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裝糊塗的姨娘
2024-04-29 22:03:54
作者: 公子穎兒
「你還知道錯?晚了!三年前,他們對我說,你根本就沒有死,你是出了宮!我們家裡被追封的那位仙逝了的皇后,就不是你!
「你為了出宮,跟那興兒找了具女屍扮作是你!你簡直是、簡直是膽大包天!
「那時候,我就知道,皇上誅了我們林家九族都是輕的,怎麼會再接你進宮當娘娘?
「你薛姨娘還說,皇上待你不同,既已說了不追究,那就是原諒了你,放過了我們林家,日後你養好了傷,照舊進宮當娘娘。
「哼!婦人之仁!你們當皇上是誰?那可是天子!就是再喜歡你,也容不得你放肆!」
我爹說完,拂袖又端坐回椅子上,沉聲道:「你說,你那傷是怎麼受的?」
我垂著眸,望著身下的青磚。
雖是夏天,跪在上面仍是硌得難耐。
好在,這種感覺,能讓我時時清醒冷靜。
聽見我爹問我三年前如何受的傷,我的五臟六腑便猛地一抽搐,曾經火灼般的疼痛記憶也涌了過來。
幾乎是從地獄經了一遭,又重返人間。
已經過去這麼久,我仍然是心有餘悸。
我爹冷哼一聲,似是早洞悉了一切,又說道:「皇上能饒你一命已是萬幸,豈會讓你再進宮?梁大人年前來傳聖意,說了那皇陵里躺著的皇后,仍舊是我們林家的姑娘。
「這不是明擺著,皇上只是為了皇室顏面,不願深究。不然,總不能說那皇陵里躺的人,錯了,不是孝賢皇后?若非如此,我們林家上上下下哪還有活路?!
「幸虧為父早有先見,三年前就已從衙門告退下來,不然不知要被如何發落了。你弟弟佑廷,就已被從神機營調到了京城外防城桓做守將去了。這已是好的了,就是不知道日後再有什麼變動。
「依為父之意,佑廷就當稱病辭官,回家來安安分分做一個老百姓,再跟你趙叔經管經管藥鋪,往後低調過日子就好,他偏不聽,還是接了任命過去了。
「唉,你們姐弟四個,瑟瑟去了。你是一向頑劣,任性妄為,如今佑廷也是。也只有寶相還本分些,肯用功讀書,日後考個名頭出來……」
說到此,或是想到因我之故,寶相多半不會考中,便默默不語了。
沉默了會兒,我爹嘆了聲,看了看我,緩聲道:「你說說看,往後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道:「在外人眼裡,女兒早是已死之身,自是不便在留在家裡。女兒也已大了,可獨立生活了,這回來探望了爹爹,就走了。福建那裡,有我娘在,也有房子住。南邊老家,更是什麼都不缺。不論去哪裡,女兒總是能過的。」
我爹輕咳一聲,說:「如此也好。」
靜了下,他語意緩和道:「當初,那可是你自己挑的人。你與當今聖上是私訂了終身,才來跟家裡說明的。那時候,皇上還是王爺身份,又是命不保夕,你尚且跟他好,為何他當了皇帝,你偏又要散了呢?那皇宮裡是有老虎不成?」
我道:「過去皆是女兒一時衝動,鑄成大錯,已是難贖。」
「唉!你知錯就好。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你。你離家時,年紀還小,一個人在外面漂泊,身邊沒有人教導。婚嫁之事,更是無人為你做主,才致你有這般行徑。倘使你當年沒有跟家裡人走散,有你娘在身邊教著,自是明白為人婦之道。」
「爹爹教誨的是。」
「好了,起身吧,不說了。你既來了,便在家裡住上一兩日吧。為父讓你薛姨娘為你安排個房間,你自己也留些神,莫要宣揚了出去。」
我站起身,目送我爹爹離開。
過了許久,薛姨娘匆匆過來。
她變老了許多,風韻猶存,只是遠沒了當年的丰采。
一見面,便來拉我的手,說:「好姑娘,你可算回家了。」
她見了我,不像我爹那樣吃驚,亦不過問我什麼。
過去皆是不提。
只是問我累不累,餓不餓,可想吃些什麼。
這麼會兒功夫,薛姨娘已命人收拾出來一間屋子來。
領我進屋後,她仍吩咐丫鬟布置著我的房間。
我坐在八仙桌旁,看她吩咐丫鬟做這做那。
喝了半盞茶,薛姨娘笑道:「老爺交代,讓姑娘換身衣裳。現買現做是來不及了,就先拿了套奴的新衣裳,是時興的好料子,做好了我瞧著式樣是姑娘家穿的,我穿著不合適,便放在了那裡。姑娘莫要嫌棄了。」
「多謝。勞煩薛姨娘給我爹爹說說,衣裳就不換了,如今我的身份,男裝打扮更適宜。」
薛姨娘有些犯難地勉強點頭笑道:「姑娘說的也有道理。那沒旁的事,奴就去為姑娘準備飯菜了,姑娘先歇著吧。」
「薛姨娘,許久未見,就不想與我敘敘話麼?」我起身笑道。
薛姨娘愣了下,眼角瞥了眼自己貼身丫鬟,那丫鬟便領著屋裡的另兩個丫鬟悄聲退下。
門「咯吱」一聲掩上了。
屋內光線悠長。
我走到薛姨娘面前,注視她的眼睛,道:「林瑟……」
薛姨娘臉上的笑陡然變僵。
不過很快,她又恢復鎮定,只是移開了視線,說:「姑娘是想說什麼呢?瑟瑟沒福氣,走得早,怎麼姑娘突然又來招我呢?」
我不過是試探她,看她的反應,多半是也知道寧妃就是林瑟了。雖然從前她在皇宮見過寧妃一面,那時心裡已是認定了,但也不像今日這般表現。
她們可是相認了?
可林瑟在皇宮裡,薛姨娘又沒有機會出入後宮,她們如何聯絡?
我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姨娘莫要傷心,我是想說,若是林瑟九泉之下有知,見姨娘如今日子順遂,必也是欣慰的。我瞧著這裡里外外,哪裡都是好的,自是多虧了薛姨娘操持。」
薛姨娘笑容勉強,說:「奴哪裡敢居功?都是夫人的功勞。老爺這兩年喜歡往外頭消遣,不怎麼用奴侍奉,奴便有功夫跟著夫人協理家務罷了。」
我一怔,思索著她話中之意。
莫非她是說我爹爹在外面有了人?或是喜歡去煙花柳巷?
真是世事難料啊。薛姨娘這樣的女人,還有拴不住男人的一天。
這一愣神的工夫,薛姨娘便盈盈一拜,說:「奴先走了。」
她快要走到門口時,我忽然回過神來,明白她方才拋出我爹來,不過是在轉移話題,便說道:「薛姨娘,小不忍,則亂大謀,很多事,都是這樣。所謂強扭的瓜不甜,薛姨娘心裡有數就行。我爹呢,脾氣就是那樣。」
薛姨娘停下腳步來,回頭朝我笑笑,說:「方才奴說的話,姑娘只怕是誤會了。老爺是男人,出門應酬是應當的,奴心裡可沒半分不願意呢。」
說完,她便走了。
我凝神想了會兒,莫非是她還不知情?
還是故意與我裝糊塗?
但無論她知不知情,只要林瑟沒有恩寵,便只能在後宮裡寂寂過完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