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不如忘卻

  「你們不讓我去見她，可是我想她呀，我做夢的每一個晚上，夢裡都是她抱著我輕聲的給我哼著歌，白天讓我陪著她澆花種草，這種感覺你懂嗎！？」

  夜無染見淵素還是那麼一番無所謂的樣子，鼓著臉直接坐到了地上，眼睛盯在門上用靈木鎖住的那把鎖，妖冶的異瞳之中閃爍著點點淚光。

  他是白澤神獸，身形卻永遠長不大，心智也如同孩子一般，當初既與楚離夜血契，他便認定了這個主人。

  楚離夜隕落之時，他日日以淚洗面，守在天陵哪也不去，可終究知道她回不來。

  現在想起來，在知道她投胎轉世之時，夜無染嘴角依舊是掛著笑的，因為他知道，他是小夜兒，遲早都會回來。

  

  可現在她就在他不遠的地方，他卻無法與她相見。

  想著想著，豆大的淚珠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打落在地上沁濕了地面。

  夜無染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哽咽出聲，卻仍然讓淵素發現了。

  小小的身子盤腿坐在地上，橙黃的燭光搖曳出那身深藍色的袍子，顯得那麼無助，又惹人憐惜。

  淵素被夜無染的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上的糕點，將手中剩下的半塊擲了出去，隨即故作一副輕鬆之派，拍了拍手走到他的面前蹲下。

  「小染，你要知道，若是現在你見了她，我們又怎麼把你從她的身邊拉回來？」

  淵素半跪於地，伸出手去摟過夜無染顫抖著的小小身子，不料夜無染突然發力將自己推開。

  「難道讓我見她一面都不行嗎！？見了她之後，我自然會跟你們走！」

  夜無染低著眸，拳頭不斷地向地面捶去，憤怒將他的異瞳化成了更深的顏色，哽咽的聲音總算變成了哭腔。

  見夜無染突然發作，淵素神情頓了頓，乾脆也坐到了地上，強迫夜無染抬頭看著自己。

  「小染，你就這麼能保證你當真離得開夜兒嗎？你與夜兒的情意我不是不知道，可她終歸要成長，她身上背負的使命讓我們無法插手半分，所以我們只能選擇遠觀，不能進之。」

  清冽的聲音壓低了嗓子，淵素雙手握住了夜無染瘦弱的肩膀，看著他眼中的淚水，自己又何不想痛哭一場。

  她與楚離夜情同姐妹，自然也想，可現在她能怎麼辦？

  他們的出現只會加深夜兒的記憶恢復，若是那件事真的再見天日，恐怕夜兒再也不能像現在這副樣子安心修煉了。

  相反，夜兒將會與前世一樣，選擇魂飛魄散。

  「我不管！不管將來是要怎樣，現在我只想遠遠的看一眼，這樣都不能滿足我嗎！？」

  夜無染情緒失控的打開了淵素的手，身子突然站起來欲要去打開門，眼中的淚水決堤而出。

  見此，淵素急急地伸出了手要去拉住他。

  那門上的靈術是千燁霖所種，魔氣與靈力眾存，不用秘術根本打不開，若是強行運力，便會遭到反噬。

  而夜無染動作更快，卻不想正好運起靈力想發功，那門上的鎖突然爆發出一陣強光，直接將他的身子彈了出去。

  淵素秒感不妙，飛身出去欲要接住夜無染，千燁霖卻剎然間從天而降，一揮長袍單手接過夜無染的身子，隨即腳步落地。

  夜無染此刻緊閉雙眸，嘴唇煞白，顯然是已經暈了過去。

  淵素本以為夜無染沒事，剛呼了一口氣湊過去，便發現他的臉色不正常，一顆剛放下的心瞬間又緊提了上來，「小染怎麼了？」

  「萬物訣鎖萬物，是魔族秘術，又被我稍加改良過，此下是專門用來防小染的。他強行欲打開，遭到了反噬。」

  千燁霖皺了皺眉頭，看了淵素一眼，抱著夜無染抬步走到床邊，將他放下。

  伸出手給夜無染把脈一番，千燁霖微微搖搖頭，隨即抬手放置嘴邊咬破，手指上赫然冒出一個血點，他伸手點在了夜無染眉心之處，嘴中開始念起了咒語。

  淵素半跪於地，守在兩人身邊護法，眸色不斷在千燁霖與夜無染之間打量，在赫然轉眸之際，發覺了千燁霖眉心間顯現出的深紫色往生蓮花。

  心中赫然一沉，淵素覺得自己腦子現在一片空白，微張的口輕輕顫動著唇，只能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眼睛裡的水卻欲要決堤而出。

  一柱香過，夜無染經脈總算平穩下來。

  千燁霖收了手，將被子掖了掖，神情自若沒什麼變化，身體裡的反應他自然也清楚。

  「阿霖，你的墮魔印記……」

  坐在床榻上的淵素見夜無染已安然無恙，抬眸看著千燁霖，手顫抖著觸上了那朵往生蓮花，淚水一滴滴順著臉頰流了下去。

  見淵素情緒大變，千燁霖閉了閉眼睛，從袖中拿出一塊方巾，將淵素的手握在手心一翻，把方巾塞進了她手裡。

  「無妨，我本就是墮魔之身，現下就是深了些也無妨。」

  千燁霖放開了淵素的手，血眸看向了夜無染。

  這孩子的脾氣，便是楚離夜嬌慣出來的，亦或是說，他身上有著她當初天真爛漫，不諧世事的影子。

  淵素愣愣地拿起方帕將臉上的淚水擦乾，怔怔地看著千燁霖，不知心中是何情緒，總之，令她猶如食黃連，有苦有澀。

  那枚往生蓮，與斷殤劍上的往生黑蓮模樣一樣，是千燁霖當初為情墮魔之時，見於眉心間的。

  這兩百多年，往生蓮逐漸變成了深色，卻不同今日這般。

  如此一般看來，往生蓮一旦成了深紫色，那便意味著，千燁霖再也無法洗淨魔身。

  他，只能是魔，一個徹頭徹尾的墮魔。

  千燁霖神識非凡，空氣中涌動著的微妙情緒他不是發現不了，卻是依舊無法做出回應。

  「小夜兒……」

  呢喃著的聲音自床榻間發出來，淵素沉陷於苦澀之中的神識被猛然拉了回來，轉眸只看見夜無染蒼白的唇輕輕嚅動著，輕而緩慢的一遍遍重複楚離夜的名字。

  千燁霖看見夜無染濕了睫毛的眼淚，神情之間多了一些無奈，藏於袖袍之中的手有一瞬間緊握了起來，隨即便又放鬆。

  「有時候，不如忘卻。」

  他輕輕地說道，神情竟有了一絲悲涼。

  淵素看著千燁霖，眼光閃了閃。

  她知道他這話含義有很多。

  有的人，既想要護一輩子心愛的人，又看著她投入別人的懷抱，因為深藏在心中的喜歡而想要去忘記。

  有的人，因為年少時候的不羈相遇，血契同脈聯繫，想見而不得進之，因為深藏在心中的思念而想要去忘記。

  而她，有時因為心愛的男子一心一意念著那個不屬於他的人，心中苦澀不得他，想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