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揮截斷紫雲腰,血淚迷離
2024-04-29 22:33:08
作者: 端木搖
羽哥和明哥起身跪地,慌張道:「奴婢參見陛下……奴婢不是……奴婢只是與姑娘……」
我緩緩道:「是阿眸的主意。」
完顏亮抬臂,手指略動,她們得到指令,連忙退出寢殿,仿佛嚇破了膽。
他看了一眼案上的菜餚,坐在我身側,冷峻的臉上有了些許暖色,「這些菜餚應該是江南一帶的菜色,是你親手做的?」
我點點頭,心中惴惴,「陛下不是在瑤池殿設宴、與諸妃一同慶賀嗎?」
本以為他不會來,沒想到他終究來了。
「滿殿芳華,也不及阿眸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完顏亮的掌心覆在我手上,宛若深情地說道,「阿眸,朕只想你在身邊。」
「陛下,嘗嘗阿眸的手藝吧。」我抽出手,為他夾菜。
「好。」他燦爛地笑,用心地品嘗我做的菜餚,「很好吃,與大金的膳食風味截然不同。」
「陛下想喝點兒酒麼?」
「也好。」
我讓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眉宇含笑,俊眸流光,時而脈脈地看我,時而握我的手。
我只能儘量以溫和的方式不著痕跡地躲避他的親近,不敢表現出太大的反抗,因為,他絕非善類,性情冷酷,心狠手辣。假若激怒了他,後果不堪設想吧。
用膳後,宮人來收拾餐盤,徐徐退出寢殿。
完顏亮執著我的手,想拉我到床榻去,我心思一轉,道:「時辰還早,陛下會下棋麼?」
「既然你有此雅興,那便殺兩局。」他毫不猶豫地應了。
「棋局如戰場,瞬息萬變,殺伐決斷,阿眸可不會心慈手軟。」
「儘管放馬過來。」
他命內侍去取那副渤海大族進獻的絕品玉棋,我讓羽哥、明哥備茶伺候。
內侍取來了玉棋,他拿出一顆顆流轉著璀璨玉光的玉棋子,介紹道:「這青紅雙色的棋子是以上好的青玉、血玉製成的,有一個雅名,叫做『胭脂碧嵐』。」
我笑語:「胭脂碧嵐,的確是好名字,清雅,脫俗。」
一顆顆地放子,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他時而捻子沉思,時而利落下子,時而開懷收子,淡定沉著,步步為營,就像一個行事穩健的將軍,讓人瞧不出他的戰術、戰略,更瞧不出他的真正水準。
爹閒時教過我棋藝,自個兒琢磨了幾年,棋藝不好不壞,他沒有施展出真正的高招,我還應付得了。
第一局,和。
第二局,我輸了。
第三局,完顏亮飲了一口茶,「時辰不早了,改日再陪你下。」
「不,阿眸還沒嘗過贏的滋味呢,再下一盤,再下一盤嘛。」我蹙眉求道。
「朕還是第一次見你撒嬌呢。」他愉悅地笑,眸光熠熠,「朕就喜歡你撒嬌的樣子,嬌俏迷人,好,再陪你下一盤。」
「阿眸一定要贏陛下。」我汗顏,不經意間,倒是將尋時向爹撒嬌的功夫端出來了。
「朕把這副『胭脂碧嵐』賜給你,你先磨磨棋藝,朕隨時奉陪。」
「這可是陛下說的,不許反悔。」
「好好好。」完顏亮豪爽道,「朕讓你三子。」
我掀眉,連下三子,暗下決定,今夜就這麼著。
他後來居上,與方才的棋風大相逕庭,步步緊逼,讓我毫無喘息的餘地。
不讓我悔棋,不讓我想太久,不讓我耍賴,他故布疑陣,再暗中突襲,一舉攻進我方腹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此後,他攻城略地,烽煙瀰漫,我步步淪陷,喪失了大片領地。
這是狠厲殺伐、暴虐殺戮的統帥,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你輸了。」他笑眯眯地看我。
「陛下棋藝高妙精湛,阿眸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哭喪著臉,「陛下就不能讓阿眸贏一局嗎?」
「改日讓你贏。」完顏亮站起身,伸伸懶腰,「朕乏了,與你聊聊家常吧。」
羽哥和明哥知趣地退下,熄了明亮的宮燈,只留下一盞,昏光幽暗。
凜冽的寒風在人間呼嘯,鬼哭狼嚎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此時此刻,這寂靜的寢殿像是一座充滿了刺骨的寒氣的冰窖,我冷得手足發顫,也懼得毛骨悚然——這都是他給我的感覺。
完顏亮拉著我坐在床榻,我靈光一閃,「今日是舊年的最後一夜,每年今夜,阿眸都會守歲。」
他似乎有點不悅,「此處是金國上京,就不必守歲了。」
我任性道:「不行,阿眸每年都守歲的,假若不守到天亮,明年就會不順,會有大劫。」
「哪有這種說法?」他不以為然地笑,「有朕保護你,你會長命百歲。」
「是真的,別人不守歲也許不要緊,阿眸不行。」我只能瞎掰道,想著可信的說辭,「十歲那年,阿眸在街上走著,忽然有一個老道士攔住去路,言道:十六歲後不可出鎮,否則,必逢死劫。阿眸不信老道士的說辭,不過爹信了老道士的叮囑,每年都要阿眸守歲,才能化解死劫。阿眸私自跑出來玩,發生了這麼多事,阿眸不得不信當年老道士說的話,因此,阿眸必須守歲。」
「此事當真?」他似乎信了,「那朕陪你守歲。」
「好呀,倘若陛下乏了,先就寢吧。」
完顏亮出其不意地攬住我的腰,移過我的臉,緊盯著我的眸,「朕聯合朝臣、宮人弒君奪位,朕這麼做,是否有悖君臣綱常?朕是竊國的亂臣賊子嗎?」
我驚詫地愣住,猜不透他為什麼這麼問。
應該怎麼回答,才不會激怒他?才讓他對我沒有猜忌心?
他的目光仿若尖利的箭鏃,射進我的眸,「阿眸,朕想聽你的真心話。」
沒有太多的時間讓我斟酌,我輕輕一笑,「歷朝歷代的帝王,無論是開國明主,還是亂世梟雄,哪個不是手沾血腥、滿身殺戮?陛下不是對阿眸說過,若想在金國皇宮活命,必須像狼一樣,時刻警惕,隨時準備殺人,否則,就是被人殺掉。阿眸覺得,成大事者,不必拘泥於小節,更不可心慈手軟、婦人之仁,必須心狠手辣、斬草除根,否則,下一個死的人就是自己。」
「說得好!」完顏亮欣喜得眉開眼笑,抱我更緊了,「你這番話,深得朕心。朕早就知道,朕所做的一切,你會明白。」
「阿眸只是覺得,陛下年少時便英銳有大志,胸襟廣闊,足可成為一代文韜武略的帝王。」
這番話,既沒有奉承,也沒有粉飾,他應該會滿意。
他眼中瀲灩的笑,透出一絲絲的狠色,「朕殺了不少宗室貴族,你是否覺得朕做得太過了?」
為什麼殺宗室貴族?
這的確殘忍、殘暴,我不明白他的用意。
「陛下做任何事,想必都有『必須如此』的緣由與深意,阿眸相信,陛下也不想看見金國宗室生靈塗炭,只是某些人、某些事,逼得陛下不得不如此。」我只能這麼說,三分奉承,七分誠懇。
「好!說得太好了!」完顏亮興奮道,滿目讚許,「阿眸,只有你理解朕,懂朕的心。」
「陛下……為什麼殺那些人?」我遲疑著問出口,「假若陛下不願說……」
「先帝是太祖嫡長孫,朕是太祖庶長孫;朕繼承帝位,那些宗室子弟會想,同為太祖的子孫,他們也可以繼承帝位。」他烏黑的瞳孔劇烈地緊縮,迸射出駭人的戾氣,「他們對帝位心懷覬覦,朕不可能視而不見,也不可能任由他們結黨行事,危及朕的帝位。」
「阿眸明白了,這至尊寶座來之不易,自然不能讓那些懷有覬覦之心的宗室貴族有機可趁,而永絕後患是最好的法子。」
雖然我明白,但是我不敢苟同,短短數日就殺了這麼多人,太殘暴,太可怕。
完顏亮撫著我的臉腮,眸光熾熱,「這世間,只有你懂朕的心,朕知足了。」
我發覺,他的眸色變了,我駭然一跳,心生一計,「陛下,這夜越來越冷了,不如走動一下……」
他痴痴地看我,「過幾日,朕冊封你為貴妃。朕坐擁江山,還有你陪伴,此生足矣。」
「陛下,不可!」突然覺得,我的反應太激烈了,於是趕忙掩飾了急色,緩緩道,「陛下三思,陛下登基不久,朝堂未穩,不如先冊封那些有利於鞏固帝位、穩固朝堂的嬪妃。」
「你一心為朕著想,朕更不能委屈你。朕意已決,你就等著當朕的貴妃罷。」他的語氣突然變得生硬,不容反駁。
「陛下……」
「不必再說!」
完顏亮將我的雙手扣在身後,左手解著我的衣袍,粗魯,強硬。
我大駭,掙扎著,「陛下……你做什麼……」
他的臉分外冷峻,語氣霸道而溫柔,仿佛壓抑了很久很久,「朕想要你!朕不想再忍!」
暖和如春的寢殿驟然冰冷,寒意森森,寒氣刺骨。
完顏亮撕扯著我的衣袍,利落,嫻熟,很快的,我被他脫了外袍,只剩下貼身單衣。
我一邊抗拒一邊想著,希望能想到法子逃過這一劫,可是,心慌意亂中,想不到好法子。
他鐵了心,我如何阻止他?
假若與他撕破臉,只怕他會在瞬息之間變成那個冷酷絕情的人。
「陛下當真強迫阿眸嗎?」我淒澀地問,只差一步,他就吻下來。
「事到如今,你心中仍然沒有朕?」他滿目驚異,悲憤道,「阿眸,朕為你做盡一切,你竟然不領這份情意?」
「陛下當真是為了阿眸嗎?」我冷笑,「還是為了自己、為了得到至高權柄?」
「為什麼你心中沒有朕?為什麼?」他惱怒地質問,眼中戾氣急涌,「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朕這麼愛你,決定把後宮交給你掌管,可你竟然這麼對朕!為什麼不喜歡朕?說!為什麼?」
明明是為了自己的權欲之心,竟然說是為了我,太可笑了。
我收不住唇邊的譏笑,「陛下究竟為阿眸做過什麼?」
完顏亮咬牙切齒道:「先帝虐打你,朕保你一命,還為你弒君,這還不夠嗎?」
索性挑明了吧,我誠懇道:「陛下,男女之情無法勉強,陛下為阿眸做了這麼多,阿眸也想酬謝陛下的心意。可是,阿眸怎麼努力,也無法……對陛下產生思慕之心,陛下恕罪,也請陛下見諒。」
先帝遇弒之前,他待我的好,我銘記在心,也有一點感動,然而,對他的恐懼,對金人嗜殺、兇殘的畏懼,都讓我不敢靠近他,對他敬而遠之。
「恕罪?你的確該死。」他森冷地看我,掌心忽然覆著我的胸脯,緩緩用力,「朕很想挖出你的心,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麼樣的。」
「陛下……放開……」我疼得抽氣,他越發用勁,我慘叫道,「放開……」
「知道疼了?」完顏亮緊扣我的雙手,邪魅地笑,「既然得不到你的心,朕就挖出來。」
我震駭得感覺不到疼了,驚恐地搖頭,「不要……不要……」
他扯開我的單衣,「由不得你。」
淚水滑落,我怨恨地瞪他,死死地瞪他。
他鎖眉看我,俊眸中的狠色慢慢減少,終究,他有些不忍,撤了手,「為什麼這麼對朕?為什麼不喜歡朕?」
我啞聲道:「情不由心,阿眸無能為力。」
「你已有意中人?」
「沒有。」假若說我已有意中人,他會更生氣吧。
「你可知,朕第二次見你,不是在上京郊外,而是在中京那家客棧。」
我訝然,為什麼他又提起那家我大吃大喝的客棧?
完顏亮的眼眸沉若萬丈深淵,「入夜,朕出來走走,聽見灶間的夥計小聲嘀咕,說那個乞丐不知是什麼人,帶著一大包銀子,要了上房,還要這麼多熱水沐浴,明明就是乞丐嘛,何必洗得那麼乾淨。」
吃飽喝足後自然要沐浴,因為多日未曾沐浴,身上太臭了。
我讓客棧的夥計多燒點熱水,洗了兩遍才罷休。
可是,他竟然知道我沐浴?難道……
「朕覺得你不是乞丐,應該是刻意打扮成乞丐,朕不明白你為什麼扮成乞丐,就前往你的客房,沒想到……」他的目光變得很怪異,分外灼亮,「朕克制不住好奇心,就從窗縫偷看。」
「你偷看我沐浴?」我驚詫不已,那他不就知道我是女兒身了?
「朕沒想到你是女子。」完顏亮毫無歉疚,仿佛陷入了某種美好的回憶,「阿眸,朕不是故意的,朕只是好奇。當時你坐在浴桶中,熱氣氤氳,使得你的面容與胴體若隱若現。朕看呆了,那明明是一個艷媚傾城的女子,怎麼會是一個乞丐?她有一張嬌艷惑人的臉,一雙顧盼生姿的眸,一張小巧誘人的唇,她還有纖細優美的雪頸,膚如凝脂的玉體……總之,朕的心跳得厲害,為她跳動,為她傾倒。」
我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這般巧合的事。
那夜沐浴,我感覺窗外有動靜,喊了一聲,卻無人回答,久久沒有動靜,就以為是錯覺。沒想到,竟然是他偷看我沐浴。
他握著我的雙肩,「在上京郊外見過你之後的次日,我派人在城中四處找你,卻沒有你的蹤影。找了半個月,我死了心,不再想著你,卻沒想到,你被先帝囚在宮中。」
我愣愣的,他對我動情,只是因為看見我沐浴,只是因為我的容貌?
完顏亮五官分明,縱深有度,組合成一張剛毅、冷硬的俊顏。此時此刻,這張臉說不出的可怕,「阿眸,這便是你與朕的緣分。親眼目睹你的真面容後,朕就想要你。」
心中冷笑,他所謂的動心、動情,只不過是惦記美色。
「你以為朕好色嗎?你以為朕喜歡你、要你,只是因為你長得美嗎?」他仿佛看穿了我的所思所想,惱怒地睜大眼,「朕待你如此,你竟然這麼想?」
「你要阿眸怎麼想?你是皇帝,手握生殺大權,想怎樣就怎樣,阿眸還能如何?」我譏諷道。
「朕只想你留在宮中,成為朕的女人,當朕的貴妃,甚至是皇后。」他的臉一分分地冷沉。
「強人所難。」既然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能再虛與委蛇。
「你——」完顏亮氣得攥緊拳頭,我好像聽見那骨節摩擦的輕響。
半晌,他森寒地看我,「你當真不願留在朕身邊?不願當朕的女人?」
我搖頭,即使很害怕,也要抗爭一下。
他定定地盯著我,眼眸盈滿戾氣,駭人至深。
不知何時,他的眼眸染了欲色,變成可怖的血紅。
懼意流竄在四肢,心尖發顫,我立即起身逃命。可是,才兩步,就被他拽住,摔在床榻上。
不!絕不能!
他已變成那個冷酷、嗜血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我以腿踹他,他竟然捏住我的右足;我又用左腿踢他,他又抓住。我坐起身,出招攻向他的胸口,他不得已鬆開我的雙足,巧妙地化解了我的招。緊接著,我又連續出招攻他,想逼退他,好下床逃走。可是,我這花拳繡腿,對付這個武藝頗強的金國男人,是以卵擊石。
「有兩下子。」完顏亮陰沉地微扯唇角,「沒想到你身懷武藝,可惜,你的身手太粗劣。」
趁他說話的檔兒,我出其不意地攻向他的下身要害,用了十成力道。
他大驚,立即出招相迎,輕而易舉地扣住我雙手,將我壓在他胸前,「這麼想朕,大可不必如此,為朕寬衣解帶便可。」
我又驚怒又窘迫,吼道:「放開我!」
「朕如何捨得?」他冷邪一笑,低首吻我的耳垂,吮吸,啃咬,熱氣瀰漫,癢得令人發狂。
「我恨你!」第一次被人這般羞辱、強迫,心中充滿了恐懼。
「恨,起碼會讓你記住朕,你心中就有朕。」
話音方落,完顏亮壓倒我,扯下我身上僅存的單衣,邪惡得令人髮指。
突然,他盯著我的胸,布滿欲色的眼眸睜得圓圓的,精光熠熠,眸光熾熱如火。
我知道,他震驚了。
他那是以鴿子血與銀針所刺的刺青,紅澤鮮艷,線條流暢,紅鸞傲然引頸,姿若欲飛。
紅鸞棲於右乳上,鮮紅欲滴的光澤襯得雪玉般的肌膚愈發誘人,仿佛整隻右乳翩然欲飛。
完顏亮笑了,激奮,激賞,激動,萬分驚喜,仿佛我是一件絕無僅有的奇珍異寶。
「阿眸,朕看見了一幕奇景,驚艷,妖冶。這隻鮮艷奪目的鸞,栩栩如生,振翅欲飛,奪人心魄。」他感嘆道。
「真美!膚如凝脂,雪玉般的雙乳棲息著一隻火紅的鸞,美得嘆為觀止,灼人眼目,仿若一件完美無瑕的稀世珍寶。」
趁他陶醉、忘情之際,我拼力推他,可是,他的氣力大得出乎想像,我所有的抵抗都被他化解,無濟於事。
當他脫光所有衣袍,覆在我身上,我被他炙熱的身軀燙了一下,腦子頓時清醒,不再抗拒。
他從額頭一路吻下,鼻子,嘴唇,下頜,鎖骨……他濕熱的唇舌像是一柄利刃,切割著我,一刀又一刀,血肉模糊。
全身顫慄,每一寸肌膚都在痛。
眼角似有淚水滑下,為什麼會招惹這般殘暴可怖的男人?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我死也不會讓你凌辱。」我幽冷道,心灰意冷,目光如死。
「死?」完顏亮終於停下來,血紅的俊眸出現在我眼前,殺氣與戾氣交織成一抹足以摧毀我的催命符,「咬舌自盡?還是什麼?朕告訴你,若你膽敢自盡,朕會讓你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找不到爹爹。」爹和哥哥隱居避世,他找不到的。
「朕廣派人手,深山野林,海外孤島,朕都有法子找到。」他目光如鷹,啄人的眼,「之前朕不知先帝為什麼囚禁你、虐打你,逼你招供;朕登基後,終於知道真相。你爹是宗室子弟,叫做完顏磐。」
爹爹叫做完顏磐?可是,即使爹爹是金國宗室子弟,避世多年,先帝為什麼非要知道爹在哪裡?為什麼囚禁我?
他道:「朕告訴你,先帝之所以能夠登基,是因為你爹禪位。」
我震駭,爹爹竟然是金國皇帝!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七月,我來到上京僅僅一日,就被完顏撣的人看見,抓入宮中,只怕是因為我的容貌與娘太像吧。哥哥常說,我承襲了娘的傾世美貌,與娘有六七分相像。
到底還是自己惹的禍,假如我不來上京,不私自跑出來四處遊歷,就不會被完顏撣囚禁。
完顏亮又道出一個真相,「先帝擔心你爹回來奪位,或者危及他的帝位,就囚禁你,逼你說出你爹的下落,然後斬草除根。」
原來如此。
那麼,你決意留我在宮中,是否也是因為爹爹危及你的帝位?
可是,我沒有問出口,問了也是白問。
「京中還有不少人記得你爹的容貌,只要朕命人多畫幾幅你爹的畫像,就算是上天入地,朕也能找到你爹。」完顏亮冷冽道,「為了你爹的安危,你只能委曲求全地侍奉朕,若你膽敢逃走,朕就頒布海捕文書,逮你爹回京,讓他生不如死。」
「卑鄙!」我切齒道。
「不卑鄙,如何得到美人?」
他強硬地分開我夾緊的雙腿,陡然間,我全身僵硬,不敢動彈,幾乎崩潰。
淚水再次湧出,他壓著我,鬆開我的右手,抬高我的腿和臀,我驚懼地掙扎,可是毫無作用,想躲,可是無路可退。
完顏亮低首往下看,趁此良機,我立即從枕下取出匕首,橫在他的脖頸處。
「你用朕送給你的匕首對付朕,很好!」他扯唇微笑,四分邪魅,六分冷酷,「殺了朕!殺!」
「放開我!」我怒喝,「滾!」
「朕讓你殺!」他目色成赤,似有怒火欲噴,有如地府閻羅,「怎麼不殺朕?殺啊!」
是!只要劃下去,他就會血流如注,我就能逃過一劫。
殺!對這種殘暴的人,不能心軟!
我握緊雕刻著狼首的金柄,狠狠劃下去!
可是,劃不下去!
血一滴滴地落在我身上,越來越多,溫熱地流淌。
我驚駭地睜大雙眸,但見他以右掌握著利刃,阻了我的力道。
血水繼續流,他毫不在意,死死地盯著我。
我不能放棄,於是使力從他掌中奪出匕首,可是,竟然拔不出來。
可怕的是,他竟然從我手中奪了匕首,扔在地上。
世間竟有這種在生死關頭毫無懼色的男人。
緊接著,完顏亮不顧手掌的傷口——
我尖叫,心魂俱震,雙手緊握,心縮著一團,全身緊繃。
痛!
撕心裂肺的痛!
鋪天蓋地的痛!
我激烈地掙扎,他制住我雙手和身子,瘋狂而殘酷地掠奪。
攻城略地,灰飛煙滅。
這張俊臉,變成了地府閻羅,滅絕人寰。
心魂碎裂。
四肢酸痛,腿不再是我的,手也不再是我的,心更不是我的。
因為,感覺不到心的跳動。
大哥,為什麼會這樣?
即使大哥對阿眸有心思,阿眸也不再是以前的阿眸了。
大哥,你在哪裡?
大哥,阿眸的心好痛,怎麼辦?
大哥,阿眸再也不能喜歡你了。
淚痕已干,我忍著巨痛爬起身,遠離身側的閻羅,可是,剛剛支起身子,他就拽倒我,緊摟著我。
「放開我……」
「哪裡也不許去,你只能在朕的懷裡。」完顏亮上半身壓著我,睡眼惺忪地俯視我。
我瘋了似地推他,他吻下來,封鎖了我的唇,狠狠地噬咬。
早已沒了氣力,他的強攻與霸道,我無力反抗,還能怎麼樣。
越來越憋悶,喘不過氣,我慢慢地陷入一片靜寂的黑暗……
醒來時,完顏亮早已不在,許是上朝去了。
即使身痛、心痛,我也不能自怨自艾,不能什麼事都不做。
用膳後,羽哥和明哥備好湯浴,扶我去沐浴。
使勁地搓,使勁地洗,卻怎麼也洗不去他的味道、他留在我身上的瘀痕。
淚珠啪嗒啪嗒地掉,掉入水中。
「姑娘已是陛下的人,就不要胡思亂想了。」明哥勸道,將熱水淋在我肩上,「縱有千般不願、萬般委屈,事已至此,姑娘看開些吧。」
「是啊,明兒詔書就下了,陛下要封姑娘為貴妃呢。」羽哥不無羨慕道,「姑娘應該高興才是,眼下這後宮只有惠妃和貴妃大氏兩個妃位,姑娘初封就是元妃,和大氏平起平坐,羨煞多少人呢。」
「陛下最看重姑娘了,不久的將來,陛下一定會封姑娘為皇后。」明哥笑道。
「大金國皇后,母儀天下,是多少大金女子夢寐以求的呢。陛下待姑娘這份情,姑娘可要好好珍惜。」羽哥以柔軟的絲巾擦我的背。
「水涼了,加點兒熱水吧。」我淡淡道。
她們應了,去吩咐宮人再弄點熱水來。
我沉入溫熱的水中,閉上眼,水漫過眉眼,漫過頭頂,屏息。
大哥,阿眸好想你,可是,阿眸不想再見你。
想不到,今年三月在汴京相見,竟是最後的訣別。
大哥,來世再見。倘若你我再次相遇,我一定會向你表明心跡。
很難受,喘不過氣,心越來越脹疼,原來,溺死的感覺是這樣的。
爹爹,女兒不孝,先走一步了;哥哥,好好照顧爹爹,縵兒會為你祈福。
平心靜氣地迎接死亡的來臨。
半晌,隱隱有尖叫聲傳來,緊接著,有人將我從水中拽起來。
我咳著,羽哥將衣袍裹在我身上,「姑娘,您這是做什麼?倘若您有何不測,奴婢也活不了。」
明哥嚇得花容失色,勸道:「姑娘這是何苦呢?好死不如賴活著,想死還不容易,活才是最難的。姑娘何不想著,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見到親人和最想見的人?」
她們不明白,與其屈辱地活著,不如死了乾淨。
無法再見大哥一面,縱然不甘心,但又能如何?
淚珠如斷線。
我擁衾而坐,看著手中的金縷鑲玉鳳頭履,心痛如割。
大哥,這雙鳳履是你送給我的,我一直珍藏著,可是,我只穿過一次,因為不捨得穿。
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穿了。
大哥,我應該死在這裡,還是設法逃出去?
大哥,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辦?
心,那麼痛,那麼痛,痛得喘不過氣。
哭著哭著,睡著了。
醒來時,我看見羽哥和明哥趴在案上打盹兒,於是輕手輕腳地從床榻上爬起來,擊暈她們,接著換上她們的衣袍,拿了包袱,溜出寢殿。
即使皇宮守衛森嚴,即使不熟悉宮中布局與巡守換崗,也要搏一搏。
可是,剛走到殿前小苑,我就看見迎面走來那個此生此世再也不想看見的地府閻羅。
我連忙站在一旁,低著頭,以免被他認出來。
完顏亮龍行虎步地走向大殿,沒有注意到我,我鬆了一口氣,正要逃奔,卻聽到一道喝聲:
「站住!」
硬生生地止步,我不敢轉身,心念急轉,想著是不是應該不顧一切地逃命。
可是,就算跑出蒹葭殿,也跑不出皇宮。
就在這瞬間,他沉沉的腳步聲已在身後。
毫無意外,他站在我身前,抬起我的臉,我不懼地看他,他瞳孔微縮,滿目陰厲,「想逃走?」
「是!」我索性承認,仰著臉。
「你若能逃走,朕就不當這皇帝!」完顏亮扔下一句狂妄的話,拽著我回寢殿。
宮人都在大殿等著他的傳喚,寢殿裡,他將我摔在床榻上,自行寬衣。
原本已是全身酸痛,被他這麼一摔,骨頭都快散架了。
縱使掙扎、抗拒,他也有法子脫光我的衣袍;很快的,他覆壓著我光裸的身,為所欲為。
撕裂之痛,慘絕人寰。
他的唇如刀如劍,割著我的身,我痛得四肢戰慄,心,碎裂成片。
他的身如槍如箭,咬著我的魂,什麼都沒了,就連灰燼也飛散了。
「想死?想逃?」完顏亮的聲音冷酷得滅天滅地,「朕告訴你,你死,你家人就為你陪葬!你逃,縱使將大金、南朝翻個底朝天,朕也要捉你回來!」
「我恨你!」我清冷道,鄙夷地瞪他,「禽獸不如!」
他咬我的唇,我反咬他,卻咬不到,被他捲入口中。
血與欲,恨與色,生與死,猶如那交疊的四肢,總是如影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