼看著含釧手裡的那碗面,在他面前打了個旋兒,放在了徐慨的面前。

  含釧不好意思地同張三郎聳了聳肩。

  那咋辦?

  徐慨救了她呢!

  還是兩次!

  一次在掖庭,一次在白石觀!

  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

  一碗羊肉菌菇炒麵不夠,那就兩碗來報!

  含釧想了想,伸手在櫃檯後抓了兩把瓜子兒放在張三郎身前,「您可別吃了!嗑嗑瓜子兒吧。您不是馬上要成親的人了嗎?晚上吃多了,容易胖,到時穿喜服不好看,人家穿喜服筆挺筆挺一個板兒,您穿喜服,肩上腿上都合身,就肚子那兒凸一塊兒——太難看了!」

  張三郎:???

  面沒了就算了。

  為甚要攻擊他的體型?

  被張三郎一打岔,奇奇怪怪的尷尬盡數消弭。

  徐慨勾了勾嘴唇,埋頭笑起來,嘴裡儘是菌菇與羊肉的味兒,可一抬頭,看見含釧生動的臉,與微微上挑的細長的眼,便只剩下了甜。

  是的。

  眼裡、嘴裡、心裡都甜滋滋的。

  像吃了一塊兒大大的麥芽糖,又像舔過冰糖葫蘆上那層薄薄的糖衣。

  他...心悅於她。

  所以,才會解決掉裴家,解除禁足後,迫不及待地在後院採下一朵一朵芍藥花,踏著月色來到她的身邊。

  所以,才會不顧一切、不計後果砍殺勇毅侯,將她擁入懷中。

  所以,才會愛吃她做的菜,愛喝她泡的水,愛坐在書榻前,望向西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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