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只入修羅，不入殘神（一更）

  遍地的屍骸只剩下方任然一個人，他笑了很久很久，隨後又突然面無表情的坐在了血海上，頭顱輕輕地歪著，雙手無力，好像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索然無味。

  嗡——

  就在這個時候血海忽然滾動起來，所有的屍山骨海都被血液吞沒了下去，方任然靜靜的看著，好像又有些期待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嘩——

  一道銀光閃過，整個血海化為了平靜的白色鏡面，天空也也只剩白色，人們周圍的懸崖峭壁也消失不見，放眼望去只有無邊無際的白色。

  天地間忽然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開始起身環顧四周，只剩骨頭的身體開始慢慢的生出血肉，逐漸覆蓋身上所有的白骨。

  最後皮膚開始生出，視覺，嗅覺，聽覺，觸覺……所有的一切感官都恢復如初，他整個人恢復到了完好無損的樣子。

  周圍不再有濃郁鮮血的味道，空氣很清新。

  方任然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熟悉的皮膚，臉上浮現一絲微微的笑容：「還有什麼，全都一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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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鼕！

  他話音還剛一落下，整個人就被拽到了鏡子之中，緊接著全世界無數的光芒不斷的向著他照射而來。

  他的眉頭開始微微皺了起來，眼前的世界一片白花花，看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包括自己的雙手。

  「瞎了？」

  方任然沒怎麼在乎，他完全可以支配沒有任何感官的自己做任何原來能做的事。

  光芒開始越來越烈，他的身軀沒有被這猛烈的光芒給灼傷，身體也沒有感覺到熱度，但是他整個人卻異常的煩躁疼痛。

  這種感覺並不是來自於身體上的，而是意識，在精準的一些來說，是靈魂。

  「削肉剔骨過了，這就開始淨化靈魂？」

  方任然嘴角不屑一笑，他現在什麼苦痛沒經歷過，會怕這點疼痛？

  然而時間還沒有過十秒鐘，他整個人就皺起了眉，他發現這個東西根本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這點疼痛感他確實不屑一顧，但是這股讓他煩躁的感覺卻怎麼也抑制不住，就像是千萬隻螞蟻在自己的心頭不斷亂爬一樣，讓他怎麼都無法安靜。

  這種感覺還在加重，他咬了咬牙，他開始抓狂了，他想要伸出手把自己的身軀破壞，讓自己的疼痛去抵消這股燥亂感，但是卻又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了。

  「啊！」

  他抓狂的吼叫著，能承受肉體的至苦，但靈魂的淬鍊這才剛剛開始。

  仿佛又回到了那片血海的深處，衝突開始不斷的加深，他的整個人的大腦都瘋了，只不過這次周圍的一切是光明。

  他可是什麼髒話都飆出來怒吼，但這卻毫無作用。

  輪迴又開始了。

  他每一次意識承受到了極限就會重來，每一次都讓他無比的煎熬，度秒如年。

  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過了多少的輪迴，幾百次，幾千次，幾萬次……

  他從抓狂到崩潰，從崩潰到麻木，從麻木到無所謂。

  ……

  最終，他就呆呆的停在原地，眉不皺，牙不咬，靈魂上的折磨開始在他的腦海中，變成了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事情。

  嘭——

  他整個人被丟入了鏡面之上，他呆呆的躺著，雙眼開始恢復視覺，看著平靜潔白的四周，他也沒有感覺到有多舒服。

  現在在他腦海中唯一的念想只剩下他最初來到這裡的目的，他要娶穆嬅卿，他要報復夏芙蘭，他要對二叔復仇，他要捏碎他們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加於她身上的「責任」。

  吧唧吧唧——

  就在他呆滯的時候，身旁的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他回過頭，只見小千葉正一臉愁苦的看著他。

  他的眼睛就像是一個沒有睡醒的人，裡面沒有任何的情緒。

  「嘿哈嘿哈……」

  小千葉跑到他膝蓋處，兩個圓球手臂推了推他的大腿，表情很是擔憂，口中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你讓我離開？」

  方任然已經能大概都懂這個小傢伙所說話的意思。

  「嘿哈！」

  小千葉重重的點了點頭。

  「不是還有萬惡加身嗎？」方任然面無表情的問它。

  「嘿哈！」

  小千葉立刻用力的搖了搖頭，兩個圓球手臂開始抱著他的一根手指向外面拉去，但是它力氣太小了，根本就拉不動。

  「為什麼讓我走？」

  「嘿哈！」

  小千葉挺嚴肅的站在他旁邊揮舞著手中兩個眼球，不斷的嘿哈嘿哈的叫著。

  「你是怕我受不住？」

  「嘿哈嘿哈！」

  小千葉慌慌張張的用自己頭頂伸出的枝條在鏡子上面刻幾個字。

  先是兩個：主人。

  然後是兩個：殘神。

  緊接著小千葉的樹枝就在「殘神」兩個字上面打了一個叉號，對方任然不斷搖頭。

  隨後它又在旁邊寫了兩個字：真仙。

  然後又在「真仙」二字上面打了一個對號。

  方任然臉上還是沒有什麼波動，開口問：「你是說，我不要走修殘神的路，要修真仙的道？」

  小千葉見他動了，立刻高興的點點頭。

  然而方任然卻根本不懂這殘神是什麼意思，那真仙又是何物，他只知道在地球上只有修真者，他們的目的是強大起來抗衡虛空。

  至於修成真仙，世人從未對「真仙」二字做過什麼標準，就連境界都是世人自己所摸索定製的。

  「什麼都無所謂，變強就好。」方任然說。

  小千葉又搖了搖頭，在鏡子上面寫出了幾個字：修羅，善道。

  方任然聽說過地球上關於六道的傳說，修羅道是三善道之一，但修羅又不是善茬，爭強好鬥，行事隨心隨欲，大善大惡皆不忌諱，也是一種追求本心到極限的道途。

  但這畢竟是地球上的傳說，真正的修羅道到底是什麼，還要他自己去體會之後才知道。

  「你在勸我善良？」

  方任然嘴角微微一笑，卻如同一個猙獰的惡魔。

  小千葉搖了搖頭，又在地面上寫出兩個字：本心。

  方任然看後又覺得地球上的某些傳說還是挺奇妙的，竟然真的有修羅道，而且修行方法還如傳說所述，修煉本心。

  「那萬惡加身跟這些又有什麼衝突？」方任然繼續問。

  小千葉皺了皺眉頭，在原地轉了兩圈卻怎麼也想不出來要怎麼表述，隨後它嘆了口氣，直接轉身向著遠處跑去，鑽進了一面玻璃內，留下方任然一個人在空間內。

  就在小千葉離開這片世界的一瞬間，所有鏡面上開始突然浮現各種各樣的畫面。

  方任然抬起頭一看，隨後臉上的笑容就收斂了，每一個畫面上刺耳的聲音都傳入他的耳中，用男人的咆哮，女人的嚎叫，牲畜的悲鳴，有痛哭，有屠殺……

  他看到了一座城被大軍包圍起來，裡面的士兵們將他們的親生孩子交換，屠而食之；他看到了一個女人在自己男人的屍體前和另一個男人愉歡，話語Y亂；他看到了一個官員將自己的妻子綁起來送入他人床上，謀官升職；他看到了餓成人幹的女人將自己懷中骨肉丟入火堆，以此果腹……

  無數的畫面上演著離譜至極的罪惡，他感覺自己的神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他的內心凌亂了，他堵住自己的耳朵，閉上自己的眼睛開始想要逃離，但是畫面他依舊能夠看到，聲音依舊傳入耳中。

  嗖——

  忽然一根枝條綁在了他的身上，將他整個人拽入了鏡子之中。

  啪——

  他眼前所有的一切畫面都破碎，耳中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咬著牙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血色的隧道上，而在自己的腳邊還有小千葉正擔憂的看著他。

  「萬惡加身……如果我在裡面堅持下來，會怎樣？」方任然內心顫抖的看著小千葉。

  小千葉碰了碰旁邊的石碑，石碑上面開始浮現出一行字體：無情無欲，心比石堅，臨極惡而無感，面至善而無衷。

  方任然一臉複雜的搖了搖頭，開口道：「那還是人嗎？」

  小千葉看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在石碑上刻出兩個字：殘神。

  「殘神就是這個東西……」

  方任然微微的嘆了口氣，忽然能理解了小千葉為什麼在之前阻止他了，他還要去娶穆嬅卿，還要復仇，如果將這萬惡加身扛下來，估計他對穆嬅卿一點感情都不會有，對於方家右派的暗殺也不會感覺到憤怒，整個人都不再是個人。

  「地球的傳說中，仙人也沒感情，那所謂的真仙又是什麼道？」方任然看著它問。

  「嘿哈嘿哈！」

  小千葉突然開始向外面跑去，修羅門開始出現在它的面前，方任然也跟在它後面出了修羅門。

  門外，小千葉忽然用枝條纏住了他，向著天空上面飛去。

  映入方任然眼中的事物都是無數的巨大枝條，每一根枝條的盡頭都有一個門，每一個門上面都刻著各種字體，每一個門都代表著一條道。

  方任然內心震撼著，這裡的枝條無窮無盡，道法也無窮無盡，他從不知道世界上會有這麼多道法。

  飛躍了很久很久，方任然被小千葉帶到了這沒有邊際的大樹頂端。

  小千葉又開始在他身邊嘿哈嘿哈的說著，但他一句都聽不懂。

  「真仙可以有七情六慾嗎？」方任然問。

  小千葉愣了兩下，然後突然跳到他的頭頂，手中聚集起光芒拍了拍他的頭。

  隨即很多的信息開始傳入他的大腦。

  良久之後，方任然的嘴角微微的笑了。

  這個世界的道法無窮無盡，就連以情入道的都有。

  所謂的真仙，很神秘，擁有永恆的壽命，擁有無上道法的存在，可一人毀滅世界，可穿梭不同的次元。

  不過在上面……好像還有更高的存在。

  到那些方任然都不去想，他現在只想把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事情給解決。

  而且據千葉給的信息，修成真仙沒個幾千年幾萬年，那是根本沒有機會的。

  他自己能不能活那麼久都是問題，考慮那麼多幹什麼？

  嘩——

  漸漸地，他眼前世界中的所有都開始消失，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嘿哈！嘿哈！」

  耳邊傳來小千葉的聲音。

  方任然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到了晨曦的光芒從窗外照射而來，他還站在寒叔的房間中，小千葉還坐在他的頭頂。

  他的目光緩緩的落在了桌子上小千葉刻出的幾個字，他嘴角微微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