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反目

  洪雨停默然不語，眼中閃過的一絲痛苦被鍾雲給捕捉到了。

  一個念頭在心裏面盤旋而起，聽到這個消息，洪雨停表現得憤怒也好，羞辱也好，不甘也好……都很正常，但偏偏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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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雲手舉著杯子，透過茶杯上升騰的白濛濛的水氣觀察著低垂著頭的洪雨停。然後得出一個很不可思議的結論，他真的喜歡秦二小姐。

  這個發現讓鍾雲非常意外，他還以為洪雨停是奔著秦家才去追求她的。

  房間裡陷入了沉默之中，洪雨停一直垂著頭，一股壓抑的氛圍籠罩在他的身上。鍾雲坐在那裡，臉上淡色自若。

  鍾雲沒有開口安慰他，他們的關係不過是利益的結合，交情是有，卻與天海他們不同。他也不知要怎麼開口。

  晚上，秦流星心急火燎地過來找鍾雲，二話沒說，拉著他往外走。

  走在前往秦家房間的路上，鍾雲見他焦急萬分，一雙眼睛更是急得通紅，皺眉道，「到底什麼事？」

  這一問，不知觸動了秦流星哪一根神經，眼淚馬上涌了出來，哽咽道，「雲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姐……」

  鍾雲眉頭皺得更深了，「說清楚，你姐到底怎麼了？」

  秦流星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姐她，她，自殺了……」

  鍾雲遽然一驚，拉起他的手，身形一閃，已經移到走廊的另一端。從洪雨停的房間到秦家的房間要走近千米遠。在鍾雲無視距離的「瞬閃」之下，不過兩秒鐘便趕到了。

  秦流星顧不得驚訝，打開門，帶著他徑直進入秦二小姐的房間，在房間裡的侍女們早已經亂成一團，一個個戰戰兢兢。

  秦流星一進房間，就向坐在床邊的一位醫生打扮的人吼道，「你個廢物，還在這裡幹什麼，給我滾。」

  那位醫生約六十歲左右，聽到秦流星的話，臉色有點發白，也不知是怒還是急。

  鍾雲看不過去，對秦流星道，「小聲點，別影響到你姐。」

  秦流星不敢反駁，焦急道，「雲哥，你去看一看。」

  鍾雲對著那位醫生歉然一笑，那位醫生卻不領情，別過臉去，估計被秦流星氣得夠嗆。

  坐到床邊，鍾雲深吸了一口氣，秦二小姐安靜地躺在床上，絕美的臉上，蒼白得讓人心痛，她面色安祥，仿佛睡著一般。但是她的身上沒有一絲生命氣息。

  鍾雲面色沉重，伸手抓起她的手腕，捋高袖子，露出一截晶瑩如玉的皓腕，幾根手指輕輕搭住。閉上了眼睛。

  秦流星緊張得屏住了呼吸，緊緊地盯著鍾雲的表情，一棵心提到了極點。

  站在一邊的醫生見了鍾雲一翻作做，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冷笑，他已經檢查過，秦二小姐死得不能再死，生機斷絕，根本不可能救得回來。他就不信這個少年有這個能耐。

  房間裡一下子靜得落針可聞。

  鍾雲身體上慢慢散發出一圈圈紫色的漣漪，一股若有若無的壓迫力讓房間內的兩人幾乎無法承受。

  十秒鐘後，鍾雲眼睛緩緩睜開，放下秦二小姐的手。

  從他的表情上秦流星已經看出了一點端倪，只是依然懷著萬一的希望，「我姐她怎麼樣了？」

  鍾雲輕輕嘆了一口氣，不忍地看著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流星如遭雷擊，呆怔在當場。

  鍾雲見他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一股瘋的氣息在他眼裡蘊釀，輕聲安慰道，「小星，你要節哀。」

  「不——」秦流星猛地爆發出來，臉上表情出癲如狂，「我姐她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不會的……」聲音悽厲，讓人為之惻然。

  「雲哥，你剛才騙我的是不是，我姐她沒事，她只是睡著了，雲哥，雲哥……」秦流星拉住鍾雲的衣服，指節發白，聲音如泣如訴，如杜鵑泣血。

  鍾雲心裡一酸，柔聲道，「小星，你要堅強的面對。」

  秦流星漸漸絕望了起來，身體的力氣仿佛被抽空一般，拉住鍾雲衣服的手慢慢滑落，撲的一下跪倒在地。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暄鬧聲，緊拉著門被打開，一群人涌了進來，帶頭的正是秦連白。後面還有古意，蘭御靈，與鍾雲一同前來的幾個人也在其中。

  看到鍾雲也在這裡，秦連白明顯愣了一下。然後看到躺上床上一動不動的秦二小姐，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他剛才正和一群人在開會，聽到消息，馬上趕了過來。

  用詢問的眼神看向站在一旁的醫生，這位醫生是秦家御用的一流醫生，水平極高，只見他搖了搖頭。讓秦連白心裡猛地一沉。

  緊拉著，他看到了失魂落魄地跪在鍾雲面前的秦流星，厲聲道，「小星，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呵呵呵呵……」一串神經質的長笑從秦流星身上傳了出來，他仰著頭笑著，一直笑出了眼淚。那瘋狂之態，看得周圍的人心中一寒。

  「你問我怎麼回事？」笑聲一停，秦流星從地上跳了起來，臉色轉厲，「你還有臉問我怎麼回事？我姐她都是被你們給害死的。」

  發生了這樣的事，又被一向視為紈絝的秦流星指著罵子質問，秦連白眼眶不禁跳了起來，怒喝道，「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秦流星臉上扭曲，未乾的眼淚縱橫其上，看起來極其猙獰，「我操你祖宗，要不是你想把我姐拿去送人，討好紅羽聯邦的那群狗雜種，我姐姐會自殺？」

  相依為命的姐姐死去，讓秦流星徹底暴走，「還有你，你，你，你們這群膽小鬼，沒卵子的王/八蛋，還我姐姐命來……」

  要不是鍾雲拉著，秦流星已經衝上去跟他們拼命了。

  在場的人被罵得臉上陣青陣白，秦連白更是被氣得渾身發抖，他什麼時候被人當著鼻子這樣罵過，「你給我閉嘴。瞧瞧你這德行，根本就不配做我秦家的子孫。」

  「秦家？我呸。」秦流星一口唾沫往秦連白身上吐去，「我操你秦家十八代祖宗，你捫心自問，我姐姐為秦家做了多少事情。你敢說秦家有今天，沒有我姐姐的貢獻？可是到底來，你們是怎麼對她的？這樣的秦家，求我做，我也不做。」

  震憾性的語言當場讓所有人為之失聲，面對秦流星的控訴，秦連白只覺得怒氣往上涌，額上青筋直跳，臉上陰沉無比，一字一頓地道，「你當真要叛出秦家？」

  任何人都能聽出他語氣中的殺意，叛出家族，對於家族來說，那可是最嚴重的罪行。每個家族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叛出的人誅殺。

  秦流星陰森森地與他對視，毫不相讓，臉色變得越發猙獰，「剛剛逼死了我姐，現在又要殺我？你來啊，我不怕你。這秦家人，我早就不想當。從今天開始，我，秦流星，從此與秦家恩-斷-義-絕。」

  「好。」秦連白怒極反笑，忽然看向鍾雲，「阿雲，這是我們秦家的家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在場的人都沒想到，一向以紈絝著稱的秦流星，居然如此倔強執拗，居然真的要脫離秦家。他們都冷眼旁觀，心裡多少有點幸災樂禍。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站在秦流星身旁的那個年輕人，這個傳說中實力強絕的人，會不會因為秦流星而得罪秦家？

  鍾雲掃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秦流星是我的兄弟。」

  一石激起千層浪，鍾雲的一句話讓房間內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雲哥……」秦流星的眼睛濕潤了，從小到大，除了他的姐姐，每個對他好的人，都是別有用心。雲哥卻在自己毫無價值的時候挺身而出，再加上與秦家的人一對比，更顯得彌足珍貴，他心裡感動得無以復加，「你不必……」

  鍾雲喝道，「我雲中雨的兄弟，都是流血不流淚的漢子。」

  秦流星登時抹了一把眼淚，將胸膛挺得筆直，從這一刻起，就算雲哥讓他去死，他也毫不猶豫。

  秦連白臉色數變，良久，才道，「阿雲，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叛出秦家的事，我不追究了。希望他好自為之。」說完，拂袖而去。

  跟著一起來的人見正主都走了，也跟著離開，很快，房間裡只剩下鍾雲與秦流星，還有躺在床上的秦二小姐。

  鍾雲走到床前，將秦二小姐抱起，向秦流星道，「走吧。」秦流星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離開了這間代表著秦家榮耀的房間。從今往後，秦家與他，再無半點關聯。

  洪雨停打開門的時候，看到鍾雲懷裡面容安祥的秦二小姐，臉上露出極端的痛苦。

  「我們暫時住在這裡。」鍾雲看著他悲慟的眼神，心裡一嘆。

  洪雨停默默地讓了開來，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那張臉。

  一旁的洪三帶著他們來到一間客房，鍾雲將秦二小姐放在床上。

  「為什麼會這樣？」洪雨停終於開口了，他聲音嘶啞難聽，既像是在問別人，又像是在問自己。

  沒有人回答。

  「二小姐她真的死了？」

  秦連白的房間內，那名替秦二小姐看病的醫生正在接受秦連白的詢問。

  「二小姐的生死事關重大，我不敢馬虎，仔仔細細地檢查過好幾次，她確實已經完全死亡。」那名醫生很肯定地道。遲疑了一下，補充道，「不過，找不到她的死因。」

  「嗯。你先出去吧。」秦連白揮揮手。

  那名醫生施了一禮，離開了房間。

  秦連白看著門口，陷入了思索中。秦二小姐的死實在太過蹊蹺，死因不明，有兩種可能，一是自殺，就他所知，有好幾種辦法自殺後能夠讓人查不出死因，而且無痛苦。

  另一種可能是他殺。但是，有什麼人會想要殺她呢？他實在是想不出誰有殺她的動機。

  秦二小姐在秦家內的級別很高，僅次於長老的那個級別，她的死，對秦家來說是一件大事。而且，是在他到來後才死，他難以脫清干係。剛剛從試煉空間出來，就遇到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讓他頭大如斗。

  他目光移到桌面，那是一封遺書，秦流星粗心，沒有發現這封放在秦二小姐房間櫃檯上的遺書，他與鍾雲離開後，才被侍女發現。

  不過如果有人能無聲無息殺死她，偽造一封遺書也不是一件難事。這做不了准。

  秦二小姐的死訊很快就在安都的大使館裡傳遍了，所有人都為之震驚，特別是那些對她有意的公子們，許多人都是悲傷欲絕。

  洪雨停這裡很快就要被來訪的人給擠破了，許多人是不相信她已死，一部分人是想見她最後一面，總之，所有人都想看她的遺體。

  但是這些人沒有進到安放秦二小姐遺體的房間，統統被秦流星給趕走了，他心傷親姐之殤，對於這些世家公子絲毫不假辭色，拿著一根棍子守在門口，誰敢近前就敲他個頭破血流。

  有一些人實力雖然不弱，但是遇上秦流星的異能也只能吃癟。一身的異能施展不出來，被敲得滿頭包。登時氣得哇哇大叫。

  有人去搬救兵，找來手下的高手，想要硬闖，但一個個都被鍾雲扔了出去。

  所有人都怵於鍾雲的實力與秦流星的瘋狂，再也不敢過來。洪雨停的家裡才安靜了下來。

  就在所有人都走光後，古悅卻來了，他是一個人來的，「我要見她最後一面。」他神情憔悴，聲音嘶啞難聽，那種斯文倜儻的氣質早已經消失不見。

  意外的是秦流星這次沒有揮舞起棍子，讓到一邊，任他走進去。

  過了一會，蘭陵也來了，秦流星也沒有攔他。他在門口站了半天，神情恍惚。

  古悅走出來時，看到呆站在門口的蘭陵，沒有露出意外之色，默默地從他身邊走過，從頭到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蘭陵艱難地走了進去，跪在床前，怔怔地看了秦二小姐好一會，忽然站了起來，發瘋般往門外跑去。

  鍾雲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兩人，也是性情中人。他走進房間，站在床前，望著她的臉，你，到底有什麼魅力，能讓這麼多出色的男人為你如痴如狂，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