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躲避
2024-04-29 22:40:02
作者: 敬亭山
南漪抽回手,抱住自己的膝蓋,方才劍刃入肉那一刻的感受仿佛還觸手可及,她沉默了下才問他,「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你?」
他聞言灑脫一笑,往後靠在稻草堆上,「我和你說過,想殺我的人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哪一路的,你這麼說倒是提醒我了,剛才應該留一個活口,盤問清楚再殺不遲。」
她面無表情地伸指在他手臂上的傷口處彈了下,引得他皺眉,她面帶嘲諷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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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明一清二楚,不過是不想她知道太多罷了,她這會兒才將前後想了個通透,他應是早就知道有人在跟蹤他們,所以才會將解下的韁繩又栓了回去,還鼓動她又回到鬧市中,然後趁機甩開她,再獨自引那些人離開。
確實像他所說,想要他命的人很多,不管是方才,還是白馬關那一場驚心動魄,包括他身上的蠱毒,樁樁件件,都說明想要他命的不止一個人,又或者是同一個,只是不止一次想要他的命。
南漪的天地原先只是那小小的青苑,所遇到的疾苦是這世上誰都逃不開的生老病死,她從未接近過皇權,可在他身上,甚至在這小小的鳩里,她見識到了權利塔尖的黑暗,竟覺得比這世上的任何一種病痛都來的可怕。
他靠在那裡有些昏沉,南漪推了推他,忽然發覺手上黏膩,雖然這裡昏暗,可猜也知道是如何了,她往他腰間摸了摸,問道,「可有火鐮?」
他有些昏昏欲睡,聲音卻還顯得清明,「我從不帶那種東西。」說著睜開眼睛瞥了她一眼,皺眉道,「軍中那些伙夫才隨身佩火鐮,我只戴玉圭香囊。」
南漪對此嗤之以鼻,「窮講究,只可惜美玉香料雖好,關鍵時刻卻救不了你性命。」
他不以為然,換了個姿勢,只覺得越來越困,「金埋無土色,玉墜無瓦聲,金玉不與泥瓦爭鋒,好沒意思。」
她懶得與他爭論,起身在糧倉里搜找,半天終於在角落一個小匣子裡翻出一副火鐮,不敢靠近門窗,躲在暗處,低頭用牙撕咬開自己裙角,扯下一塊布料,又將那火鐮燃了,然後牽起自己的一縷長發,從中間燒斷,又將那斷髮燒成灰燼,用帕子包好了發灰,小心將火鐮滅了,捧著那包發灰回到他旁邊,推了推他道,「把你胳膊露出來。」
他不明所以,卻還是強撐著拂開衣領,把上臂脫了出來,就著月光,只見那傷口足有棗子那般大小,還在不停地往外淌血。
南漪打開衣料,將那發灰整個敷在傷口上,又解下自己的裙帶給他扎住傷口。
他抬頭看她動作嫻熟的樣子,問她,「這是什麼東西?」
她眼都未抬,「發灰,我的,人發燃盡後其灰可止血,現在什麼都沒有,只能以這樣的笨法子暫時止血,否則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笑起來,湊近她,輕輕嗅了嗅她頭髮上的香氣,曖昧道,「你的頭髮……你的身體裡早已有我,而如今我的身體裡也已有了你,你我二人,也算得上血脈相融了吧。」
南漪初時聞言未解其意,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這話的意思,一時覺得臉頰滾燙,幸好此時昏暗不明,故意用力紮緊他的患處,弄得他嘶嘶吸氣,才恨聲道,「你一時嘴上不占便宜就難受麼?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境地?外面那些人也許正在找咱們呢,你還有心思說這些。」
「不必擔心。」他將衣裳穿好,安撫她道,「那些人不敢在這裡大肆搜尋,鳩里這會兒早已宵禁,衛兵會尋城,穩妥起見,只需等到天明,待我恢復些力氣就帶你離開這裡。」
「你一定知道那些殺手是誰,為什麼不告訴我?」她不死心地追問。
他用另一隻未受傷的胳膊攬住她,一把帶到懷裡躺下來,喃喃道,「我現在覺得好睏又好累,我從來沒這麼困過,也從來沒這麼累過,別說話了,睡會兒吧,讓我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南漪知道他是因為失血才會覺得想睡覺,此時再追問也無意義,見他很快就沉沉睡去,可自己又哪裡敢像他說的那樣松心,也跟他一樣就這樣睡死過去,掙扎著拉過一些稻草蓋在二人身上,躺在那裡腦子裡一片混亂,可不知不覺中,也隨著他一同睡去了。
這一晚南漪都在發夢,昏昏沉沉的,不知睡去多久,忽然感覺到自己鼻息間鑽進一個東西,惹得她鼻子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剛一睜眼,就瞧見他正捏著根草杆兒一臉笑意地瞅著她。
她捂住口鼻,戒嗔地瞪著他,「你幹什麼?」也不知他醒過來多久,又這樣看著自己多久,一時有些害羞,只瞪著他,不再說話。
他拿草杆兒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我才發覺,你睡著了是張著嘴,還流口涎。」
南漪大驚失色,連忙用手胡亂抹著嘴角,可發覺什麼都沒有時,就知道自己又被他捉弄了,「煩不煩人!」
「昨夜我睡得很好,從未有過的好。」他忽然開口。
「你倒想得開,這種時候也能睡得著。」南漪拂開身上的稻草爬起來,回首看看他,「快起來啊。」
「我看你睡的也蠻香甜。」他還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過來扶我。」
南漪耐著性子將他扶起,兩人互相看著對方,只覺得邋遢又狼狽,彼此忍俊不禁。
清晨的坊市又恢復了往日的朝氣,消失的屍體,被清洗過的河道,仿佛昨夜的那一場殺戮是幻夢一場,夢醒後,萬事了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