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黃楊扁擔

2024-05-23 16:08:44 作者: 小隨便

  有陸雲琛出手,安欣自然被救下了。

  不過孩子沒了,陸雲琛的人晚到一步,孩子已經硬生生地被自己的親爺爺找人剖了出來,鮮血淋漓。

  安離也沒好到哪裡去,醫生已經開始把他原來的腎挖出來了,結果要去取安欣的腎的時候,陸雲琛的人沖了進來,把醫生扣下了,只有安離半死不活一身是血的躺在手術台上,連說話抗議的時間都沒有。

  「他時間不多了,你要去看他嗎?陸雲琛把他安排在了這家醫院。」

  把大概的情況告訴斐明月以後,傅西樓徵詢她的意見。

  斐明月在收拾東西,準備出院,聽完以後,手裡抱著衣服,一直僵硬地站在那裡。

  良久,才聲音沙啞地開口:「去見見吧,他害我失去孩子,我一定要見到他慘死的樣子。」

  傅西樓神情微滯,隨後冷淡地開口:「以後不用隨時提醒我,你有過一個孩子這種事。」

  

  好好地怎麼生氣了。

  斐明月不理解地看著傅西樓。

  還沒來得及問,傅西樓就離開了。

  門口等她的只有衛綺。

  衛綺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跟我來。」

  斐明月跟上,見到了渾身插滿管子,奄奄一息的安離。

  看到她的時候,安離半睜不睜的眼睛一下就驚恐地瞪大了,像是看到惡魔般地在病床上蛆一樣地掙扎。

  怪噁心的。

  這張道貌岸然的臉,這個虛偽至極的人。

  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父親。

  斐明月掀開他的被子看了一眼,看到他空空的都沒縫合的腹部,噁心地避開眼,把被子重新蓋在他身上。

  對上安離驚恐的目光,她冷笑:「被剖腎的感覺如何,我聽說麻藥還沒打完,醫生就被抓住了,你現在一定很痛苦吧。」

  安離聲音蒼老地控訴著她:「是你,你這個畜生,我養你一場,你居然這樣害我!」

  斐明月不置可否,繼續說道:「我算算,到現在有多久了,好像也不多,才七八個小時,我生孩子生了十幾個小時,被你關了八個多月,你現在覺得痛苦嗎?可是我覺得不夠,比你對我做的事,我對你太仁慈了。」

  安離憎恨地看著她怒罵:「狗娘養的小畜生,當初把你生下來的時候我就該直接掐死你的,你肚子裡的那個雜種,死了活該,不死也是一個和你一樣的忘恩負義的畜·······啊——!」

  他話還沒說完,斐明月就拿起桌上的手術刀扎進了他的未縫合的傷口那裡,慢慢旋轉一圈,不斷攪著他的血肉,最後一刺到底,病房發出了最尖銳刺耳的痛呼聲。

  斐明月紅著眼盯著眼前這張痛苦扭曲的臉,在他無力掙扎,想要咬舌自盡的時候,把紗布塞進他嘴裡,隨後拔出手術刀,後退半步,冷冷地睥睨著他。

  「安離,求仁得仁,你害死我的孩子,還想害死我,你今日的樣子全是你咎由自取,剛才那一刀,才是我對你的報復。」

  她拿起乾淨的棉布,慢條斯理地擦著沾了血的手術刀,冷漠地看著床上那個男人蠕蟲般地掙扎著,嘴裡塞著紗布嗚嗚地哽咽著。

  直到她看到他痛苦緊閉的雙眼中流出一行濁淚,在含糊不清的哽咽聲中聽到他叫了一聲媽。

  奶奶。

  清脆的落地聲響起,手術刀從她手中滑落,她瞬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似的跪倒在安離床前。

  回不去了。

  菀城的雪,飄著紅燒肉香氣的小院,全都像洗衣盆里五彩繽紛的泡沫一般,碎了,全都碎了。

  她什麼都沒有。

  親情,友情,愛情,她越想得到的就越是得不到,她越是想抓緊的,就越是離她遠去。

  「黃楊扁擔軟溜溜哇姐哥呀哈里呀,挑挑白米下柳州哇姐呀姐呀下柳州啊······」

  帶著淚意的民歌顫抖地響起,斐明月一邊唱著小時候奶奶哄她睡覺時唱的歌謠,一邊顫抖地拔去了安離的氧氣管。

  安離痛苦地睜大眼睛看著她,在氧氣漸漸稀薄以後,眼中的驚恐反倒慢慢褪去,慢慢變得平和寧靜,像是每個人剛出生的時候都曾安靜地躺在母親的懷裡一樣。

  那個美麗堅韌的女人,像是純潔的野百合一樣生長於菀城的水鄉之中,生不入豪門公館,死亦不見舊愛前緣,乾乾淨淨地來,乾乾淨淨地走。

  只可惜,有了他這樣的兒子。

  富貴迷人眼,菀城的雪,他再也見不到了。

  「人說柳州的姑娘好哇姐哥呀哈里呀,柳州姑娘會梳頭哇姐呀姐呀會梳頭哇······」

  在女兒顫抖的歌聲中,安離慢慢失去了所有的意識,慢慢進入了一個早被塵封的美夢之中。

  溫柔的母親輕輕晃著她親手編的搖籃哄他入睡,在溫暖的冬日陽光里,響著母親軟糯溫暖的歌聲,琉璃世界,白雪紅梅,都比不上他的母親,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斐明月伸手幫他合上眼睛,慢慢起身,在她轉身離開以後,一行清淚沿著安離蒼老的眼角緩緩落下。

  走出病房,傅西樓伸手溫柔地擦去她的眼淚,慢慢把她抱入懷中。

  斐明月終於控制不住地趴在他懷裡失聲痛哭。

  過去很長時間,她才慢慢平靜下來,紅著眼睛看著傅西樓問道:「可以把他的骨灰送去菀城安葬嗎?」

  傅西樓牽著她的手回她自己的病房:「應該的。」

  被溫暖乾燥的大手緊緊握著,斐明月心裡又暖又酸。

  「傅西樓,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她停下腳步,晃了晃他握著她的手突然撒嬌道。

  傅西樓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提這個要求,不過還是配合地在她面前蹲下:「好。」

  雖然這裡和她的住院部是兩棟樓,隔得還有點遠,但是看在她今天這麼難過的份上,哄哄她也沒什麼。

  斐明月也就是突然想到了試一試,等傅西樓真的屈尊降貴地在她面前蹲下的時候,她反倒不知所措起來:「啊,真背啊。」

  傅西樓被氣笑了:「不然呢,不是你要求的嗎?我都這麼聽話了,你要不配合,你說我尷不尷尬吧。」

  斐明月被他逗笑了,小心翼翼地摟住他的脖子趴在他後背上,同時在他的臉側親了一下,聲音明顯高興了很多:「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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