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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觀園試才題詩

2024-05-24 04:00:42 作者: 李白不白

  大觀園建成之後,正門一共五間,門欄窗槅,皆是細雕新鮮花樣,絕不用朱漆塗成艷紅色,白石台磯,雪白粉牆,富麗清新而不落俗套。

  推開大門,迎面就是一座屏風山,將園中景致盡數擋住,要想探園中風景,須沿著曲徑通向幽處。

  賈政想著要迎接賈妃入園,不能單是景色太過單調,稍一沉思,命人把寶玉叫了過來,聲稱要帶他去遊園。

  寶玉素來是愛玩的,若是和旁人,不知會多情願,但是和賈政遊園,他可是一點也開心不起來,當然,他也不敢拒絕。

  「最近一直忙於大觀園籌建,沒有管你的學業,今日陪我一道遊園,正好順便考校考校你最近的進益,若答得不好,仔細你的一對狗腿。」

  賈政說著背手先走,賈里玉戰戰兢兢地跟在他的身後,同行的還有賈政的一眾門客。

  眾人從大門進園,一路所見景致,皆是堂皇雅致、清麗脫俗,令人覽之心曠神怡。

  賈政每見一處出色風景就要讓寶玉擬題匾額,不論寶玉題了什麼,總少不了一頓臭罵,然後後面門客再跟著打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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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到家,寶玉被為難了一路,雖說自己也杜撰了幾個沒有依據可考的,但總體表現還算過關,展示了通靈寶玉加持下的敏捷才思。

  賈政中間也一度動念想擬幾個,但思來想去,終究覺得不合適,結果園子游完,他終究一個也沒做出。

  園子游完後,賈母剛好派人前來叫寶玉,賈政原本還想多留他片刻,但聽得失母親傳喚,不敢久留,罵了一句「小畜生,暫且放過你」,就讓他滾了。

  賈寶玉出了大觀園,簡直如蒙大赦,一路小跑著去見賈母了。

  賈政今天把賈寶玉叫來遊園,一則固然是為了考校他的才學,實際上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做一件能討賈妃開心的事情。

  賈元春是賈政之女,從小看著她長大,對她的脾氣心性如何不了解,賈元春在家時,最疼寶玉,教他識字念書,可以說一定程度上承擔了母親的部分職責,和寶玉的姐弟之情極深。

  依賈政的想法,到時候賈元春入園的時候,看到寶玉題寫的匾額一定會很開心,這也是做臣子的揣摩上意的一個體現。

  到了十月份,念經的道姑、唱戲的優伶都已經採辦好,並請了教習教他們念經卷、演雜戲。

  此外,園內各處古董文玩,皆已陳設齊備,採辦鳥雀的,自仙鶴、孔雀以及鹿、兔、雞、鵝等類,也都已買全。

  如果說大觀園落成時符了一個「大」字,那麼現在的「觀」字也已經達成,山木水榭,古玩鳥獸,活脫脫就是一個配備頂級的大型公園,其奢侈程度,可見一斑。

  到了臘月,終於萬事齊備,賈政開始奏本聖上,當今聖上以仁孝治國,自然應允,硃批准奏: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賈妃省親。

  對榮寧二府來說,迎接賈妃回家省親是今年頭等大事,到了正月初八,就有太監前來探路定位,何處更衣,何處燕坐,何處受禮,何處開宴,何處退息……

  其後又有一批負責關防的太監帶領一大批小太監前來清街、布防,指示賈府中人諸般禮儀。

  賈里玉作為寧國府護院總管,兼著兩府家學武藝總教習,因此在賈妃省親的過程中,也擔著極大的責任,總領兩府安危大任,配合總理關防的太監在府外各處布防,定巡邏方位。

  簡單來說,賈里玉在賈妃省親期間,擔任的是榮寧二府的保安隊長一職,責任不可謂不重大,當然,這也是王熙鳳一力促成,是徐徐圖之的一步。

  到了正月十四,賈府上下整整一夜無人入眠,待天色微明,自賈母以下,眾人都換了大裝,恭候賈妃鳳駕。

  賈里玉也有做皇帝的經歷,對這些禮儀倒不陌生,但如今親眼看到賈府上下為了迎接賈元春省親,前後準備了一年時間,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好像他們一家人都沒什么正事要做似的,似乎真是這樣。

  當然,另外一個可悲可嘆的地方是,因為身份改變,女兒回趟娘家都變得如此繁瑣,各種繁文縟節,賈元春到底是什麼心情,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深切感受,文中她一句「不得見人的去處」令人頗為感慨。

  賈府為了家業繁榮的繼續,將賈元春送進不得見人的皇宮,等於是將賈府的前程壓在了賈元春的肩上,細思起來,不免讓人覺得太過可悲。

  到了正月十五,賈妃終於是回到賈府,賈母、王夫人見了她,不敘離情,先行大禮,禮節未成,賈元春已是滿眼垂淚。

  賈妃省親是賈府最輝煌榮耀的時刻,也是賈府最冰冷悲涼的時刻。

  與奶奶和母親相見,本該是撒嬌抱怨、回歸初心童真的時候,然而賈元春心中無數委屈、無數離愁別緒說不出一句,只是一手拉著賈母一手拉著王夫人,嗚咽對泣。

  封建時期綱理倫常的冷酷和不近人情,全部濃縮在「嗚咽對泣」這四個字裡面了。

  之後賈政隔簾拜見,父女相見,更加墨守成規,對答之間,皆是君臣有別,一簾之隔,咫尺天涯。

  隨後賈妃宣賈寶玉晉見,賈寶玉行了國禮,被賈妃叫到近前,一把拉入懷中,【撫其頭頸笑道:「比先竟長了好些……」一語未終,淚如雨下。】

  不久,王熙鳳、邢夫人進來啟奏,請賈妃遊園,賈妃攜寶玉之手,開始遊覽大觀園。

  ……

  負責後院護衛的柳詩草趁空出來,走到賈里玉跟前,滿臉若有所思,賈里玉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麼了,一臉感慨良多的樣子?」

  柳詩草搖搖頭道:「我看這做皇妃也沒什麼好,按說那賈妃今日風風光光回府省親,大家都應該高興才是,但我見到他們府內山上下下,都哭得兩眼通紅,哪裡有半點高興的樣子。」

  賈里玉道:「如果讓你回揚州去見你父母,擺這麼大陣勢,你父母見了你就要跪拜,你會開心嗎?」

  柳詩草搖頭:「我絕不會讓我父母跪拜我。」

  「那就由不得你了,今日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賈府,一舉一動都不能出錯,不然傳了出去,就是禮儀崩壞,不把皇家規矩放在眼中,距離傾覆也就不遠了。」

  「若是如此,不要說皇妃,做皇帝也不會開心。」

  「不要在這裡信口開河了,被人聽到,又要劫一次獄。」

  柳詩草吐了吐舌頭,道:「我要進去了。」

  賈里玉點頭。

  柳詩草剛要轉身,又回過來,道:「對了,剛才我聽到三小姐和三妹底下說,今日那賈妃可能要讓園內的各位姑娘題詩來著……」

  「噢。」

  「你,你不是也會作詩嗎?」

  「打油詩啊,上不了台面。」

  雖說似是而非,但現在的時間軸的確轉到清朝,那些經典的詩詞幾乎被前人寫盡,實在沒什麼可文抄的,連納蘭容若都已經去世了二十餘年。

  總不能寫一首「再別康橋」給她吧。

  「喂,你就是想讓我求你嗎?」柳詩草面露怒色。

  賈里玉不解:「什麼意思?」

  「等會賈妃讓眾人寫詩,唯獨我寫不出,多難看?」

  「你是武藝教習,誰規定要作詩的?即使到時候要你作詩,你找三妹便是,她一低頭就一首,要多少有多少,你儘管放心好了。」

  「我偏要你寫!」柳詩草瞪著賈里玉。

  「呃……」賈里玉滿臉為難,腦子飛速旋轉,第一個想到的自然還是納蘭,畢竟有」北宋以來第一人「之稱,想到這裡忽而靈機一動:「北宋以來第一人?古今第一傷心人?」

  王國維!

  沒錯,這兩句對納蘭的評價是出自王國維,而王國維雖是學者,也有一些精品詩詞作品,比如那首《蝶戀花》,因為最後兩句太過經典,賈里玉還特意背誦過全詞。

  「呃什麼你?」柳詩草滿臉凶蠻。

  「有了。」

  「啊,真的?」柳詩草滿臉欣然。

  「你聽好啊,我只念一遍。」

  「念吧念吧。」柳詩草以前雖然沒怎麼讀書,但為了學習秘籍心法,也被迫學了認字和解詞句,背誦口訣心法更是不在話下,練就一個好記性。

  賈里玉特意像傳授心法一樣將《蝶戀花》念給柳詩草,果然她只用了一遍就記住了這首小詞。

  雖然一時未能全部理解其中意思,但能感覺到詞句中的一絲苦楚,記住小詞,古怪地看了賈里玉一眼,轉身進去了。

  柳詩草回到大觀園時,黛玉、寶釵等人已經題完詩,賈妃正在點評,轉眼看到有人進來,問道:「不知這位是哪家姊妹?」

  鳳姐回道:「啟稟娘娘,這位柳大姑娘是府內姑娘們的武藝教習。」

  賈妃頷首,道:「既是妹輩教習,也當題一首。」

  園內眾人皆把目光集中在柳詩草身上,林黛玉暗暗著急,苦不能相助,不料柳詩草行了一禮,道:「遵旨。但民女有一請,請娘娘恩准。」

  「但說不妨。」

  「民女常年練武,雙手已使不慣筆墨,就由民女口述,請林妹妹代筆,請娘娘恩准。」

  「准。」

  林黛玉疑惑不定地走出,先對著賈妃行了一禮,然後走到桌前,拿起毛筆,回首望著柳詩草,不知道她是否是想請自己相助,卻聽她念道:「蝶戀花。」

  林黛玉心道:「這是詞牌啊。」運筆寫下。

  柳詩草繼續念道:「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

  林黛玉聽罷一怔,詫異地看了柳詩草一眼,這三句開局非同凡響,難道大姐也是深藏不露嗎,趕緊寫下。

  「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暮。」

  賈妃、賈母等人聞言也若有所感地望過來,剛才相見場面,可不就是心有千萬句話,卻「相看無一語」嗎?

  「待把相思燈下訴,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

  聽到這裡,賈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只聽柳詩草繼續念出最後兩句:「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啊!」林黛玉聽了先輕呀了一聲,其他姑娘如薛寶釵、探春幾位也是聽得心神一震。

  點鐵成金的兩句,對這些貴族小姐來說直指人心的兩句。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賈妃重複了一遍,抬手道:「今日當推此首為最佳了,柳教習文武之才,巾幗不讓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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