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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能順利過關嗎?

2024-05-23 17:20:10 作者: Loeva

  淳英心裡此刻真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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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剛開始還覺得老爸老媽那張年輕了十幾歲的臉有些陌生,等適應了縮水為十歲蘿莉的自己以後,對父母也看習慣了,權當作重生到自己小時候,心裡其實是把他們當成親生父母的。現在,卻聽到母親說,自己不對勁兒,跟以前完全不同,那是不是意味著,她覺得自己不是她的女兒?

  淳英覺得很委屈,但這委屈卻又沒處說去,心裡更多的是恐懼。如果母親真發現她不是原身的春瑛,會怎麼對待她?會把她當成是侵占了女兒身體的妖魔鬼怪,還是害死女兒的仇敵?

  明明她也是父母的女兒……

  慢著……既然現在的身體長得象自己小時候,父母又長得象親生父母年輕的時候,那自己穿了過來,父母會不會也穿過來?那他們就真真正正是一家人了!可看情形,他們似乎沒有穿來的跡象,到底什麼時候會穿……

  淳英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才默默流下淚來。

  她心裡清楚,這都是自我安慰而已。她是路淳英,不是路春瑛;父親是路友福,不是路有貴;母親是金紅莉,不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媳婦子路家的……她沒有親姐弟,只有一個堂弟;她的舅母很大方,不是刻薄鬼……她性格簡單直爽又帶點小狡猾,與原身那個沉悶單純的小女孩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而且她不討厭蒜泥白肉,也會吃蔥……

  現在怎麼辦?

  屋裡的對話仍在繼續。

  「這恐怕不好吧?」路有貴遲疑地道,「那年東市的陳大麻子撞了邪,他家裡請了大師去,你還帶著春兒和夏哥兒姐弟倆去看熱鬧。結果夏哥被那大師驅邪的動靜嚇著了,回來不久就生了病,好不容易治好,也把身子弄壞了,不然後來也不會……」頓了頓,降低了聲音,「春兒只怕也把這事兒存在心裡呢。」

  路媽媽低頭坐到炕邊,慢慢地拿過針線籃子:「可我心裡總覺得不踏實。大夫也說了,春兒能好起來,真真是上天保佑,他原本以為沒治了的。可我們這樣的小人物,老天爺為何保佑咱們?好好的閨女,性子行事都變了樣兒,原本不吃的東西也吃進肚子,我就犯了嘀咕……」

  「犯什麼嘀咕呀?」路有貴不愛聽,「你咋知道老天爺不是看著我為人老實做事麻利,才特意留下咱閨女?我倒覺得春兒如今好得很!到底還是十歲的孩子,在屋裡悶了這麼多天,吵鬧些也沒什麼。你別多事!不然又象那年似的,把孩子嚇出病來,你哭都來不及!」

  路媽媽訕訕地,想起夭折了的大兒子,心裡也不好受,過了半晌,才道:「罷了,找大師的事先放放,我明兒要再試試閨女。我記得春兒不吃豬肝,又怕辣,卻偏偏愛吃街口那瘸子賣的guan腸。等我買上一包回來,看她吃不吃。」拿定了主意,她又想起女兒去洗碗已經洗了很久,便高聲嚷道:「春兒!還沒洗好嗎?那幾隻碗你要洗到什麼時候?!」

  淳英嚇了一跳,快步後退,手拽著袖口匆匆擦乾淚痕,聽到路媽媽似乎要出來了,忙隨手拎起一個木盆,走到井邊打水。

  路媽媽出門見到女兒在井邊徘徊,便皺眉問:「大冷天的你不進屋,在這裡做什麼?」

  淳英已經想好了應對:「我想燒些熱水,給爹和娘洗洗腳,晚上好睡。」

  路媽媽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時候燒什麼水呀?咱家哪有這麼多柴火給你糟蹋?還不快進來!」

  淳英只好放下水盆,低頭小聲道:「我……我只是見爹白天那麼辛苦,腿腳一定很累……娘也四處奔波的……泡泡熱水會舒服些……」

  路媽媽聽了,心裡一軟,便柔聲罵道:「行了,爹和娘領你的情,這個月剩的柴火不多了,別費這個勁兒!進屋吧!」

  淳英低低應了,忙放好水盆,便隨母親進了屋。

  這一晚上,她都沒睡好。聽了母親那番話,她已經有了打算。就算是對父母撒謊,她也不能讓人知道她不是路春瑛,她不知道自己死了是不是能穿回去,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絕不能冒這個險!她才不要被自家父母當成是妖魔鬼怪消滅掉呢!

  這麼想著,她暗暗握了握拳,忽然聽到大炕的另一頭傳來路媽媽的輕斥:「半夜三更的,還不睡?!」她忙縮回被窩,閉上眼睛裝睡,心中卻在哀嚎:她連屬於自己的床都沒有,一家四口窩在一個炕上呢,她到底是招惹了哪路神仙,才會落到這麼悽慘的田地?

  早上起來,就著冷水隨便洗了把臉,憑她目前的家境,也沒有牙刷青鹽什麼的,只得拿手指充數,嗽了嗽口,又跑回炕上對著一面半清半楚的銅鏡梳頭髮。

  她不懂梳古代髮型,所以取了個巧,梳了兩個羊腳辮,分別編了麻花,再繞個8字環用紅頭繩紮好,劉海和後腦勺的碎發都散著,瞧路媽媽的神色,似乎還算過得去,才悄悄鬆了口氣。

  她這一天極溫順乖巧,路媽媽叫她幹什麼就幹什麼,也不跟外人說話,連在廚房燒水時遇上崔家姑娘,也沒怎麼理會對方。她偷偷打量路媽媽的神情,便知道對方很滿意。

  只是過了晌午,路媽媽在院門口不知道跟人說了些什麼,便捧了一碗菜回屋,放到女兒面前,笑道:「你昨晚上不是說愛吃肉麼?今兒特地給你弄一碗來,吃吧。」

  淳英一看那碗裡有幾塊豬肝,有兩塊肥膩膩的紅燒肉,還有幾塊粉紅色的圓柱狀物體,看著有幾分象豬大腸,裡面還塞了些紅紅粉粉的東西,就猜到是昨晚所說的guan腸了。她心道「來了」,臉上擠出笑臉:「太好了!娘,您也吃吧?」

  「娘不餓,你吃吧,都歸你。」路媽媽笑眯眯地遞過一雙筷子。淳英膽戰心驚地接過,對著那碗「肉」,吞了吞口水。

  聞著那股豬大腸的味道,她強壓下心頭的噁心感,她討厭豬腸,也從不吃豬肝,對肥豬肉,更是深惡痛絕。但是現在,她必須高高興興地把東西吃下去,就象昨晚計劃好的那樣。

  她先是挾起一塊guan腸,勉強笑著放進嘴裡,頓時有一股辣味直衝上腦門,她死命忍住,嚼了十來下,便吞下肚去。其實平心而論,這guan腸鹹鹹辣辣的,味道還算不錯,只是天冷,東西都涼了,油結得厚厚的,吃著總有一股怪味,實在叫人喜歡不起來。她還要裝出高興的樣子,對母親咧嘴笑道:「好香,辣得真厲害!」

  路媽媽笑笑:「還有呢,快吃。」

  淳英又夾起一塊肥豬肉,這回只嚼幾口就吞了,滿嘴都是油膩,但到了豬肝時,她怎麼也下不了筷子。

  路媽媽催她:「怎麼了?你不是愛吃這個麼?」

  淳英心一抖,挾了塊豬肝放進嘴裡,嚼了兩口,便哇的一聲流下淚來。

  路媽媽原是一臉嚴肅,被她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我不想吃這個……」淳英丟下筷子,抱住母親大哭,「娘,不要把我趕走,你叫我幹什麼都行,叫我吃什麼都可以,就算我不喜歡,也會吃下去的,你別趕我走……」

  路媽媽手忙腳亂:「胡說什麼呢?我幾時要趕你走了?」

  「你剛才不是去叫人嗎?他們不是來帶我走的?」淳英抬起頭,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我忘了以前的事,什麼都不會做,您一定生我氣了,可是我會好好學的。您不是我娘嗎?我一醒過來,你和爹就說我是這家的人,你們既然認了我,可不能把我丟下……」

  她拼命地哭,怎麼悽厲怎麼來,反正就是要表明一個事實:她病好以後什麼都不記得了,面對父母也心裡沒底,生怕父母是假的,或者會拋棄自己,所以想盡辦法討好,不管自己想法如何,父母叫做的事就照做,父母讓吃的東西就照吃,即使再不願意,也不敢說不。

  她穿來幾天,都還沒搞清楚狀況,所以一直表現得很乖,路媽媽倒沒對她的這番表白起疑心,反而心中有愧,居然沒發現孩子吃往日不喜歡吃的食物,原來只是怕自己嫌她挑食,花了好大功夫,好說歹說,才勸得淳英停了哭聲。

  忽然門口馬嬸走過來道:「觀里的法事停了,趁這功夫帶你閨女過去吧?」

  不等路媽媽回應,淳英便跳起來,躲到母親身後,身上「發起了抖」。路媽媽有些奇怪:「怎麼了?別怕,咱去見見大師,他會幫你祈福的。」

  「不要……」淳英小聲低喃,「會生病的,會死人……」

  路媽媽臉色一變,到門口與馬嬸說了幾句話,後者怏怏地去了,她才迴轉來,將女兒拉到炕邊,哄了幾句好話,再問:「你剛才說……會生病,會死人,是什麼意思?娘怎麼聽不懂呢?」

  淳英一臉茫然地歪歪頭:「不知道……就是心裡覺得會這樣,好象有誰,就是見了一個叫大師的人,才生病死了的。」

  路媽媽鼻子一酸,低頭啜泣幾聲,哽咽著抱過女兒,道:「我知道了,咱不去見他。」

  淳英窩在她懷中,感受著她的輕撫,心裡卻仍不敢大意。

  到了晚上,路有貴回來,聽妻子低聲說起白天的事,便道:「早說了沒問題,偏你多心!往後可別再犯了!可憐閨女病才好,就被你嚇得不輕!」

  「知道了……」路媽媽有些懨懨的,「不過春兒把針線活都幾乎忘光了,這可麻煩得很,明兒開始,要讓她重新學起來,別的規矩也要重新教一回,不然往後……」

  淳英仍舊躲在窗台下,聽到這裡,她才終於鬆了口氣,環視四周無人,便離開了原地。

  等到有機會獨處的時候,她回頭細想,覺得以後的日子,大概都要提起十二分精神了。現在的父母跟親生父母再相似,到底不是她路淳英的父母。這回是因為偷聽到了關鍵情報,下回可未必有那麼好運,要是再穿幫,想過關就難了。恐怕,她從今天開始,都要全身心地將自己當成路春瑛,然後慢慢地,不引人察覺地,向本來面目轉換。

  接下來幾天,路有貴夫婦也察覺到,過去那個沉默呆滯的女兒似乎又回來了,曾經的活潑幾乎消失不見,幸好貼心這個優點留了下來,時間長了,也覺得女兒現在更乖巧更讓人省心。路媽媽再也沒逼女兒吃過什麼討厭的食物了,但隔幾天就會買上兩塊guan腸,讓淳英——現在的春瑛——吃得面有菜色。

  轉眼就是正月十五,街上有燈會。春瑛對古代的元宵燈市挺好奇的,只是面上不敢露出來,見父母都高高興興地,才稍稍表示了一點興趣。結果路有貴大手一揮:「今晚咱一家子看燈去!把兒子也帶上,不過要看好了,別讓拐子抱走。」

  路媽媽笑著應了,又說:「晚上我跟幾個老姐妹走百病,春兒也去,病了這麼久,也該去去病氣!」

  春瑛應了,有些好奇地問:「什麼是走百病?」

  路媽媽正要回答,卻聽到院裡忽然傳來一陣慘叫,接著便是喧譁聲。路家全家連一歲的小虎(被母親抱著)在內,都齊齊聚到窗前探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一個男人衣衫不整地從東廂的崔家屋子裡竄了出來,身上臉上都是水,十分狼狽。他回頭對著崔家的門大罵,什麼「婊子」、「小娼婦」的十分難聽。崔家姑娘摔了帘子走出門外,也不說話,只拿一對黑漆漆地眼盯著他看,看得他越罵聲音越小,終究沒了聲響。

  男人打了個冷戰,強自道:「崔丫頭,你這是做什麼?論輩份你還要叫我一聲叔呢?誰教得你這麼無禮?!」

  崔家姑娘冷笑一聲,將一個小包裹摔到他跟前:「那還真是謝謝您了,叔!只是這東西,我們受不起!」

  包裹外的布鬆開了,隱隱露出裡面的東西。春瑛遙遙望去,看到是兩塊布、一盒脂粉、三四根銀簪子,還有幾塊碎銀。

  崔家姑娘身後的門帘一動,走出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來,正是她的母親崔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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