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策馬迎東風,英雄灑熱血
2024-04-29 22:29:42
作者: 端木搖
大宋官員滿城搜刮財帛,仍然達不到金人索要的數目。
金帥派人帶話給趙恆,再不交齊財帛,就要縱兵入城劫掠。
應金帥要求,趙恆再次來到金營商談,此次他遭受比上一次更可怕的冷遇與折磨。
深紅和淺碧將西路軍營寨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無論她們是奉了完顏宗旺的命令對我說這些事情,還是她們無心為之,我都洗耳恭聽。
完顏宗旺和完顏宗瀚根本不見趙恆,將他安置在齋宮西廂房的一間小屋。小屋極其簡陋,只有一張土炕、兩席毛氈。屋外有重兵把守,夜幕降臨時以鐵鏈鎖住屋門,防止他逃跑。
每年正月,皇宮裡正是喜慶的時候,到處喜氣洋洋、喧譁熱鬧,而今,趙恆住在家徒四壁的房屋,睡得不好,吃得不好,比囚犯還不如。夜裡寒風呼嘯,冰冷刺骨,根本無法入眠,白日只有兩頓膳食,飯菜又冷又硬,只能勉強入口。可以想像,他腹中空空,挨餓受凍,在金人的囚禁下,飽受前所未有的煎熬,度日如年。
諸位大臣也是如此待遇,涕淚交加,唉聲嘆氣。
我沒有去見趙恆,即使我忍不住擔心他是否瘦得皮包骨頭、是否生不如死。
有兩三次,完顏宗旺旁敲側擊地打探我的口風,想不想與趙恆見面,我沒有正面應答,以別的話岔開去了。如此,他也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原來,我竟然能夠狠下心腸,任憑大皇兄趙恆身受金人的虐待與折磨。
過了半月,完顏宗旺對我說,趙恆想見我一面。我說近來有些不適,不想出去吹冷風。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大皇兄,當初你可有想過,知道真相後,我會多麼傷心,會如何對待你?
金人要求的財帛數目一日未齊,就不放趙恆回去。大宋官員無奈,只有加緊搜刮。開封府派兵闖入民宅搶掠,橫行無忌,就像捉拿飛賊逆賊那樣凶神惡煞。正月下旬,開封府搜刮到金十六萬兩、銀二百萬兩、衣緞一百萬匹,不過距離金人索要的數目仍然相差很遠。如此,金人改掠他物以抵金銀,凡祭天禮器、天子法架、各種圖冊典籍、大成樂器等等都在搜求之列。
上次商談金人所要求的一千五百名女子,人數未齊,負責此項重任的官員瘋狂搜捕城中待嫁女、婦女,只要稍有姿色,即被捕捉,送到金營供金兵玩樂。
以往,金營見不到幾個女子,如今,到處可見窈窕、羸弱的身影。她們慘遭金兵凌辱,目光呆滯,蓬頭垢面,袒胸露乳,全身瘀傷,也許一夜裡被幾個金兵輪著羞辱。
看著她們的慘狀,我心如刀割。
國破,家焉有完卵?
她們的遭遇,比我還不如。
尋了一個良機,完顏宗旺看似心情不錯,我摟著他的脖子,柔聲慢語地問道:「元帥,金兵都是虎狼之輩嗎?」
他揚眉看我,不解道:「為什麼這麼說?」
「若不是虎狼之輩,為何一見宋女,就如狼似虎地撲過去?」眉心雖有笑意,心中卻如冰雪。
「你想聽真心話嗎?」他一本正經地說道,掌心摩挲著我的背,「我麾下的將士東征西討數載,一打仗至少大半年,在家中與妻小團聚的日子很少,因此,見到美麗柔弱的宋女,自然如狼似虎。」
「那你也是這樣的麼?」
「你覺得我與他們一樣?」完顏宗旺面色一沉,似有不悅。
「若你不是男人,自然就不一樣了。」我狡黠地笑。
他鐵臂一收,將我壓向他的胸膛,「要我立即證明一下我是不是男人嗎?」
我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立即正色道:「元帥,你當真要縱容將士凌辱宋女?」
他斂了不正經的笑,「湮兒,我會寵你,可是大金向來不允許女子干政,我不希望你胡思亂想,你的心裡只可以有我,不能有旁的人與事。」
我撇嘴,「我們大宋也不許女子干政,可是元帥,我這不是干政,是為你著想呢。」
完顏宗旺失笑,「你為我著想?怎麼說?」
我歪頭想了片刻,道:「金兵伐宋,此乃金強宋弱所致,史上亂世、戰役皆是如此。元帥兵馬兵臨城下,搜刮財帛本是無可厚非,但是,縱兵凌辱異族女子,甚至將那麼多宋女變成軍妓,這……實在令人髮指。」
他不語,面色沉斂,似在琢磨我的話。
「不可否認,金兵驍勇善戰,元帥治軍有術,御下嚴厲,賞罰分明,不過從縱兵辱女一事便知,金兵軍紀並不嚴明,金兵行徑一如禽獸,甚至禽獸不如。元帥乃金國悍將,善戰與治軍本是名聲在外,因為此事,聲名更加顯達。」
「元帥可有想過,元帥貴為金國皇太弟,是未來的金國皇帝,一生事跡與功過將會事無巨細地載入史冊,讓後世的人閱覽、評說。在繼位之前,你是統帥大軍的元帥,在攻宋的戰役中,你縱兵凌辱宋女的『豐功偉績』也會載入史冊,那麼後世將會如何評說金帥、金主完顏宗旺?」我緩緩道來,力求深入他的內心。
「元帥又期待後世如何評說自己?說完顏宗旺是滿手血腥、縱兵辱女的禽獸?還是御下有術、治軍極嚴的金國名將?或者是淫辱大宋帝姬的金賊?」
聽完這席話,也許完顏宗旺會雷霆大怒,會賞我一巴掌,但是我豁出去了,不管後果如何,我都要為那些無辜悽慘的宋女說一些話。
他面色沉鬱,目光陰晴不定,似在思索。
半晌,他沉聲道:「湮兒,你所說的不無道理,我會想想,你可滿意了?」
我含笑點頭。
我相信他會好好想的,雖然他必須顧及完顏宗瀚。
然而,接下來幾日,金兵凌辱宋女的狀況並沒有好轉,反而變本加厲。
他需要時間,他要想清楚,想清楚之後要和完顏宗瀚商量,要做出決定,並非一朝一夕的事。
於是,我繼續等。
金營已非往日的綱紀嚴明、井然肅穆,隨處可見金兵摟著宋女衣衫不整地走過,更有金兵追著衣衫破爛的宋女,一旦追上,就對宋女拳打腳踢。
在深紅和淺碧的陪伴下,我在金營四處走動,所見所聞皆是駭然。
我看見,形容倉惶的宋女一瘸一拐地行走於風雪交加的營寨,涕淚不止。
我看見,金兵拖著赤裸的宋女屍首走出營寨,拋屍於附近的亂葬崗。
我看見,不堪受辱的宋女,或以額撞牆、頭破血流,或以簪刺喉、血流如注,或刀鋒刎頸、血水奔流,淒烈的慘狀觸目驚心,令人不忍再看。
但是,金兵沒有收斂,反而更加瘋狂。
我想問完顏宗旺有何決定,但是一見他冷郁的表情,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這幾日,我遇見過阿磐一次。
那日,他正與一名金將說話,我站在距他一丈遠的地方,脈脈地望著他。
他的眉目依舊俊俏得令人心動,他的身影依然挺拔得令人目眩,可是他的眼神再也不是辛夷樹下的純淨與明澈,而我呢?也許,我的眼眸比他更渾濁。
神思俱滅。
深紅和淺碧提醒我該回去了,我壓住眉骨的酸澀,正想轉身,卻見他朝我走來。
他黑若子夜的俊眸粲然流光,好像暗藏著很多話想跟我說,我期待著他開口對我說,說什麼都好,緊張得手指微顫。
可是,他沒有開口,目不斜視,不看我一眼,面容冰冷,與我擦肩而過。
我明白了,我與他的緣分,便是擦肩而過。
我與們之間的距離,只是一個擦肩的距離,卻是一個令人崩潰的距離。
靖康二年二月初八,齋宮營寨舉行擊鞠賽,邀請宋帝趙恆觀賽。
完顏宗旺自然要去齋宮觀賽,我送他出門,他再次問道:「湮兒,真的不去瞧瞧嗎?總是悶在屋裡也不好,應當外出走動走動。」
我笑道:「我怕冷,天寒地凍的,我喜歡賴在被窩裡。」
他不再勉強我,我又道:「我做幾樣好菜等你回來用晚膳。」
他揉著我的腮,輕吻我的唇,旋即邁步離去。
這個白日,我可以隨心所欲,無須強顏歡笑,無須偽裝自己。
漫步在寒冷凜冽的營寨,我暗自記下營寨的方位、房屋、巡守等等,深紅和淺碧悄聲嘀咕著什麼,我沒有理會,兀自記下整個營寨的環境。
巡視、站崗的金兵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目光垂涎淫邪。
我嫌惡地瞪著他們,目光如霜,他們反而更加輕薄地看著我,一副欠揍的表情。
「看什麼看?再看酒挖出你們的眼珠子!」深紅潑辣地喝道。
「這三個妞真不錯,一個比一個漂亮水靈,兄弟,你說抱在懷裡那是什麼銷魂滋味?」一個金兵摸著下巴、色迷迷地看著我們。
「我和她是元帥的侍女,這位是元帥的妃子,」淺碧雙手叉腰,揚聲怒喝,「你再污言穢語,我稟報元帥,讓你們統統掉腦袋。」
聞言,金兵立即正色,卻更有興致地研究著我。
淺碧將他們的對話翻譯給我聽,我嗤笑一聲,邁步離開。
前方走過一名宋女,那宋女步履蹣跚,髮髻散亂,衣衫破爛得無法蔽體,容顏蒼白如雪,而那雙眼睛空洞得猶如兩口枯井,毫無生機。
「真可憐。」深紅嘆道。
「被折磨成這樣,如果是我,早就去死了。」淺碧也嘆氣。
她們嘀嘀咕咕地說著,我只顧走走看看,沒有留心她們在說什麼,直至我突然發覺身後很安靜,便奇怪地轉身,這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出現兩名金兵,而她們已經被打暈在地。
這兩名金兵想做什麼?要抓我?
我驚駭地大叫,但是此處已是營寨的偏僻之地,巡視的金兵很少,若想獲救,機會微乎其微。
剛剛奔出幾步,我的後頸一痛,再無知覺。
有人狠狠地掐著我的人中,我睜開眼,看見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俊臉,阿磐。
他不是去齋宮營寨觀看擊鞠賽嗎?怎麼回來了?
見我醒了,阿磐更緊地抱著我,「小貓……」
那日,他與我擦肩而過,面容冰冷,目不斜視,而今,嗓音哽咽,目光深情,又是為何?
我推開他,發覺地上的積雪冰得臀部一片冰涼,「小貓已死,活著的是趙飛湮。」
「我說過,我會設法帶你離開,小貓,我做到了,你看看,我們已經遠離營寨了。」他興奮地指著四周,臉孔因為激動而發紅。
我驚愕地望著四周,可不是,此處是一片原野,不遠處古木參天,枝椏遒勁,並不是我所痛恨的營寨。
阿磐扶我起身,右臂攬著我的腰肢,「小貓,前幾日我那樣對你是故意的,我們的一言一行,皇叔都會知道,因此我不能跟你說話,不能做出逾矩的舉動。」
他未曾忘記過,他會帶我離開,他做到了。
我真的要隨他遠走嗎?不再理會國恨家仇,不再保護父皇,不再維護大宋皇室尊嚴?
一時之間,我不該如何抉擇。
他研判著我,顫聲問道:「小貓,你不願隨我遠走嗎?」
「石頭哥哥,我走不了,完顏宗旺不會放過我父皇。」我不願傷害他,很想隨他離去,可是,我不能兩袖清風地一走了之。
「你可知,無論有沒有你,皇叔和國相都不會放過大宋二帝。」阿磐以篤定的口吻道,「擄你父皇到金營,是遲早的事。」
真的嗎?完顏宗旺不會放過父皇?
父皇……
他抱緊我,迫使我看著他,「既然我已帶你出來,就不會讓你回去!」
他的堅決,他的痴情,我無法抗拒,好想賴在他的懷裡,再也無須費心籌謀、強顏歡笑,小貓仍然是快樂、驕橫的小貓,無所顧忌地和他鬥智玩鬧。
然而,國破家亡,山河變色,一切都不一樣了。
一頭是深愛的戀人,一頭是至親的父皇,我如何抉擇?
阿磐握住我的後腦,決然道:「無法回頭了,皇叔知道你趁他不在的時候逃跑,若是抓到你,絕不會放過你。」
我真的無法了無牽掛地離去,「我走了,父皇怎麼辦?」
他氣急敗壞地低吼:「別傻了,小貓,以皇叔的為人,不會為了某個女子而改變什麼,更何況是軍政大事!搜刮財帛,羞辱你父皇和大皇兄,甚至擄他們到營寨,早已策定在案,根本不可能為你改變。即使皇叔願意為你改變,國相也不會應允。」
「因此,皇叔不會受你影響,更不會為你改變什麼。」他的話,一字字地釘入我的腦中。
「真是這樣嗎?你沒有騙我?」原來,我高估自己了,高估自己對完顏宗旺的影響力了。
「若我有半句虛言,就讓我永遠得不到你。」
他說出這樣的話,可見他真的沒有騙我。
我是否留在完顏宗旺身邊,父皇都逃不掉國破家亡的命運,正如我無法洗刷身上的恥辱一樣。
阿磐舉眸四顧,「再不趕路,皇叔的追兵就追上來了。」
他抱我上馬,然後揮鞭御馬,馳騁於廣闊的原野。
我終究隨阿磐離去,懷著對父皇的愧疚,離開汴京。
阿磐斷定完顏宗旺會向南追去,因此我們向東行,再折道南下,以此避過追兵。
凜冽的寒風颳在臉上,刺刺的疼,鼻涕不停地流下來,眼角也凝出些微淚水。
雖然阿磐擁著我,可我覺得越來越冷,手足凍得僵硬,已失去知覺,就連臉頰、眼鼻也僵硬得似乎不再屬於我。他沒有發覺,只顧趕路,我也不想耽誤行程,就任憑風寒入侵。
直至天地俱暗,我們才勒馬停住。
道旁有一間茅草屋,他栓好神駿,抱著我走進勉強可遮風雪的茅草屋歇一晚。
屋中有乾爽的稻草和木柴,應該是為過往的行人準備的。
阿磐架了幾根木柴點燃,鋪好稻草讓我躺上去,然後外出找些吃的回來果腹。
火苗越來越旺,手足漸漸恢復知覺,腦額卻越來越疼,身子也越來越冷。
我蜷縮著發抖,想睡一會兒,又擔心一旦睡過去,若有追兵追來,豈不是任人宰割?
正當我昏昏沉沉的時候,阿磐推門進來,蹲在我面前,拎著幾隻小鳥讓我看。
我支起身子,環住他的腰身,「是不是下雪了?好冷。」
他連忙擱下小鳥,摸摸我的額頭、臉頰,「你全身發燙,該是受寒了。」
「我真沒用……受不得一點苦……」雙唇發顫,連話都說不連貫了。
「是我忽略了你,你身子不好,我還拼命地趕路,是我不好。」他抱緊我,無比自責。
「我不冷了……真的不冷……」我安慰著他,卻抖得更厲害。
阿磐調整了坐姿,攬抱著我,以自身的熱量溫暖著我。
仿佛抱著一個暖手爐,舒適溫暖,雖然頭很疼,身子卻慢慢暖和起來。
睡意襲來,我舒服地閉上眼睛,卻聽見他焦急地叫著我,「還記得那片辛夷樹林嗎?還記得第一次相遇的蔡府嗎?」
我微睜著眼,呢喃道:「記得,你不識水性,我覺得你好笨呢,從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人。」
他好笑道:「我是北國人,不識水性也屬正常。」
「我從湖中拖你上岸,累得我半死,你可真重。」
「當時我也驚奇呢,看你柔柔弱弱的手無縛雞之力,竟然可以從湖中救我上岸。」
「可是你的手很不規矩,碰了不該碰的地方,我罵你淫賊呢。」
「我不是故意的,那時候我才知道你是女扮男裝。我從沒見過你這麼潑辣、蠻橫的女子,第二次又被你耍得跑了十幾趟茅廁,真是倒霉透了,我恨不得逮住你打你一頓。」
說著說著,我又困又乏,昏昏欲睡。
突然,有柔軟的唇糾纏著我的唇。
我恢復了些知覺,阿磐溫柔地吻我,半闔著眼,眼中的欲望漸漸熾熱。
「阿磐……」我推著他,他卻抱我更緊。
「小貓,不要睡。」
他濕熱的舌尖挑逗著我,我環上他的脖子。
須臾,昏昏的腦子慢慢清醒,我推著他的胸膛。
剛剛與他的皇叔有過親密,就立即與他親吻,我覺得自己很骯髒,我不想這樣……
可是,我怎麼掙扎也推不開他。
身上燥熱起來,他不停的吮吻抽空了我的氣息。
就在我喘不過氣的時候,他放鬆下來,輕綿如風地吻著。
「不要……阿磐……」
「我只能遠遠地望著你,你可知,每個夜裡,一想到你皇叔那樣待你……我生不如死……我想衝進去救你,可是,我不能明著來……小貓,那種生不如死、心痛如割的感覺,你可了解?」阿磐的聲音,低啞而破碎。
「我明白……」心,很痛。
「小貓,你只能是我一人的。」他吻著我的脖頸,很用力地吮吻著,好像要烙下屬於他的印記,好像向某人宣告,我是屬於他的。
「阿磐,我是你的……可我頭疼,我好累……」
他不再吻我,緊抱著我,很快的,我在他的懷裡沉沉睡去。
醒來時,已是次日早上。
身上的熱度稍褪,頭也不疼了,神清氣爽了些。
吃完香噴噴的燒烤小鳥,我們繼續趕路。
馳騁一日,暮色四合,天色將暗,我們找了一戶農家歇一晚。
這戶農家只有一對老夫婦,他們熱情地招待我們,給我們白米飯吃,在廳房中鋪了厚厚的稻草讓我們歇息,還抱來一床棉被讓我們蓋上。
屋瓦遮頭,棉被覆身,比風餐露宿強多了。我靠著阿磐,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
突然,他手臂一緊,警覺地傾聽著什麼。
我察覺到他的異樣,見他面色凝重,恍然明白他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完顏宗旺的追兵終於追來了。
他拽我起來,緊迫道:「我們必須立即離開。」
我慌張地披上貂裘,拿了他的包袱,隨他出屋。
休息沒多久的駿馬再次揚啼奔騰,若非神駿,只怕早已累死在半途。
奔出沒多遠,身後便傳來奔騰的馬蹄聲,震天動地似的,應該有數十騎。
完顏宗旺果然竟然能夠猜到阿磐的心思,果然很了解這個侄子。
我慌亂而悲哀地想,追兵已至,激戰難免,只願阿磐不要受傷。
我們的坐騎是神駿,但已奔跑兩日,追兵的坐騎也是神駿,只怕不久就會追上我們。
我執韁策馬,阿磐從馬背上取下弓箭,回身勁射,三箭齊發,皆中目標。
接連射箭,身後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金兵的利箭也疾速飛射而來,從臉旁擦過,從身側飛過,從腳邊射過,萬分兇險。
不一會,金兵將我們團團圍困,冷漠無情地看著我們。
若是以前,我必定驚怕,如今卻毫無所懼。
只要阿磐在我身旁,就算共赴黃泉,我也不懼。
阿磐從馬背上抽出雪亮鋒利的鋼刀,豪氣縱橫,「兄弟們,痛快地打一場,如何?」
金兵小將道:「大皇子,得罪了。」
阿磐躍身下馬,他們也紛紛下馬,準備群而攻之。
一人獨對五六十人,怎麼打?
這不是找死嗎?
下一刻,刀鋒迎擊,激發出尖銳的「錚錚」聲,刀光似練,縱橫於漸趨暗黑的野外。
雪花又開始飄落,紛紛揚揚地飛舞,擦過阿磐急速轉動、變換的身子而落在地上。
熱血飛濺,與雪花混在一起,萎落大地,相依相偎,永不分離。
金兵一個個倒下,阿磐的招式也慢慢變緩,如此下去,形勢堪憂。
刀鋒划過,阿磐背部受傷,緊接著,胸前也劃開一道刀傷,可他仍然握緊鋼刀,與昔日兄弟血拼激鬥。
我的目光隨著阿磐的身影、招式而轉動,不敢眨眼,心揪得緊緊的,懸得高高的,害怕金兵的刀尖出其不意地刺進他的血肉之軀。
如此想著,果真有泛著寒芒的刀尖從背後刺入阿磐的身軀。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