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會挽雕弓如滿月,射天狼
2024-04-29 22:30:15
作者: 端木搖
我盯著面目依舊、性情卻已改變的懷柔,探究著這句話的深意。
眼前的柔妃,眉目清淡,氣色不佳,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溫婉脆弱的美。這種嬌弱欲碎的美,令所有強勢的男子痛惜、憐愛,更何況是文治武功皆強的金帝。
懷柔受寵,不難理解。
她指著旁側兩個金國宮庭裝束的侍女,「姐姐還認得她們嗎?」
我側首看去,這兩個宮女有點面熟,身形嬌小,眉目清秀,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這是小魚,以前在我寢殿當值,聽命於小蘭。」
「哦,原來是小魚呀。」我記起來了,小魚是懷柔所住宮殿的外殿小宮女,總是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
「這是從浣衣院找來的,叫做小芳,以前在衛賢妃寢殿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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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我總覺得她們兩個有點面熟呢,原來都是宮中舊人。」我笑。
小魚和小芳立即下跪行禮,給我請安。
我讓她們起來,叮囑她們要忠心事主,然後讓她們去殿口守著,若有人進來,立即通稟。
我問:「小魚和小芳可當大任嗎?」
懷柔笑道:「在我調教下,還算機靈,不過我要的是她們的忠心。姐姐可知,整個金國宗室都津津樂道皇太弟與你的事呢,說皇太弟寵愛大宋帝姬寵得要翻天了,夜夜同宿,冷落唐括王妃,還將昔日寵妾趕出王府。」
我驚愕,「很多人都知道了?」
她抿嘴一笑,「是呀,那幾個太子都笑話皇太弟呢,警告他小心被女人騎在頭上。」
我黯然不語,真不知說什麼好。
得寵,源於我並非真心的邀寵。
她笑得很賊,「姐姐得寵如此,可有什麼秘技傳授妹妹一二?」
我苦笑,「彼此彼此。」
懷柔彎著的唇,霎時化作苦澀的笑紋。
哪有什麼秘技?偽裝身心,偽裝愛意,強迫自己忍受對他們的痛恨與厭惡,施展一些汴京宮中的寵妃邀寵的心思與手段,就能夠把金國最尊貴的兩個男人迷得神魂顛倒,讓他們欲罷不能。
對完顏宗旺付出身心,我並非真心實意,而她如斯神色,是否也是內藏玄機?
懷柔接近完顏鋮,究竟有何謀劃?
「不知父皇可好?姐姐,我好想父皇。」
「父皇在中京大定府,現下是何情況,我也不知。」我不敢多問父皇的情況,擔心完顏宗旺起疑心,「懷柔,滑胎一事,真是唐括皇后下毒手的嗎?」
我總覺得這事並非那麼簡單,假若真是唐括皇后指使太醫做的,應該有跡可循。但是,唐括皇后的嫡長皇子和其他皇子無須爭奪皇位,她何須加害懷柔的胎兒?她背靠唐括氏家族的強大勢力,穩坐後位,其他嬪妃再如何得寵,也不會危及她的后座,她根本無須害死懷柔的胎兒來保住什麼。
金國皇位繼承制與大宋嫡長子繼承制不一樣,是兄終弟及制。當今金帝完顏鋮是太祖三弟,與完顏宗旺是同母三兄弟。因此,完顏宗旺被立為皇位繼承人,謂之諳班勃極烈,俗稱皇太弟。
假若沒有同母胞弟或者是皇太弟早逝,皇位繼承人的首選是太祖嫡長子、嫡長孫,而非大皇子完顏磐。
也就是說,假如完顏宗旺早逝,完顏磐也沒有多少可能繼位。
完顏宗旺對我說過金國皇位繼承人的祖制,我一直弄不懂,為什麼要制定如此複雜的繼承制?
這樣的兄終弟及制,唐括皇后只需保住家族的榮寵不衰便可,何須害死嬪妃的孩子?
因此,我懷疑懷柔滑胎一事另有隱情,也許是別的嬪妃也說不定。
「除了唐括皇后,別的嬪妃膽敢下手嗎?姐姐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懷柔嬌顏一冷。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如果真的不是唐括皇后,真正的兇手就逍遙在外,那不是便宜她了?」我解釋道。
「那依姐姐看來,真正的兇手是誰?」她的眸光清冷得瘮人。
我對完顏鋮的後宮嬪妃並不了解,又怎麼猜得到是誰下狠手的?
我嘆息道:「懷柔,我是為你好,不僅僅要防著唐括皇后,還要防著其他嬪妃。」
她眸凝一線,美眸盈滿戾色,「只有唐括皇后才有資格成為我的敵人。」
聞言,我一怔,覺得她太過於鑽牛角尖,語重心長地勸道:「懷柔,唐括氏是金國名門望族,就連完顏鋮和完顏宗旺都對唐括氏有所忌憚,不敢輕易動她們,你與唐括皇后為敵,不是以卵擊石嗎?」
懷柔眉梢一動,唇邊一斜,「姐姐,我有分寸,你無須費心。」
我握住她微涼的手,低聲問道:「那個孩子……你是不是不想要?」
她看我須臾,忽然笑了,「姐姐,若你懷了皇太弟的孩子,你會生下來嗎?」
我一驚,怔怔無語,她竟然看穿了我。
她冷靜得宛如春空行雲舒展著曼妙的柔姿,「要我生養,金賊根本不配!」
滑胎真相,隱隱浮出水面。
我很想知道真相,但又害怕知道真相。
四處望了望,最終壓低聲音道:「你在湯藥中做了手腳?」
懷柔笑如春水,質若冰雪的容顏緩緩地裂開一絲絲縫隙,「要做大事,就要心狠手辣。」
我呆住,無言以對。
這夜,懷柔要我留宿宮中,我便陪她一夜,以慰我們孤身淒涼。
次日一早,我正要出宮,卻有內侍攔車,說是唐括皇后、唐括王妃正與諸位嬪妃在宮中校場騎馬射箭,召我過去一同玩耍。
皇后、王妃有命,我推辭不了,只能去了。
校場在宮城的西北角,供完顏鋮、后妃和皇子們閒時騎馬射箭。
這個時節,汴京早就驕陽燥熱,風暖熏人,會寧仍是涼風習習,一身清涼。
校場頗為廣闊,綠草茵茵,四周林木蔥鬱,近處扎著數頂帳篷,擱放著後宮眾妃的隨身物件。
我上前行禮,唐括皇后客氣地賜座。
前方五六個嬪妃正在射箭,不時發出驚叫聲、歡笑聲、哀嘆聲,全無我宋女子的嬌弱、纖瘦、斯文,而是矯健、活潑、豪爽,正是金國婦人的樣兒。
唐括皇后的肌膚已經鬆弛,斑點散落,臉上傅著一層淡淡的妝粉,恰好展現出女人的衰老過程。今日,她並無皇后的盛裝打扮,那種母儀天下的尊貴氣韻與雍容氣勢卻不經意地流露出來。
完顏磐的母后就是唐括皇后,兒子長得俊美,母后年輕時應該也是一個美人。
唐括王妃是唐括皇后的親妹妹,坐在另一側。
今日,她身著窄袖騎裝,利落幹練,面頰紅撲撲的,別有一番英姿颯爽的風采。
一輪射術比賽結束,嬪妃們回來歇息飲茶,乍然看見我坐在一側,皆狐疑地看著我。
「這位是皇太弟的寵妾,南朝沁福帝姬。」唐括皇后含笑介紹道。
「原來是那位將荷希夫人逼出王府的沁福帝姬,這麼個大美人,皇太弟可真有福。」
眾人嘰嘰喳喳地說起來,意味不明地看著我,評頭論足。
我悠閒地坐著,雖然聽了她們他的話,臉頰漸有熱度,我卻三緘其口,任憑她們說個夠。
唐括皇后咳了一聲,眾人才停歇。
下一輪是騎馬比賽,唐括王妃也下場,共有五人。
突然,其中一個嬪妃衝到我面前,以女真語對我說:「你也一起來,騎馬很好玩的。」
我也以女真語道:「你們好好玩,我就在這裡看著就行了。」
「既然來了,就要玩玩嘛。」唐括皇后笑眯眯道,「沁福,當了皇太弟的侍妾,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柔柔弱弱的,你該知道,我們皇太弟是大金第一勇士,武功蓋世,最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嬌弱女人,像我妹妹這樣身板有力、騎射皆精、持家有道的妻子才是他最喜歡的王妃。」
「姐姐,哪有像你這樣誇讚自家妹妹的?」唐括王妃含羞地低頭。
「事實就是如此嘛,沁福,總是待在房裡會悶出病來的,像我們這樣經常騎馬射箭,身強力大,才不容易染病,也才好生養。」唐括皇后喋喋不休地說著,「你服侍皇太弟大半年了,怎麼肚子還沒動靜?」
我柔聲道:「沁福福薄,不能為王爺生養,是沁福的錯。」
唐括王妃嘆氣道:「這也不能怪她,宗旺那麼多孩子都沒能保住,想必與他殺戮太多有關。」
唐括皇后卻不苟同,「這根本沒有關係,那些侍妾沒能保住孩子,是她們的肚子不爭氣,沒有福氣為宗旺生養。我看沁福的名字里有一個『福』字,生養應該沒有問題。」
唐括王妃笑道:「我想也是。」
我清和道:「沁福聽憑上天之意。」
「嘮叨了這麼久,她們都等急了,沁福,去騎馬,好好玩。」唐括皇后催促道。
「他們男人去城外圍獵,我們也可以在校場騎馬射箭,我也過過癮去。」唐括王妃笑著站起身,拉過我走出帳篷。
「我還是……」我猶豫道,這對姐妹這般熱心地勸我騎馬,是否不懷好意?
「怕什麼?如果不會騎,騎一兩次就會了,很容易的。」唐括王妃拽著我來到一匹白馬旁,拍拍白馬道,「這白馬不錯,比較平穩。」
她將我交給旁邊的一名健壯宮女,就自行去騎馬。
宮女解說著騎馬要訣,我仔細認真地聽著。
說完,宮女扶我上馬,「夫人當心,慢慢騎。」
輕踢馬腹,我緩勒馬韁,讓白馬晃晃悠悠地走著。
既然她們要我騎馬,我就騎馬。想看我出醜,沒那麼容易!
六哥精於騎射,十四歲那年,我就纏著他教我,騎馬不難,很容易就學會了,射箭卻是要每日練習才會有長進。認識阿磐後,經過他的點撥,我掌握了訣竅,射術更精。
嬪妃們策馬當風,一個個地從我身旁衝過去,唐括王妃也掠過去,英姿颯颯,分外瀟灑。
突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口哨,白馬陡然揚蹄飛奔,快如驚電,我沒有拉好馬韁,差點被疾速飛馳的白馬摔下來。倉促之間,我慌亂地握緊馬韁,雙腿緊緊蹬著馬鐙,不敢鬆懈。
白馬就像離弦的箭,不管我有沒有坐穩,野馬一般奔馳,晃得我東倒西歪,幾次差點兒被馬掀下來,驚險萬分。
而校場所有人,驚呆地看著我,竟沒有人上前制住這匹受哨聲控制的馬。
唐括氏姐妹站在帳篷前望著狼狽不堪的我,平靜的臉上似有淺淺笑意。
白馬整整疾馳三圈才慢慢停下來,在最初的受驚之後,我鎮定地控制了白馬,當眾表演了一場精彩的騎術給唐括氏姐妹看。
若是初次騎馬,必定被這匹矯健的好馬掀翻在地,摔斷脖子,或是斷手斷足,又或是當場喪命,皆有可能。
「沁福,騎術不錯。」唐括皇后若無其事地贊道,「精於騎術,才配得上皇太弟。」
「是王爺教沁福的。」我氣定神閒地站在金國皇室貴婦面前,瞥唐括王妃一眼,柔柔一笑,「早在汴京之時,王爺就手把手地教沁福騎馬,還說,以宋女柔弱的身姿騎馬,別有一番惹人憐愛的風姿。」
眾女聞言,竊竊私語。
唐括王妃面如豬肝,轉身坐下。
唐括皇后微微一笑,飲茶不語。
須臾,幾位嬪妃嚷著開始比箭,方才那位拉我騎馬的夫人,再次拉我去射箭。
我沒有推辭,道:「我不會射箭,勞煩夫人教我。」
這位夫人爽快地答應了,詳細地為我講解如何射箭,如何射中靶心,還示範了三次給我看。
我射了一箭,射到草地上了,這位夫人讓我別灰心,多練習幾次。
過了一會,比箭正式開始,唐括王妃也加入比箭,沖我一笑,笑得意味深長。
開頭三個嬪妃都沒有射中靶心,第四個距靶心較近,第五個是唐括王妃。
她的姿勢很正,力貫雙臂,弓如秋月,「咻」的一聲,羽箭離弦疾馳,正中靶心。
掌聲響起,諸位嬪妃紛紛叫好。
有人催促我射箭,於是我看著唐括王妃,緩緩勾起唇角,接著引弓扣弦,全力拉滿弓弦。
一箭光陰,一箭生死,一箭一生。
那飛馳如追星逐月的羽箭,射中靶心,不偏不倚。
寂靜。
沒有掌聲,沒有喝彩聲,只有沉重的寂靜。
我悠然擱下弓箭,回歸帳篷坐下,唇角挑起清涼的弧度。
唐括王妃與寵妾的射術,平分秋色。
嬪妃們竊竊私語,該是議論我精湛的、初學的射術。
片刻後,唐括王妃回座,英朗的眉目間堆積著羞忿之色。
唐括皇后頗感興趣地問道:「沁福,你這精妙的射術,也是皇太弟教你的?」
「不是,是六哥教沁福的。」我端然應道。
「你六哥?與你爹爹一起在中京大定府嗎?」
「不是,六哥是大宋中興之主趙俊,前段日子聽王爺提起,六哥現下應該在揚州。」
「哦,南朝宋主是你六哥。」唐括皇后恍然道,以一種清水似的語調說道,「你六哥倒不是一般的人物。」
「皇后過譽。」我謙和道。
這時,兩個嬪妃過來拉我去射箭,我婉拒兩句便隨她們去玩。
幾個嬪妃嘰嘰喳喳地笑鬧著,我凝神聽著身後唐括氏姐妹的言談。
她們並沒有刻意地壓低聲音,似乎想讓我聽見。
唐括皇后哼了一聲,不屑道:「這位南朝帝姬倒有一點能耐,宗旺喜歡她不是沒有道理的。」
唐括王妃不掩飾對我的鄙薄,「宗旺究竟喜歡她什麼,我真瞧不出來。」
「你若是瞧出來了,就不會這麼多年來未得宗旺的心。」
「姐姐說的是。」
「空有美貌,宗旺寵她也只是一年半載,日子長了就厭膩了。宗旺喜歡她,依我看,是喜歡她的性情,柔韌,張弛有度,懂得如何撩撥男人的心。妹妹,你就是太不了解男人了,整日板著臉,笑起來也是不痛不癢的,誰看了都厭煩。」
「姐姐教訓的是,可我本來就是這性情,想改也改不了。」
唐括皇后長長一嘆,「沁福這丫頭心眼挺多,往後你得小心點兒。」
唐括王妃被教訓得不敢反駁,「我知道了。」
半晌,唐括皇后又道:「宋廢主竟然生出這麼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一個比一個水靈、聰明,我們大金男人,一個個都丟了三魂七魄似的。宮裡這個懷柔帝姬,我頭疼死了,你府里又有一個沁福帝姬,咳……真叫人不省心。」
唐括王妃幽涼道:「男人都喜新厭舊,見一個愛一個,快進棺材了還想抱一個年輕貌美的。」
唐括皇后從鼻子裡哼出一聲,鄙夷道:「她們的母親,一定都是狐狸精。」
唐括王妃撲哧笑起來,「母親是狐狸精,父親就是被狐狸精所迷惑的淫賊。聽說宋廢主荒淫無道,整日摟著美姬、妖妃飲酒作樂,朝政荒廢,以至失了國、失了天下。」
唐括皇后好笑道:「母親是魅惑人心的狐狸精,父親荒淫好色,生出的女兒也是狐狸精,禍國殃民。我看啊,我們大金遲早要壞在這些南朝帝姬手裡。」
我握緊弓弦,驟然鬆手,羽箭疾飛而去。
竟然說母妃是狐狸精!
下一刻,再次引弓扣弦,我豁然轉身,泛著冷光的箭鏃對著唐括氏姐妹。
怒火焚心,我怒目而視,真想一箭射出。
「放肆!」唐括皇后見我彎弓對著她們,揚聲怒喝,青白交加的臉上交織著震怒。
「大膽!放下弓箭!」唐括王妃憤怒地站起身,氣得臉頰微紅,「這是皇后,你反了不成?」
眾嬪妃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鴉雀無聲。
少頃,唐括皇后似乎不生氣了,悠悠然起身,雙眼微眯,凝出些許閒適的笑意,「沁福,你射出的這一箭,不是射向我,而是射向你的父親,宋廢主。」
氣度從容,目光凌厲,金國皇后不怒自威的風範流露無遺。
沒錯,我射殺金國皇后,相當於親手射殺父皇。
我太衝動了。
雙臂撤了力道,心中萬般悲屈,我躬身低眉毛道:「沁福一時糊塗,皇后恕罪。」
頃刻間,兩個宮女抓住我,製得我無法動彈。
「將這賤奴押回去!」唐括皇后下了一道嚴厲的命令。
「皇后,我犯了何錯?」到了嘴邊的話,被我硬生生地咽回去。
方才的衝動之舉已經激怒她,她不會放過我。
今日召我來此,她原本就存心要為妹妹煞煞我的風頭,折辱我,折磨我,我步步謹慎、循規蹈矩,讓她挑不出錯,我便可免去皮肉之苦。若我稍有差錯,她就會重重責罰我。
皇后尊駕回到華鳳殿,眾嬪妃聚集在殿門,等候著觀看唐括皇后如何為親妹子出氣。
兩名宮女押著我跪在地上,唐括皇后正襟危坐,面上瞧不出喜怒。
唐括王妃清寒而立,目中漸漸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我與王妃好心請南朝沁福帝姬一同騎馬射箭,沒想到她引弓對著我與王妃,這是對我、對王妃的大不敬,諸位妹妹都瞧見了,此等賤奴,該當何罪?」唐括皇后中氣十足地說道。
「對大金皇后、對皇太弟王妃大不敬,有辱大金國體、尊嚴,依照宮規,理當重重懲戒。」一個嬪妃揚聲道。
眾嬪妃紛紛附和。
唐括皇后以冷硬的口吻道:「依照宮規,掌嘴一百,以示小懲。」
我不想求饒,因為即便求了也沒用,唐括氏姐妹必定不會放過這次折辱我的機會。
一個年過四十的宮婦拿著木板子靠近我,面無表情地盯著我,在唐括皇后一聲令下,立即揮動手臂打下來。
啪——啪——啪——
痛!
難以忍受的痛隨著木板子的起落,一下下地刺激著我,腥甜湧出,沿著嘴角流下來。
我瞪著唐括氏姐妹,如果我的目光是一支怨毒的箭,一定射穿她們的腦門,讓她們一箭斃命。
唐括皇后憐憫而鄙夷地看著我,眼底眉梢卻是愜意的笑。
唐括王妃勾著唇角,就像尋時那樣,笑得雲淡風輕,卻浸過了冰雪,冷寒刺骨。
不知打了多少下,鋪天蓋地的疼痛麻痹了我的神智,臉頰、嘴角也已經麻木,她們的微笑開始模糊,我覺得越來越眩暈……
我,趙飛湮向天立誓,有朝一日,必將十倍償還,讓唐括氏姐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償還今日所受之痛、所受之辱!
天旋地轉。
「五十……六十……六十五……」
「母后……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