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坦誠失落

  受盡一世的背叛。

  聽柴榮說了這番話，我上前，拍拍他的肩，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背叛你！」

  

  我大哥說過，義氣二字，很重要。

  柴榮看著我，笑了笑，道：「蘭因，你能這樣說，朕很欣慰。你入宮好幾個月了，教引宗訓，荷花亭護主，皆讓朕刮目相看。宗訓那般親近你，孩子的心是最真實的，他待你好，說明你也待他好。你若為後，朕是很放心的。將來，你有了孩子，朕也必不會虧待。」

  「我不要別的孩子了。我有肉團團就夠了！」我道。

  柴榮愈發動容了：「蘭因，你當真是無半點私心。後宮之中，賢德女子有之，但能做到全心全意為宗訓的，無有一人。」

  我是肉團團的娘親啊，拋棄過他，已經夠對不起他的了。這一次，當然要彌補他。

  「主上，你能把心給我嗎？」我肅然問道。

  能採到柴榮的心，兩全其美咯。

  柴榮隱忍而深沉的面孔上，有拂過早桂的遼闊秋風：「契丹使團即將抵達開封，朕繼位以來，開疆拓土，屢挫鄰國，唯有契丹，算得上勁敵。高平之戰，朕贏了契丹，打壓了他們。加之，現在的契丹王耶律璟，每酣飲自夜至旦，晝則常睡，國人謂之睡王，昏庸無能，所以這兩年一直是後周占上風。

  此次率使團前來的是他的侄子，契丹的小王爺耶律賢。不知這位小王爺，打的什麼算盤。等朕應付完契丹使團，再定與你的婚事。」

  「行！」我道。

  柴榮又笑了。

  萬歲殿中，秋陽和暖。

  兩日後，遼國使團進宮了。

  肉團團的傷已經好透了，我帶著他在御花園摘柿子。

  我爬到樹上摘，肉團團在樹下接。

  「娘親，左邊那個，對，再往上一點……」肉團團開心地指著一個最大的柿子。

  我伏在樹杈上，手使勁兒往上——

  終於夠到了。

  肉團團直拍掌：「哇，娘親真厲害。」

  我從樹上下來，將大柿子遞給肉團團，摸了摸腰間，卻發現隨身帶著的短刀丟了。

  這把短刀是我在開封集市上跟一個胡人買的，上面嵌有紫色的寶石，十分精巧，又鋒利。我很喜歡。

  想是落在草地上了吧。

  我低頭，四下找尋。依稀聽到杜貴妃和一個男子在說話，抬頭，卻不見人影。

  下一霎，我身後有個聲音響起：「小大姐，這把刀是不是你的？」

  我轉身，見一個少年穿著狼皮衣裳，一臉恣睢地舉著我的刀。

  「是我的。」我上前去接。

  他鬆開刀的時候，握住我的手，道：「小大姐長得真美，跟本王到草原做個王妃吧。」

  我一把將他推開：「去你娘的小流氓，我去草原做你娘還差不多！」

  「呵，小大姐好烈性，正合本王的口兒。」

  他大笑著離去，身後跟著一大幫子隨從。

  一個小太監道：「王宮令，這位就是契丹的小王爺耶律賢。」

  契丹小王爺？

  為何他的聲音跟方才我聽見的同杜貴妃說話的男子的聲音一樣？

  杜貴妃不是南唐進貢的女子麼，怎麼會同契丹小王爺攪在一起？

  許是我聽錯了吧。

  後宮的女人，我本來就不愛搭理。管她同誰一起呢！

  我沒有在意，帶著肉團團回了萬歲殿。

  柴榮在萬歲殿，召見了契丹小王爺耶律賢。

  耶律賢奉上了狐皮、狼皮、貂皮，及數箱珠寶，稱此次來開封，是想瞻仰一下後周都城的風貌，送上草原珍貴之物拜會後周皇帝，順便來求娶一位王妃。

  「兩邦若是結親，可數年無戰矣。為表誠意，結親之後，契丹願讓出雁門關三城。」耶律賢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

  柴榮沒有拒絕他的請求，沉吟道：「小王爺在開封住上幾日，再議此事吧。朕要想想，皇族之中，哪位女子和親最為適宜。」

  耶律賢行禮道：「小王拜謝主上。」

  柴榮吩咐內侍監準備宴飲。

  耶律賢道：「早聽聞後周軍士勇猛，小王傾慕已久，甚想討教。不若今日筵席過後，在宮中辦一場摔跤比賽，何如？」

  他的話語，謙卑中帶著挑釁。

  柴榮與幾位大臣對視一番，點頭，道：「准。」

  御花園，秋高氣爽。

  擂台已搭好。

  筵席過後，在擂台前設座，柴榮坐在正當中，我跟肉團團，與他坐在一處。後宮嬪妃皇子們，依次坐在左側。耶律賢坐在右側。後周官員、契丹官員等坐在後面。

  趙玄郎坐得離我不遠，但他自始至終看都沒看我一眼，似不認識我一般。

  切，不認識就不認識唄，反正我已經不稀罕他了。

  「砰！砰！砰！」

  大鼓敲響。

  比賽開始。

  後周派出軍中一名悍將上場，連贏了契丹武士幾場。

  柴榮悠然地喝著茶，耶律賢有些坐不住了。

  少頃，他縱身一躍，上了擂台。

  這小王爺倒真是摔跤好手，打敗了後周的悍將。

  有位官員，悄然同柴榮稟道：「主上，這位小王爺，號稱契丹第一神力之人。」

  柴榮點頭，又遣了幾名武藝高強之人上去。

  這幾人無一例外，全都輸了。

  耶律賢笑著拱手道：「小王承讓了。」

  他身上，有明晃晃的野性。

  我一貫好鬥，又見當下的情形對柴榮不利，便附在柴榮耳邊說了句「你別急，我替你教訓他」，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上台去。

  柴榮想攔，都來不及了。

  小王爺看了看我，道：「小大姐，你怎麼上來了？後周無人了麼？」

  「對付你，女子便夠。」

  他起初輕蔑，不在意，後在摔跤中覺出我力氣不凡，額頭沁出汗來。

  「本王絕不可輸給一個女子。」他死撐著，較著勁，手上的青筋都凸出來了。

  我猛地一掀，將他扳倒在地。

  一旁的太監歡天喜地敲起鼓來：「王宮令勝！」

  台下眾人，皆拊掌。

  耶律賢抿著嘴，道：「你是本王生平所見，第一個贏了本王的人。本王一定要讓你嫁到契丹。你等著。」

  我懶得理他，大搖大擺下了台，回到柴榮身邊。

  柴榮笑道：「蘭因，你真讓朕引以為傲。」

  耶律賢狼狽下台，不甘地提出，要賽馬，特意點出，讓王宮令也參加。

  柴榮問我：「蘭因，你願意去麼？不願去，朕就推了他。」

  「去啊！當然去！我可從來不認慫！」我興奮地摩拳擦掌。

  肉團團亦期待地看著我：「娘親，你還會贏的，對不對？」

  我捏捏肉團團的臉：「當然。」

  賽馬場上。

  一群人選好了馬，等待號令。

  參賽者，半數契丹人，半數後周人。

  令下，馬兒狂奔起來。

  然而，跑到一半，我胯下的馬像是瘋了一般，抬蹄，嘶鳴，拼命地顛著。我死死揪住它的鬃毛，卻仍被甩下——

  耶律賢恰好接住了我。

  他張揚道：「小大姐，你看看，你還是落在了本王手上。你同本王，有緣得很吶。」

  我還沒回答他。

  一個身影策馬衝過來。

  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吼道：「王蘭因，你還不快滾下來！你真打算嫁去契丹喝馬奶？！」

  是趙玄郎。

  他鐵青著臉，一把將我薅到他的馬上，疾奔向前。

  我都沒留神，他也在參賽的人當中。

  風聲在耳邊呼嘯。

  他的戰袍飛揚著，裹挾著草木的青氣。

  「你不是說，跟我永不相見麼？」我道。

  「我是說過不見你！但你拈花惹草，讓人看不下去！王蘭因，你一天不招惹漢子，你就過不下去是吧！」他吼道。

  天吶，這個男人永遠能快速點燃我的怒火。

  「滾滾滾，我不需要你救，趕緊滾遠點。」

  我掙扎著，要跳下馬去。

  他拉住我，將我抱緊。

  烈日當空。他帶著幾分惶惑、幾分寥落道：「王蘭因，昨天我睡覺的時候，聽見外頭有動靜，以為是你這個討厭鬼又偷偷跑來了。沒想到不是你。我竟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