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川明輝光流渚
2024-04-29 22:17:55
作者: 十四夜
含光宮中,幾個宮女依次跪捧著九翟鳳冠、釵鈿襢衣、金絲織繡真紅霞帔、褙子、中單等冠服環繞四周,一個掌儀女官在旁詳細地奏報著幾日後冊後大典的儀程。
繁複的衣料窸窣輕響,不時夾雜著玉墜環佩叮咚,靜靜迴蕩在寢殿深處。碧瑤正和兩個侍女幫卿塵將冠服之後雲紋曳地的霞帔整好,「娘娘,正合身呢。」
卿塵輕輕抬手示意身旁的女官停下,轉身問道:「多長時間?」
女官答道:「回娘娘,整個大典共三個時辰。」
卿塵眉梢微緊,「這麼久?」
女官恭敬地道:「此次是皇上冊後的正典,所以時間格外長些。」
卿塵微微頷首:「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待掌儀女官退下,有侍女進來稟道:「娘娘,皇上今晚傳膳含光宮。」
卿塵應了一聲,碧瑤忍不住驚喜,問道:「娘娘,尚衣監昨日送來那幾件新制的宮裝都很是用了心的。那件茜紅底子的就很不錯,顯得人精神,不過我記得有件流嵐色繡木蘭花的也好,既貴氣又雅致,我讓她們都拿來看看可好?」
卿塵此時只穿了件杏色軟絲中衣,「不必了,我有些冷,把那件披帛給我。」
碧瑤反身取了披帛替她搭在肩頭,一襲雲色婉轉,雙肩若削,盈盈瘦弱,卿塵隨意靠在鳳榻上,絲毫沒有起身梳妝更衣的意思。
碧瑤忍不住催她:「皇上一會兒就到了,娘娘不換衣服嗎?」
卿塵抬眼應了一句:「他是來看衣服的?」
碧瑤愣道:「當然不是。」
卿塵復又合眸。
碧瑤不由替她著急,勸道:「娘娘,都幾天了,皇上現在分明是先行和好,您就服下軟吧。」
卿塵閉目不語,那日她外出回宮,未入上九坊便遇上衛長征等帶著玄甲軍尋來。護城水師竟出動了虎賁戰船,楚堰江中森嚴一片戰備狀態。回宮後只見夜天凌臉色鐵青,一句解釋也不聽,當即命將冥執等隨卿塵出宮的侍衛各掌二十軍棍。卿塵極力阻攔,他冷冷無視,殿前一片杖擊之聲,鮮血橫飛。卿塵恨極,一怒之下拂袖回宮,已經幾天沒和夜天凌說過一句話。夜天凌亦不似往常每日來含光宮就寢,再加上朝事繁多,兩人倒真像就這麼生分下來,只看得碧瑤她們暗暗著急。
碧瑤見卿塵這般倔強,低聲再勸:「內廷司都已經上了添選妃嬪的議章,皇上畢竟是天子,您這樣怎麼能行呢?」
卿塵那晚在江上著了點風寒,這幾天一直不太舒服。剛才被那些冠服折騰了半天,此時只覺周身乏力,聽了此話不免更添煩悶,閉著眼睛道:「我睡一會兒,皇上來了你再叫我。」
碧瑤見她十分睏倦,又深知她的脾氣,也不能再多說什麼,只得仔細關了花窗,悄聲退出。
碧瑤走了後,卿塵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索性起身攏著披帛坐在那裡。面前銅鏡映出她的容顏,她漫無目的地垂眸看著雲帛散開在腳邊,那絲絲入扣的紋路看在眼中卻不時有些模糊。她抬手撐著額角,突然瞥見銅鏡中多了個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青衫淡淡,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卻能感覺到他目光深邃,靜靜望著鏡中的她。
寢殿中長明的宮燈輕微一跳,卿塵低聲輕嘆,站起身來。不料眼前竟猛地一黑,她急忙伸手去扶鏡案,誰知卻正按在打開的妝奩之上。玉聲亂響,鳳簪翠環飛落一地,夜天凌已經疾步上前將她扶住。碧瑤她們被東西落地的聲音驚動,匆忙趕進來,只見滿地狼狽,皇上抓著皇后的手一臉怒容。
隨後而來的宮娥內侍跪了一地,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誰也不敢說話。只有碧瑤戰戰兢兢叫道:「皇上,娘娘……」
卿塵一陣暈眩過去,見碧瑤等人都十分惶恐地看著他倆,緩聲道:「這裡沒事,都下去吧。」
碧瑤心裡七上八下的,看這樣子倒像是兩人真吵起來了,卻又怕貿然相勸適得其反,斗膽說了句:「皇上,娘娘身子不舒服,您……」
卿塵眸光淡淡往這邊一掃,碧瑤便不敢再說,無法可施,只好帶著眾人暫時退出殿外。
卿塵靠著夜天凌的攙扶坐下,夜天凌不悅道:「覺得不舒服怎麼不宣御醫,你這又是跟誰賭氣?」
卿塵眸色一黯,無心和他爭吵,只道:「不過是剛才試冠服站得久了有些累,這些鳳冠霞帔看來並不適合我。」
聽她這麼說,夜天凌臉色微沉,這幾天心裡窩著的火氣不禁被勾起苗頭,隱隱便要發作。
兩人僵持著,殿中一時異常地安靜。
卿塵倚著鳳榻,倦倦合上眼眸。她原本便是強打著精神,現下更覺得胸口滯悶,忍不住頻頻咳嗽。突然一隻手覆上額頭,接著便聽夜天凌慍怒的聲音道:「傳御醫!」
卿塵自己清楚這症狀,待要說不用御醫,卻又不想和他爭辯,便任御醫趕來請脈開藥,不一會兒侍女們先奉了薑湯上來。
她素來不喜薑湯的味道,卻在夜天凌的注視下端起來一飲而盡,將玉盞擲回盤中,轉身向內靜躺著。侍女們細碎的腳步陸續消失在殿外,四周空空蕩蕩便顯得格外冷清,卿塵身上卻搭來薄衾,「怎麼,背著我做出那麼大膽的事,還跟我發脾氣?」夜天凌話語低沉,頗為不悅。
卿塵並不後悔那晚出城惹得他不快,道:「我若做錯了,你罰我便是,為何卻拿冥執他們出氣?何況我已經回來了,四十萬大軍平安入城,我又哪裡做錯了?」
話未說完,夜天凌劍眉猛蹙,伸手硬將她從榻上拉起來面對自己,怒道:「你若是回不來呢?我夜天凌十餘年鐵血征戰,踏平山河萬里,區區四十萬大軍能奈我何?用得著你夜出天都,孤身犯險?你是怕我輸了這一陣,還是怕他喪命於我劍下?」
他幾乎是聲色俱厲,目光嚴邃冷冽,迫得人如墜冰窖,卿塵脫口便道:「我確實是怕,我怕你們任何一個再變成第二個十一!」
夜天凌臉色猛地僵住,額前青筋隱現,眼中的凌厲卻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說出這話,卿塵也呆了片刻,轉而側首垂眸,滿身儘是黯然:「當年擊鞠場上和你並肩作戰的五個人,如今只剩下他和十二了。你若真的信我,就不該惱我,我雖是膽大行事,卻也是深思熟慮過。現在非但你與他安然無恙,近百萬將士也不必自相殘殺,這些許冒險難道不值?」
夜天凌狠狠攬著她,眸中戾氣低沉:「若不是因為信你,我當晚便已下令揮軍平叛。我雖信你有把握全身而退,但你若當真有所閃失,天都中豈止是血流成河的局面?但那有什麼用?難道還能再有奇蹟,再讓我隔著千年萬年遇到一個寧文清,或是一個鳳卿塵?」
他霸道得不給人絲毫喘息之機,那字字句句像是叢叢炙熱的火焰,灼得人心中又暖又痛。卿塵向來言辭不輸於他,此時卻說不出話來,只緊緊攥著他的衣襟,觸得他的心跳在手底起伏不平,當真已是怒極。
卿塵愣愕間,只聽他再道:「這江山王位,不過就是遊戲一場,我豈會用你的安危去換取,又豈容他人覬覦於你?我若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天下!」
卿塵心裡早已柔軟一片,面上卻不服軟,下頜微揚:「我既然是你的妻子,難道還怕了這點兒風險?我若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憑什麼做你的妻子?」
夜天凌一怔,頓時哭笑不得,又氣又恨:「是我的妻子就得聽我的,你要是再敢背著我自作主張,我……」
他說到這裡頓住,卿塵修眉一挑,問道:「你怎樣?」
夜天凌見她眸中黑盈盈一片,儘是柔情暖意,近在眼前地這麼看著他,硬將那滿腔怒火包圍、纏繞,寸寸化作了無奈。終於長嘆一聲,將她擁入懷中:「老天怎麼送了你這麼個女人來!」
卿塵頭抵著他的肩膀,幽幽道:「我這女人既讓你如此不滿,他們已準備了天下美女供你挑選,想必總有善解人意的。」
夜天凌微怔,扳過她身子問道:「什麼?」
卿塵淡淡抬眸,看住他:「內廷司已擬好了添選妃嬪的標準,六宮中一後、四妃、九嬪之下,婕妤九人,美人九人,才人九人,寶林二十七人,御女二十七人,采女二十七人。八品之下六局二十四司掌儀女官各四名,司二十八人,典二十八人,掌二十八人,其他無品級女官人數不定。」
夜天凌聽得大皺眉頭:「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卿塵道:「議章兩天前便送致遠殿了,你難道沒見著?」
夜天凌失笑:「沒留意,光那些朝事的奏章還不夠我看,哪有時間看這些。」
卿塵見他眼中倦色淡淡,想必又是幾夜未曾安眠,不忍再同他去計較這些,只是靜靜與他相擁。夜天凌撫著她披瀉肩頭的長髮,良久,突然一笑:「明天下旨讓內廷司整頓宮闈去,免得他們沒事找事做。」
卿塵笑笑不語,往他懷中靠了靠,他身上溫暖的男子氣息淡淡籠下來,仿佛驚濤駭浪里一灣平靜的桃源。該說的話她早就說過了,不必再重複。他不曾信誓旦旦地給她任何承諾,只是他懂她要什麼,有些事情他會去做,他會護著她,她知道。一股倦意壓了過來,她閉上眼睛,留戀於熟悉的懷抱,什麼都不再想。
夜天凌不料卿塵就這麼依偎在懷裡睡去,頗為無奈,輕輕伸手撫摸她的臉龐,此時此刻心中卻只余愛憐。
氣她恨她,卻又豈不知她為何甘冒奇險?她從來就不是他的弱點,她是與他心心相印的知己,風雨同舟的伴侶,一路相隨,一生相伴,因彼此而精彩,共比翼而同輝。他就這樣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安靜不動。幾天來的冷淡一旦揭開,才發現原來心裡眼裡早都是她的影子,再看一生也看不夠,什麼三宮六院,嬌娥粉黛,都不及她一顰一笑。
這世上有了她,他眼中便只有她;這世上若無她,他便一無所有。
過了些時候,卿塵正睡得昏昏沉沉,晏奚在殿外求見。夜天凌沒說話,只是示意他進來。
晏奚到了榻前,怕驚動卿塵,壓低了聲音稟道:「皇上,湛王求見殷娘娘,已經來了快兩個時辰了。」
夜天凌皺眉,沉聲只說了一句話:「讓他回去。」
夜天凌即位後,加封太后為太皇太后,追封蓮貴妃為和惠皇太后。天帝的妃嬪中,除了蘇淑妃晉為皇太妃外,都依例送往千憫寺居住。殷皇后雖是正宮娘娘,卻並沒有受到尊封,如今遷居清泉宮,身份頗為尷尬。湛王回京後曾數次請見母后,卻都未得准許,晏奚看皇上的臉色,情知多說無益,正欲退下,卿塵卻聽到聲音醒了過來,「晏奚,慢著。」
晏奚躬身留步:「娘娘。」
卿塵垂眸思忖片刻,對夜天凌一笑,赤足步下鳳榻,站在案前寫了幾個字,回頭吩咐晏奚:「帶給湛王。」
晏奚遲疑地看向夜天凌,夜天凌下頜輕抬,他便取了箋紙,退出含光宮。待進了致遠殿偏殿,便見湛王負手站在窗前,午後的陽光穿窗落在他身上,耀得那身親王常服上的五爪雲龍栩栩如生,背在身後的手穩持,清雅的面容淡定。他平靜地看著御苑中草木葳蕤,秀水碧流,似乎從晏奚走時便一直這樣站著,分毫未動。
聽到腳步聲,夜天湛回頭看去,晏奚上前道:「王爺,皇上現在含光宮,恐怕一時不會回來。」
尚未抬頭,便感到一道明銳的目光落在身前,湛王溫潤如冰絲的聲音淡淡響起:「本王在這裡等。」
晏奚抬眼看去,只見湛王已然重新看向窗外,眼前唯余背影挺拔。他將箋紙呈上,再道:「這是皇后娘娘給王爺的,請王爺過目。」
夜天湛意外地回身,接過箋紙展開,上面只寫了四個字:視如我母。
清墨烏亮,化作他眼中一絲震動。他雖然一直見不到殷皇后,卻也知道殷皇后除了名分上未得晉封之外,一切吃穿用度皆保持先前皇后之例,不曾有分毫更改。既然有卿塵在,他倒並不擔心母后會受委屈,此事也不能操之過急。他沉思良久,唇邊逸出一絲極輕的嘆息,沒再說什麼,只是終於轉身舉步離開了致遠殿。
晏奚走後,夜天凌沒問卿塵剛才寫了什麼,也沒有起身,扶著膝蓋又坐了會兒,方才慢慢站起來,只一動,便暗中抽了口冷氣。
卿塵看他神色便明白了怎麼回事兒,忙說:「快走走,活動下氣血。」
夜天凌一邊抻著肩膀,一邊回頭,忽然輕輕一笑,深眸中滿是戲謔的意味。
卿塵有些臉紅,低了頭又從睫毛下瞥他,終於忍不住又問:「好些了?」
夜天凌血氣在全身流轉一周後,那種酸麻的感覺逐漸消退,笑著揚聲吩咐道:「來人,掌燈!」
立刻便有兩排緋衣侍女魚貫而入,每人手中都捧著一盞青玉纏金燈,步履輕巧,將寢殿中燈火一一點燃。
夜天凌轉回卿塵身前,伸手試試她額頭:「要不要再睡會兒?這幾天養好精神,待到冊後大典,天下人可都看著你呢。」
卿塵睡時出了一身汗,身上雖略微輕鬆了些,卻仍舊軟軟乏力,靠回鳳榻之上,問道:「怎麼突然要舉行什麼冊後的大典?這些日子我要被那些女官折磨死了。」
夜天凌指尖撫過她修長的黛眉,淡笑道:「我要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妻子。」
卿塵悠然笑問:「難道沒有冊後大典,我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夜天凌道:「不一樣。」
卿塵淡聲道:「怎麼不一樣?你是夜天凌也好,是王爺也好,是天子也好,對我來說不過是我的夫君,就這麼一個人,都一樣的。」
夜天凌躺在她身邊,一隻手墊在腦後,目光遙遙望出去:「清兒,這天下只要是我的東西,便是你的;只要能給你的,我都要給你。我的妻子,我不要她有半分委屈或是遺憾。」
卿塵以手支頤,長發散垂在他臉側,隨著她側首淺笑的動作,微有蘭若的清香。他伸手穿過那道墨色的幕簾,如同穿入了神秘的夢境,她的美無處不在,無處可藏。
卿塵抬手與他十指相握,貼在面頰旁,微笑道:「你待我的心意,我知道便足夠,不必非讓別人也清楚。四哥,你讓他們把冊後的典禮取消了吧,我想要的,你早已給了我,我並不在乎這個。這一次大典,前後耗內銀近十萬兩,勞師動眾,卻不過只是給天下人看個風光。如今北疆戰亂方休,百事待興,穩定西域、南治大江都等著國庫的銀子,有多少人盼著我們顧此失彼。十萬兩銀子雖不是什麼大數目,卻還是用在刀刃上更好。再說,我也實在沒精神應付那些禮儀,不如讓我清閒一日更好。」
夜天凌靜默片刻,「你若堅持不要,便依你。我今天看了他們的奏本,那些儀程確實太過煩瑣,正想問你的意見。外面暑氣太盛,你身子又不舒服,我也怕你吃不消。」
卿塵心滿意足地柔聲道:「如此多謝聖上恩典。」
夜天凌垂眸看她,揚眉淡笑:「免了。」他抬手擁著卿塵,卿塵見他許久不說話,似乎有什麼事情想得出神,不由問道:「四哥,你在想什麼?」
夜天凌扭頭看向她,此時他雙目熠熠,精光懾人,先前的些許疲憊早已蕩然無存,「清兒,你可知我有多少事想做?」他伸開手掌在面前勁握成拳:「這帝王之業不在手握王權的一刻輝煌,而在於盛世大治、國富民強。給我十年之期,我不會讓你、讓我的臣民失望,甚至我的對手,也必以與我對敵為榮。」
卿塵仿佛看到了昔日大漠飛沙,千軍萬馬前他睥睨群雄的一刻,他冷對眾生,他雄心萬丈。這個男人征服了她,亦征服了天下;她征服了這個男人,亦與他攜手,共赴天下。
「四哥,一山盡處是一山,峰高路險,正是好風景,我已經忍不住想去攀登遊覽了呢!」
夜天凌擁她在懷,長聲笑道:「今日天朝有帝如我,有後如你,必將千古傳頌,萬世景仰。你我此生痛快!」
卿塵笑摟著他的脖頸,笑靨如花,吐氣如蘭,夜天凌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忽然翻身吻住了她柔美的紅唇。卿塵星眸輕闔,調皮地伸手探進他的衣衫,指尖溫軟,沿著他的脊背流連輾轉,一路滑下。
夜天凌呼吸逐漸急促,低聲道:「清兒。」卿塵含糊地應他,溫香軟玉,雪膚凝瓊,蘭芝般的清香纏綿,誘人心悸。她肌膚間的溫度沿著他掌心的輕撫燒起愛戀纏綿,他卻突然將頭埋在她頸間懊惱地嘆息一聲,撐起身子坐在榻邊,背對著她。
卿塵十分奇怪,勾住他的腰探身過去,詢問地看他。
夜天凌一把蒙住她的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身上還發著熱,好好躺著去。」
卿塵一愣,隨即笑著蹭往他懷裡,夜天凌緊攬著她,聲音微啞:「別鬧,要是睡不著了,就陪我看會兒奏章。斯惟雲的手本今天送來了,你也看看,有幾條建議很是不錯。」
卿塵聽他這麼說,便不鬧他了。夜天凌命人去致遠殿將奏章取來此處,傳了晚膳。用過膳後,他坐在案榻前專注於未盡的政務,卿塵便靠在近旁細細翻看斯惟雲的手本。
兩人不時交談幾句,不覺夜入中宵,宮燈影長,滿室靜謐,偶爾無意抬眸,目光相遇,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