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局（八）

  「唐善！唐善！」

  唐善覺得自己被一陣大力給搖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周圍的環境已經產生了一些變化。

  夜幕降臨，病床前的小夜燈被打開，屋子裡很昏暗，四周異常安靜，而他全身冷汗，幾乎浸濕了身下的床單。

  李長宣看見唐善醒了過來才鬆了口氣。

  「嚇死人了靠，剛才想問問你去不去廁所，發現你沒氣兒了，差點我就要找人去急救了。」李長宣看到唐善動了，這才翻了個白眼坐回了自己的床上：「你怎麼樣？」

  「身上很疼。」唐善實話實說。

  他好像被人重新組裝了一遍，身上每一個位置都傳來劇烈的刺痛感，好像沒有一個地方能用上力氣。

  更糟糕的是，唐善覺得自己全身很多地方都腫脹了起來，這是血液中毒的表現。

  剛才在夢中被宋彌掐死的那一幕很真實，也是因為在睡夢中險些憋死導致的。唐善閉上眼睛，想笑一笑，可惜嘴角都不聽他的指揮了。

  

  原以為陳千百死了自己就能放下一樁心事，可是這一身毒卻隨時都在提醒他，曾經有這麼一個人一直在噁心著他。

  「我睡了多久了？」

  「不知道，我也是剛醒。」李長宣看了看桌面，拿起上面的幾個飯盒：「這是誰給咱們送的？有人給咱們送飯了，會不會是宋隊？」

  唐善稍微翻了個身，看了看李長宣：「飯還是熱的嗎？」

  「不熱，溫的，你要不要來點？」李長宣嘴上客氣著，可是他早就忍不住了，打開一盒飯直接扒拉了起來，一股濃濃的飯菜味飄了過來，唐善卻面無表情。

  別說食慾了，他甚至連呼吸的欲望都快沒有了。

  又在病床上躺了一夜，唐善的身上才消腫，咳嗽也緩解了一些，不過他還是沒有出院，而是安靜地在床上躺著。

  李長宣恢復過來了早就變得生龍活虎，一刻也閒不住，來回走了好幾趟之後就坐不住了，飛一般回到了宋彌那邊幫忙。

  後續工作繁瑣複雜，宋彌已經連續忙活了好幾天，只是抽空來看看唐善，順便送個飯什麼的，畢竟唐善是個完全不按時吃飯的傢伙，有時候必須遞到嘴邊才能勉強來幾口。

  「陳千百的事情我已經匯報了，副局說，擊斃了就行，讓我回局裡整理有關陳千百所有案件的資料。」宋彌看著緩慢咀嚼食物的唐善，手上拿著勺子準備餵他下一口：「你和我回去嗎？」

  「不，我等著簡橙橙釋放，和她一起回去。」唐善艱難地把嘴裡的飯咽下去，他的嗓子已經破了，估計是這幾天吐血太多次，胃到食管全都很疼：「我答應過帶她一起去給她弟弟治病。」

  「你還是覺得簡涵涵的病不一般？」宋彌放下勺子，看著他那副痛苦的樣子，沒忍心餵第二口：「如果不是心理問題，你怎麼辦？」

  「沒有辦法，束手無策。」唐善實話實說了。

  「當時情況危機，你是為了救下李長宣才假裝答應她的，為什麼……」

  宋彌還不等說完，唐善就舉起一根手指頭搖了搖：「不，我可不是緩兵之計，我是認真的。」

  「你還真是有心多管閒事。」宋彌放下飯碗，把水杯遞了過去，扶起唐善的腦袋餵了他一口。

  「這怎麼能是閒事？」唐善說：「如果陳千百為了利用簡橙橙而害了簡涵涵，說明這姐弟倆都是被害人。」

  「沒有證據。」

  「不要證據啊，但是要盡力把他治好。」

  宋彌聽了這句話，突然笑了一下，盯著唐善說到：「唐善，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可是那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人都是會變的。」唐善對著水碗搖搖頭：「我剛見到你的時候，你也不是這樣的。」

  「哦？」宋彌笑了笑：「我自己都沒發現。」

  宋彌的這個回答已經默認了他自己的變化，而且沒有像普通人一樣追問自己到底哪裡不一樣。

  唐善看著宋彌，不再強撐著坐在床上，而是慢慢躺了下去：「你回去吧，順便幫我請個假，反正我病成這樣回去也幹不了什麼，再說，本來我就是來放假的。」

  宋彌聽了這話，伸手安撫了一下唐善，摸了摸他的被子。

  他的這個動作顯得有些親密，讓唐善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來。一個平時和你關係一般的人突然做出這樣不符合他身份的動作，其實是一種危險的信號，極其有可能在暗示此人很快就要傷害他了。

  「好好休息。」宋彌說完起身把垃圾全都丟進了垃圾桶里，目光有些緩和，對著唐善微微一笑：「不過，千萬要小心。」

  千萬要小心。

  這是宋彌留給他的囑咐，也是一句忠告。

  「你也是，宋隊。」唐善輕輕一抬手：「身體不便，不送。」

  門關上了，唐善聽到了宋彌離去的腳步聲。

  他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或許宋彌開槍前，根本沒有得到上級許可，而這次他要回去，估計也會遇到不少的麻煩。

  而宋彌這次讓唐善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兩個人並沒有設定開槍時的信號。

  也就是說，完全是靠唐善彎腰低身的那一下，才讓宋彌抓到了開槍的機會。

  不然，宋彌可能不會開槍。

  如果唐善沒有給這個機會呢？

  明面上，是宋彌違規開槍結束了這一切，實際上，這所有的變數都掌握在唐善的手裡，也就是說，如果要是真的追責的話，他唐善第一個逃不脫。

  定下計謀、利用李長宣、讓自己和戰友身陷險境，這都是他唐善做出來的事情。

  而吸引他、誘導他不得不這樣做的，卻是宋彌。

  手機響起，唐善看了看上面的來電顯示，只有一串熟悉的數字，於是他回憶了一下之後接了起來：「你那邊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問題？」

  「我……」雲思棋的聲音傳了過來，有些斷斷續續的：「我聽說王箏和陶媛媛失蹤了，局裡派燕川和木里去處理這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知道。」

  唐善很淡定。

  王箏的失蹤他不關心，陶媛媛的失蹤才是重中之重，不光是燕川木里，估計齊恢也會派出很多人查找。

  「你覺得會是誰？」雲思棋問到：「昨天晚上有一群人查到了我家，向我詢問你的情況，我說不知道之後他們就撤走了。不過我覺得非常不妥，就帶著果果躲到我的諮詢室這邊了，可是……昨天凌晨，小區發生了火災。」

  聽到這，唐善猛地坐了起來：「火災？」

  「對，我倆現在沒有大礙，但是總覺得很蹊蹺。」雲思棋聲音很小：「那人的臉我沒有看清，穿了一身警服，說自己是松西警局的人，來調查失蹤案的，身後還有好幾個人，都站在遠處。」

  「失蹤的兩個人連失蹤路線都沒有確定，怎麼可能上門查問。」唐善覺得自己的心猛地亂跳了幾下：「你們現在安全嗎？」

  「暫時安全。」雲思棋看了看身邊的果果，眉頭緊鎖：「不過我也不確定，畢竟這個地方也不是什麼秘密，我打算一會兒帶著果果去邵寧那裡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