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幕後之人
2024-04-29 21:54:39
作者: 公子穎兒
他艱難轉過頭,朝帳內望了望,見大夫和蒙族少女已經走了,啞聲說:「我睡了多久?」
「約莫半個時辰。」
他疲憊地看著我,輕聲說:「你……過來些,我與你說幾句話。」
「王爺先喝些水吧,還有羊奶、牛肉這些腥食,雖不適宜,但王爺若是餓了,也吃些。」我挪到他臉旁,端了水要餵他。
他喝下兩勺水,便不再喝了,急聲說:「這裡不比我們生活的地方,你……不可再輕舉妄動,我要你……時刻跟在我……身邊,有我在……他們不至無禮,蠻夷之地,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你記住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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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急之下,我也顧不得了。」我垂眸低聲說,「而且,其中厲害,我也是明白的。」
「你不明白!」他因用力,微喘著氣,「別以為……我看不到你臉上的傷,這回是我們剛來,他們……尚有顧忌,下回可就不會這麼容易!」
我伸手撫上自己的左臉頰,心想,也不知他什麼時候看見的?
又想,他說得對,並不是我恐嚇住了扎力克,很大原因是因我們剛被劫來,扎力克還不敢。
就算野獸,在面對獵物的時候,一開始也只是觀察。
想明白後,我不禁後怕,不過卻是一點兒不後悔,小聲說:「下回不會了。」
「他們劫我來,就是為了和朝廷討價還價,爭取……好處,我是皇室身份,他們不敢怎麼樣我,不然……那就是……就是與整個大應為敵,你不一樣……一旦……讓他們……知道你不是……我的小妾,他們更沒了……顧忌,等俺答汗……來了,我就……就讓他放你回府,到時候,你要儘快……離開此地。」
他說完這些話,已是疲乏到極致,只能側著臉趴在毛氈上,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
也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對前程的擔憂,我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低泣著說:「他們會輕易放過你麼?先是刺客……行刺於你,又是蒙兵劫襲,哪裡會這麼巧?」
我掏出帕子拭了拭眼睛,儘量語氣冷靜地問他:「真的是瑾王麼?他是始作俑者?那些刺客……」
我低下頭,傷心地望著自己衣襟上面已經乾涸的血漬:「最後逃走的那個刺客,我認識,他是從小跟著我的夥伴兒,我不知道他怎麼做了刺客……在揚州分開的時候,他還不是這樣。」
我的聲音越來越低,到了最後就不能再說下去了,臉上早已濕漉漉一片,帕子很快就濡濕了。
我暗自驚訝,自己為何突然這麼傷心?是因為興兒給我的希望破滅?還是因為興兒如今做的行當?
「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意王爺側趴著,嘴角牽出一抹溫柔的笑。他的聲音也溫溫柔柔,晚風拂面般。
「他叫興兒對不對?你不要傷心,他做刺客,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行當罷了,若非迫不得已,誰願意做殺手做刺客啊。」
他體力恢復了些,說話仍然很慢,因為慢,且低醇,更能撫慰人心。
我漸漸平靜下來,腦子裡出現興兒逃走時看向我的眼神,是那麼的驚惶與痛苦,他一定是不想讓我知道的……若不是林家遭了劫難,我與他何至於此?
他說:「那些刺客,極有可能是瑾王派來的,從上回在戲院拉攏我不成開始,就沒打算再放過我,我的一舉一動,他們肯定早踩好了點,所以才趁我在城外時,埋伏殺招。」
我暗吁出一口氣,朝帳外看了一眼,彎下腰,輕聲問他:「你身邊,一直都有侍衛暗中護著,我不明白,為何在戲院那回,你硬抗下那一劍,也不讓侍衛出來攔著?還有這回,你與刺客打了好一會兒了,侍衛才出現,為什麼呀?」
意王爺抬起眼,靜靜望了著我。
我亦坦誠地望著他。
過了會兒,他蒼白失色的唇角綻出一抹明媚的笑,但笑意轉瞬即逝,便是嚴肅的神情。
他輕招了招手,我俯身下去。
他輕聲說:「我是有意的……世人只知皇兄待我好,其實他對我疑心甚重,唯有苦肉計,用性命相搏,才能讓皇上信我。」
我半晌一動不動,戲院時,他毫不猶豫迎上了那柄劍……真的需要如此麼?
我驚訝地看著他,他眼底的紅血絲與光影,就像黃昏的琉璃瓦,流光溢彩,我忍不住淌出淚來,也顧不上擦,哽聲說:「信不信又何妨?性命都不要了,還要信任有何用?」
他吃力地微抬了抬手,又緩緩放下了,怔怔道:「若是不信,會比死還艱難。」
他靜了會兒,又笑著說:「我不會拿我的性命開玩笑的。」
說著,他聲音放低,幾乎用唇語:「戲院裡的刺客,是假的,不會真害了我。」
我愕然,後知後覺地想到,難怪瑾王會設下連環手段,要與一個閒散王爺為敵。
那位來遊說意王爺的孟先生,有經世之才,乃天下有名氣的謀士,最後卻被斬首示眾,瑾王可不是要恨死了意王爺。
意王爺嘆了口氣:「身處帝王家,每一步都關係重大,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你莫要想這些了,權當什麼都不知道吧。」
「我都明白。」我坐直身子,儘量用冷靜的聲音說,「你告訴了我你的一個秘密,我也告訴你一個吧,昨晚上興兒來府上找我了,還準備給我贖身,我原打算找機會告訴你我打算贖身出去了。」
我垂下眼,頓了下,又說:「我還以為興兒真的做生意發了財呢,他……要行刺你,你打算如何對付……他們?」
「就算不是他,也會有別人,天下刺客多的是,要是抓,哪裡抓得過來?應付幕後之人才是要緊事。」
「反正,我既不想讓你對付興兒,也不會興兒再害你。」
他笑了笑,撇開這個話題,說:「如果找到你的家人了,你出去也有去處,那時候,你若真想贖身,去求了曹英珊,她定也不會攔著。至於你說的興兒,倒也不必為他擔憂,就像你不再是從前的林家大小姐了,他也不是過去的興兒了,我瞧他武功不錯,自是有些本事混江湖的。」
「嗯。」我低聲應了聲,亦是覺得興兒雖做了刺客,膽子功夫卻是像變了一個人,跟在林家時總與丫頭混在一起的情形大不同了,或許,他是自己心甘情願?
我怔怔想了會兒,眼睛有些發澀。
昨天一宿未眠,今天又經歷了這一番的驚心動魄,此時睏倦如山一般壓下,強打起精神,說:「也不知他們意欲何為,就把你劫來了,仲茗他們找不見你,肯定著急得不行了。」
意王爺輕聲說:「俺答汗敢蹚這攤渾水,也是不甘於現狀吧,草原上部落,哪一個不想統一各部?土默特部雖不是最強的,但俺答汗在北境威望很高,我猜測,這也是瑾王選擇跟他合作的原因……」
我眼皮都抬不起來了,仍是跟他說著話兒。
我說:「我出去找草藥的時候,看到部落一片安寧祥和,牲畜悠閒,牧民生活安定,為何要打破這平靜?為何非要統一整個草原?」
「樹欲靜而風不止,弱肉強食,在草原上,更是如此,他們各部落之間常年征戰不休,強者占據最肥美的草原,隨意欺凌掠奪弱者的牛馬、女人……你放心,我們現在不會有性命之憂,俺答汗不會殺我們……他也不敢……」
我聽得迷迷糊糊,眼睛已經睜不開了,聽見他又說:「你困了麼?躺下睡會兒吧。「
「嗯。」我含糊應著,看了看柔軟的毛氈,再也抵不住困意,就草草在他不遠處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