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薄荷撞可樂 4
2024-05-24 06:46:29
作者: 程然
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少年,逆著光、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來。
——「我回來了。」
這是許念徹底喪失意識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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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乾淨整潔的病房裡。
他的床沿邊趴著一個少年,少年看起來睡得很沉。
大概是感受到了動靜,少年的眼皮動了動,然後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正好與許念的眸子對上了。
哪怕褪去了曾經的稚氣,五官輪廓與髮型變得愈發立體精緻,許念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個人,是以前的小胖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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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墩。」許念拽了拽小胖墩的袖口,聲細如蚊,「謝謝你。」
「…好難聽,叫我陸緒。」
這麼多年了,許念第一次知道小胖墩的全名,原來他叫陸緒。
「你昨天是被人打了嗎。」陸緒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目光懶懶散散地挪向了別處。
「嗯。」
「誰打的你?」
許念頓了頓,才緩緩開口:「…以前的朋友。」
陸緒一怔,隨即低咒一聲。
「因為什麼?」他又忍不住問許念。
許念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沒有錢給奶奶看病,他們之前從我借了錢,但不準備還我了。」
「我給你錢。」
陸緒脫口而出。
他沒有說「我借你錢」,而是直接說「我給你錢」。
陸緒對於許念奶奶的病情並不了解,但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點看病的錢對於陸家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他能給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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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化療過程非常痛苦,每次化療之後,就好像又老了好幾歲。
許念不敢在奶奶面前哭,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會躲在被窩裡偷偷的哭。
這時的他,也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男孩。
沒有爸爸媽媽疼愛他,就連唯一的親人,也面臨著生命垂危。
六年級的暑假還沒有過完,奶奶就去世了。
許念在病床旁哭的喘不過氣,他跪在地上,顫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奶奶乾瘦冰冷的手。
那麼的涼。
他才十三歲,就已經經歷了生離死別的悲痛。
他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親人。
曾經不管他考的有多差,奶奶都會慈愛地撫摸著他的頭,鼓勵著他:「我們小念是最棒的。」
奶奶自己連一件幾十塊的新衣服也捨不得買,卻願意在許念成績進步的時候,給他買一雙幾百塊的新鞋。
許念以前向奶奶承諾過,他說自己長大以後一定會努力賺錢,讓奶奶可以擁有很多很多件新衣服
別人家奶奶有的,自己的奶奶以後也會有。
然而…
再也沒有了。
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孝敬奶奶。
奶奶辛辛苦苦一輩子,到最後什麼福也沒有享到,就這麼離開了這個世界。
許念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聲。
陸緒站在病房門口,靜靜地注視著許念。
一言不發。
只是眼眶也明顯地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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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奶奶去世之後,許念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他的臉上鮮少掛有笑容。
許念去了離家最近的南苑上初中,令他詫異的是,陸緒居然也跟著他一起來到了南苑。
憑藉著陸家的財力勢力,完全可以把陸緒送去更好的學校。
畢竟南苑是整個Q市風氣最差的一所學校。
「為什麼?」許念拽住陸緒的袖口,注視著陸緒那雙微瀾不驚的眼睛,「你來這裡的原因是什麼?」
陸緒沒有掙脫許念的手,任由他拽著自己的袖口。
他掀起眼帘,慵懶地開口答道:「抽籤抽到的。」
鬼才信他的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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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因為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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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有了前車之鑑,所以面對陸緒對自己的好,許念難免有些無所適從。
他好像沒辦法接受一個人平白無故地對自己那麼好。
而且是不求回報的那種好。
許念開始刻意地逃避陸緒,不願意與他接觸。
但很快,陸緒就發現了端倪。
一天傍晚,陸緒把許念堵在了樓梯的拐角,臉上的慍怒藏都藏不住——
「你他媽一天到晚躲什麼躲?」
許念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扭過頭,不想直視陸緒。
他怕自己忍不住心軟。
「許念你他嗎說話啊!裝什麼啞巴?」陸緒很明顯的怒了,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兇狠的語氣對許念說話。
他是真的受不了許念突如其來的冷暴力。
「…你別對我那麼好了。」許念垂眸,悶聲開口,低頭死死的盯著鞋面。
聞聲,陸緒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我對你好是我的事,用得著你管?」
管的還真寬。
良久。
許念抬眸,幽幽地注視著陸緒:「那你會不會背叛我?」
他最害怕的就是背叛。
之前他對那幾個朋友,真的是掏心掏肺,寧願把自己的心臟血淋淋的挖出來送給他們,卻還是遭到了背叛與欺騙。
「你之前被朋友背叛過?」
「…嗯。」
聽到許念的這個答案,陸緒揚起了下巴,似笑非笑地盯著許念:「那我不和你做朋友了,這樣你就不會害怕我背叛你了——」
說到這裡,陸緒頓住了,俯下身來,慢條斯理地用指腹摩挲著許念的唇角,聲音帶著一絲低沉性感的魅惑:「所以我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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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許念的內心是抗拒的。
在他的認知里,好像就沒有男生和男生在一起的例子。
許念開始故意惹怒陸緒,動不動就說一些傷害陸緒的話,希望可以打消他的念頭。
但是陸緒太溫柔了。
無論許念怎麼氣自己,他都絲毫不生氣,像是沒有脾氣一樣。
許念不知道的是,在陸家所有人的眼裡,這個名叫陸緒的小公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魔王,經常在家裡發脾氣砸東西。
唯獨對許念,保留了他獨有的那份溫柔。
所以許念最終選擇屈服於這份獨一無二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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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一起之後,許念的性格開始變得開朗,臉上漸漸的多了些笑容。
包括很多後來認識的朋友,他們每次聽許念說他自己曾經是個靦腆的小男孩時,都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畢竟後來的許念實在是太歡脫了,怎麼可能會靦腆?
只有陸緒平靜地點了點頭,肯定了許念的說辭。
「那現在的許念怎麼會變成這樣?整個就一憨批。他受了啥刺激?誰幹的?」
面對著一些好友的質疑,陸緒的唇角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薄唇輕啟——
「我乾的。」
他願意把許念寵成他的小朋友。
好不容易才把許念寵成這樣,慣的許念的性格越來越無法無天,所以…
為了不禍害其他人,陸緒只能委屈自己,得繼續寵這個小朋友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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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的一個傍晚。
陸緒的班級剛放學,就看見門口站著一臉局促不安的許念。
他們來到了樓頂的樓梯間,這裡沒有人經過,但氣氛有些昏暗。
「你上次和我說的那件事…」許念輕聲開口,「我後來想了想,覺得也不是不行…」
也不是不行。
雙重否定代表肯定。
意思就是可以。
陸緒挑了挑眉,故意挑逗許念:「你說的是哪件事?」
他就是要明知故問。
「就是那件啊!」許念有些急了,額前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你上次不是和我表白了嗎?」
「哦。」陸緒點了點頭,戲謔地瞥了一眼許念,拼命地憋住笑意,「可是我後悔了。」
許念:……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被陸緒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尖。
許念剛準備轉身離開,就被陸緒猛的拽了回來,按在了牆上。
陸緒抵著許念的額頭,啞聲緩緩開口——
「老子真是中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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