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幼虎

  去年冬天來的早，今年的春天來的也早，在大多數情況下老天還是公平的。

  山上的雪融化成溪流蜿蜒而下，無數溪水流進河裡，使水量更大，大河帶著它們一路咆哮而去，絲毫不留戀過去的時光。

  完顏部挺過了最艱難的日子，而且比以往的損失更小，這一切當然歸功於他們有了自己的王，山神的旨意是不容違背的，只要按照王的話去做就能得到山神的賜福。

  完顏部已經完成了脫胎換骨，重生後的完顏不再鬆散，而是變得等級森嚴。

  

  最高的領袖當然是所有女真人的王，完顏木。他說出的話就是山神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違背。

  第二等則是他的戰士。只有最勇武彪悍的人才能成為戰士，只有戰士才能得到更多的賞賜，部落里任何東西都要優先給戰士和他的家人。

  第三等則是普通的完顏部民，他們要幹活，打獵，捕魚，要聽戰士的話，還要幫他們去作戰。

  第四等是奴隸，奴隸就是牲口，你可以讓他活著幹活，也可以讓他死。

  現在完顏部里沒有一個奴隸，但很快就要有了，因為完顏部已經決定去討伐黑水部。

  木做了女真人的王，給他們派去了使者，他們竟然敢嗤笑。

  他們必須受到懲罰！王和長老立刻帶領五百名戰士出發了，他們必須付出代價！

  黑水部是下游不遠的一個小部落，只有不到三百人，以前跟完顏部往來不多，但數次會盟也參加了，現在他們竟敢對王不敬。

  山坳里的戰鬥結束的很快，無論是人數還是裝備還是配合，黑水部連反抗的可能都沒有。

  格格落後半步，跟著木走進黑水部。

  地上有十幾具屍體，還有二十多個漢子被綁在一邊。至於另一邊，則是黑水部的族人，正在驚恐的看著他們。

  小木走到高處，回身道：「我是女真人的王完顏木，你們的首領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所以我要懲罰你們，還有誰不服的可以站出來」。

  十幾個漢子憤怒的咆哮喝罵，他們認為完顏部違背了女真人的規矩。

  小木面不改色的道：「殺掉！」。

  刀割開氣管，十幾個人噴涌著鮮血在地上抽搐，很快就沒了聲息。

  黑水部的人群里傳出一陣壓抑的哭聲，那應該是他們的家人。

  完顏木重新問了一遍，「還有誰不服的，可以站出來！」。

  場中變得靜悄悄的，面對滴血的長刀，能坦然面對的人並不多。

  「按戰功分配奴隸，有一點不老實的，立刻殺掉！」。

  完顏部戰士們的歡呼聲響徹山谷，「木！木！木！……」。

  黑水部從今天開始消失了，就像這片大山里消失的無數部落一樣，山坳里傳出一陣陣哭喊聲和慘叫聲，完顏木仿佛什麼都沒聽到。

  河水裡夾雜著山上衝下來的枯枝爛葉，看上去有些髒，不過沒關係，再過些日子就好了，河水終究會變得清澈。

  格格有些陌生的看著他，小木的成長超出她的想像，他天生就擁有成為梟雄的品質。

  絕頂聰明，學習能力驚人，冷靜，果斷，狠辣，當這些品質匯集到一個人的身上，你就不能再用年紀去定位他了。

  「小木，我還是覺得有些急了，應該等一兩年」。

  等一兩年，有了木氏的強力支持，完顏部會更加強大，女真人也會更容易接受他們的王。

  完顏木道：「姐姐，早晚他們都要服從，我不想今年再被抽雙倍的稅」。

  格格懂他的意思，完顏部沒有能力獨自對抗遼國東北軍司，只有把女真人變成一個整體才有說話的資格，所以小木很急。

  小木認真的看著她，眼光中流露出不舍，「姐姐，我知道你終究要離開的」。

  格格把他擁在身側，跟他一起看著渾濁的河水久久沒能說話。

  大山里苦寒，大宋富庶。很久之前她問阿爸，為什麼不把蓉蘭和術虎帶去大宋，阿爸回答她，她們屬於大山，不屬於大宋。

  現在她終於懂了，女真人真的永遠屬於大山。

  沒來之前她無數次想過帶小木離開，後來她明白了，小木是女真人，生或死他都不會離開，就像她不會留在這裡一樣。

  既然註定要天各一方，當然不能讓小木受委屈，所以她一定要幫他，那樣才能安心離開。

  她本想助完顏部強大，沒想到小木的志向更遠大，姐弟第一次見面的晚上小木就告訴她，他要做女真人的王。

  作為姐姐，格格一定要幫助弟弟，無論他要什麼。

  「小木，即使我全力助你，女真也沒有與契丹一戰的實力，要學會忍耐」。

  以完顏部的實力加上木氏的助力，統一女真並不難。但想挑戰大遼是不可能的，她真的怕小木走錯路，刀尖上起舞很刺激，也很危險，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大遼絕不會允許女真崛起的。

  小木笑道：「我知道，但契丹人早晚都會知道我，想不做魚肉，就只能快點」。

  格格默默點頭，小木舉起大旗，契丹必定會知道，所以更要快。

  以最短的時間收服所有部落才能勉強有能力自保，才能有資格跟契丹人打一仗或者坐下來談。

  「太難了，期間的度很難把握」，格格皺眉想著，第一次，她覺得沒有把握。

  契丹東北軍司只要知道了女真的事，必然要第一時間來查探，然後就是大軍征討。

  到時候這一仗要怎麼打？輸了會沒命，什麼都不用說，贏了就代表軍司被打敗，如果驚動了朝廷，那可就是泰山壓頂了……

  小木仰頭看著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姐姐，所以我沒打算跟東北軍司打這一仗」。

  突然天真的笑容讓格格一愣，問道：「你想怎麼把自己瞞下去？」。

  小木認真的道：「瞞是瞞不住的，我想去軍司見一見那位將軍，讓他看看完顏木是什麼樣的廢物」。

  格格忽然笑了，她發現小木學到的東西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多。

  年齡是他的劣勢，小孩子總是不容易讓人信任，所以會有女真人不服他。

  年齡也是他的優勢，小孩子總是容易讓人放下戒備，如果他站在軍司將軍面前裝傻的成功率會很高。

  「如果他讓完顏部進貢呢？」。

  小木笑道：「別的部落可以替完顏部交」。

  格格笑著點點頭，「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很簡單的道理，完顏部壓服了所有女真人，那完顏部要交的東西就可以轉嫁給別的部落，從而保留自己的實力，不照做的人就要被懲罰，照做的部落會衰落，然後他們總有一天會加入完顏部……

  「小木，我已經沒有什麼可教你了」。

  小木笑著道：「姐姐，幼虎總有獨自捕獵的時候，雛鷹總要自己飛翔」。

  黑水部已經消失了，完顏部的戰士們正帶著他們的奴隸走過來。

  得到奴隸的人很興奮，他們嘗到了征服的味道，這種味道只要嘗一次就會上癮，他們會迫不及待的期待下一次。

  狗娃走過來站到格格身邊，一起看著被簇擁著的小木，嘆道：「格格，你可能放出了一頭猛虎」。

  格格笑盈盈的道：「我的兄弟天生就是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