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春及拂雲長> 第106章 見她

第106章 見她

2024-04-29 22:41:14 作者: 敬亭山

  這場皇權更迭終於還是落幕,他站在當年母親的寢宮裡,手指撫過妝檯,徒留下兩道輕淺的痕跡。

  又如何呢?

  他終於不再受人掣肘,終於強大到可以護佑住身邊的人,可是命運沒有給他足夠的時間和機會。

  亓官從外院疾步走來,正猶豫,裡面的人看見了便走出來,問道,「可找到了?」

  湛沖見亓官一臉肅容,心裡便知曉了,果然又聽亓官沉聲道,「已經搜遍了,沒有找到,應是趁亂讓他給逃了。」

  其實這並不太令他錯愕,咬人的狗素來不叫,那日他撞見澤灃二人一同飲宴,其實心裡就多少有了份預判,只是大亂時被湛澤牽扯住了精力,沒留神竟讓那小子從眼皮子底下逃了,其實湛灃與自己有些相似之處,不過是差在年歲上,可論心黑手狠,這小子可也不輸他這幾位哥哥。

  不過他卻並不十分擔心,轉而問道,「騎兵營的虎符呢?可找到了?」

  「已經搜遍了齊王府,連同所有齊王府的人,還有齊王屍身也查過了,都沒有找到虎符。」

  湛沖聞言,臉色有些發沉,沉吟片刻才道,「馬上派斥候傳令至武寧,讓他們守好關卡,再移屯兵至偏關和雁門,著令田嬰點兵以備,速去!」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

  亓官領命剛要走,卻又被他叫住了,轉頭見他立在階上,似無意識地搓捻著拇指上的扳指,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亓官很少見他這樣,往常不論是公事還是旁的,一向都是思緒敏捷,樁樁件件都部署的明明白白,何時生出過這種糾結躊躇的情狀來。可畢竟二人相處年久日深,彼此都極了解對方,亓官極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只做出忽然想起什麼的模樣來,回稟道,「南漪姑娘這會兒應該快到京州了,身邊有田嬰的人馬護衛,出不了岔子。不過那裡還有部分府軍主力屯駐,京畿周邊如今已經全部控制住,京州無須那麼多屯兵,殿下不若去趟京州重新部署。」

  「可以。」湛沖負手往外走,一本正經地從善如流道,「讓禮部儘快著手大行皇帝喪儀,待京中諸事安排妥當,你隨我一起去。」

  京州的冬天開始的格外早,南漪已經到這裡一個多月了,可湛沖卻未像他之前說的那樣來找她,她也沒有接到任何上京的消息,好的壞的,似乎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猜想應該沒有意外,因為這裡的府軍都還按兵不動,若是上京那邊出了岔子,這裡不可能平靜如斯,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如今在這裡究竟是個什麼身份,每過一日,心裡就涼下一分。

  鵝毛一般的大雪斷斷續續降了幾日,院子裡的積雪掃了又落,禪奴還是孩子心性,穿得嚴嚴實實在院子裡又蹦又跳,不一會頭頂就積了一層凝白的細雪,最後就連睫毛上都是,遠遠瞧著有些滑稽,南漪站在門上捧著手爐看著她發笑。

  因為西且彌很少落雪,便是下雪也是淺淺薄薄的一層,所以她們很少見過這樣的大雪,像棉花一樣,肆無忌憚地往人間揚撒。禪奴舉著雙手攤平了,在院子裡轉圈,張著嘴巴,就有雪花跑進嘴巴里,眨眼間就融化了,正玩兒的不亦樂乎,忽然轉到一個方向,只見眼前倏然立著個高大人影,嚇得她下意識驚呼一聲,待看清了,才發覺來人竟是許久未露面的燕王殿下,只見他像個雪人一般,從頭到腳滿身都裹滿了積雪,想必是長久走在風雪裡,一路風塵才到這裡。

  禪奴下意識回頭看看南漪,見她似乎也有些意外,只是要比自己淡定許多,神色的轉變不過瞬息之間,就又恢復了往常的澹寧沉靜。

  他走到門口,她沒有讓開,兩個人就這麼靜默看著彼此,卻無一人開口說話。

  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寒意讓南漪不自覺抱緊了手爐,他的睫毛上都凝結著細小的冰凌,就連呼吸都是冷的,南漪想問問他來幹什麼,可是話到嘴邊,盤旋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口。

  湛沖看著眼前的人兒,看見自己來了,卻連一絲一毫的喜色都沒有,自己的心都快蹦出來,可她卻淡然如常。經歷了那樣一場變故,要著手處置的事情太多,先是大行皇帝的喪儀,後又草草將朝臣滌洗過一遍,把各處要緊的位置關卡換成自己信得過的,然後不顧眾臣反對,連繼位大典也等不及辦,便急匆匆地往京州趕。走到半途又趕上天降大雪,馬蹄都在雪地里打滑,頭幾日還能勉強在驛館裡過夜,後來兩三天,日夜兼程行走在風雪裡,饒是那些鋼筋鐵骨的軍中漢子都有些吃不消了,可眾人見到金尊玉貴的主子一直衝在前頭,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便也只能暗自咬緊牙關地跟上去,就這麼生生跑死了多少匹馬兒才一口氣衝到了京州。

  眉毛上的冰雪慢慢消融了,雪水流進眼睛裡,令那本就充血的眼瞳更加赤紅,他伸手捻拭了一把,又抬頭沖她笑了下,「能不能借姑娘杯熱茶暖暖身子?」

  南漪猶豫了會兒,終於還是讓開了。

  禪奴這會兒再不敢貪玩造次,煮好茶端過來放在桌上,轉身就退下去了,走時還體貼的合上了門。

  他解脫了披風與外袍,彈落身上發上的碎雪,這室內炭火燃的正旺,乍然驟暖之下,身上反倒瑟瑟發抖起來,她倒了杯茶遞給他,看見一雙簌簌顫抖的手和凍得通紅的手指。

  一連喝了好幾杯熱茶才緩過來些,他放下杯子,上前靠近她,想好好抱一抱眼前的人。

  他一路走來,餐風飲雪是最輕淺的磨難,已經走到那一步,若是折戟功敗,死的不止他一個,還有他身後許許多多的人,所以不能輸,因為輸不起。

  他仔仔細細地看她,才多少日子沒見,竟覺得那麼久遠,這段時間他忙的腳不沾地,連睡覺的時間都少得可憐,可躺在床上,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她,他猜測過許多種他們再見時的樣子,可不論想像中的哪一種,都不是這樣的無波無瀾,她眼中不易察覺的冷漠與疏離,一時間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