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帝王之愛

  原本這些事情並不歸清顏管，畢竟她算是墨府的第五位夫人，而且她向來只掃門前雪，但是墨依依的事她卻沒辦法讓自己冷眼旁觀，尤其是這個固執的小丫頭，反抗地有些過頭，讓她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照理說，十三四歲的女子，已經可以定親了，十五六歲成親也是大有人在，墨依依並沒有定親，不知道是因為墨北晟不夠仔細沒有考慮到妹妹的終身大事，還是他認為墨依依還是個孩子，總之誰都沒有想到皇上會突然來了這麼一出，讓人措手不及的戲碼。

  最讓清顏狐疑的，是欣雨彤的反常，雖然她極力掩飾，但是她看得很清楚，她的反常是因為皇上，還是因為墨依依？

  她越來越覺得墨府里到處都是秘密，讓她有些看不透。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欣雨彤果然不如她看到的那麼單純，這個看似純良溫和的側室，絕不如表面看起來這般無害，雖然說不上為什麼，但是她就是覺得咬人的狗不叫是一句真理。

  她讓管家先去拖著來傳旨的公公，墨府的管家是人精一樣的人物，從墨北晟二十歲被封為將軍之後便開始跟著他，如今已然有八九個年頭了，這個嚴肅的管家，實則是個狡猾的泥鰍，讓他拖住公公，絕對不會有問題。

  墨依依果然將自己關在房裡，不過不是她自己的房裡，而是清顏的房裡，她可能聽到個賜婚的消息便下意識地想找個能躲的房間把自己藏起來，說到底，她依然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還沒有長大，依然活在墨北晟的羽翼之下。

  「依依，如果你不出來，我有超過十種方法破門而入。」清顏的聲音並不溫和，甚至帶了幾分嚴厲，她一直都是這樣，在大事上從不含糊，她喜歡墨依依，是因為她身上有讓她覺得溫暖的天真善良，也有和墨北晟一樣的純粹清澈，這是她一直都很想擁有卻永遠無法有用的東西。

  房內傳來低泣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了腳步聲，墨依依紅著眼睛給清顏開了門，她知道清顏說出來的話絕對作數，這幾天的接觸她已經很了解這個嫂子說到做到的脾氣了。

  她咬著唇，楚楚可憐地抬眼看著清顏，企圖讓她心軟，她不想嫁，更不想嫁給皇上。

  她見過皇上幾次，那個外表溫和的皇上卻有著比她哥哥更陰冷的眼神，她不願意嫁給他，她不想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

  娘親離開前告訴她，讓她找一個愛她的男人，不需要家財萬貫，也不需要門當戶對，只要他有一顆善良的心，有一顆深愛她的心，就好。

  墨依依其實很不喜歡皇上，雖然皇上對她很好，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給公主他們的時候也會留一份給她，但是她還是沒辦法喜歡他這個宛如雙面人的狐狸。

  她也知道哥哥並不喜歡皇上賜給他的那麼多女人，每次看到哥哥眼中的疲憊她都特別心疼，她懷念從前的哥哥，那個執著長槍，瀟灑豪邁的哥哥，那個告訴她他會永遠保護她保護靖國百姓的哥哥，而不是眼前這個滿眼隱忍疲倦的哥哥。

  「顏姐姐……」小丫頭嗅了嗅鼻子，委屈地瞅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通紅通紅。

  嘆了一口氣，清顏轉身帶上門，拉著墨依依坐到床邊，她伸手將她凌亂的秀髮整理了一番，輕聲問道，「你哥哥是皇上的好友，又是位高權重的大將軍，你嫁給皇上，皇上不會虧待你。」

  皇帝為了拉攏墨北晟，也為了鞏固自己和他之間的關係，用親上加親的方式展現他的誠意，如今墨依依還小，但是以後總是要嫁人的，嫁給皇帝為妃，應該也算是極大的隆寵了。

  只是，這樣帶著顯而易見目的的政治婚姻，會幸福麼？墨北晟忠君，卻並不愚忠，未必會願意用唯一的妹妹的終生幸福作為他表達自己忠誠的工具。

  那麼，這是皇帝的試探了？清顏突然心底生出一股寒意，皇帝的試探，到底想試的是什麼？

  「顏姐姐，我不聰明，也不懂事，但是我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丫頭。墨府看似平靜，後院裡的紛爭從來沒有斷過，我哥哥有五房妻妾已經鬧成這樣，皇上有後宮佳麗三千，光是用想的我就覺得不寒而慄。」墨依依可憐兮兮地咬著唇，眼底閃過倔強，「更何況，帝王之愛，何其薄倖？」

  墨依依的最後一句話，讓清顏失了神。

  帝王之愛，何其薄倖？

  連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都看透的事實，她卻始終當局者迷。

  帝王之愛啊，多麼飄渺莫測的愛，太多的企圖，讓原本清澈的愛越來越模糊，到最後也許連那人自己都分不清，那樣極致的寵溺到底是源於愛，還是權術。

  「依依，你告訴我，是不是無論如何你都不願意嫁給皇上？」清顏認真地看著墨依依，一字一頓地問道。

  「我，不，嫁。」同樣抑揚頓挫的三個字，堅決、倔強，她並不是發大小姐脾氣，覺得不被尊重，而是她看得太多大宅門裡的爭鬥，她打心眼地厭惡這樣的生活。

  墨依依握緊了拳頭，貝齒把下唇咬得溢出了點點血絲，她只是注視著清顏，驕傲又脆弱。

  她一直都為自己有一個大將軍的哥哥而驕傲，她不像哥哥那般優秀，她其實只是一個很平凡很普通的女子，沒有宏圖大志，沒有偉岸抱負，她只是不想讓哥哥為她擔心，所以假裝很快樂。

  母親身體不好，父親很早就離開了他們，每次她提及父親的時候母親總會暗自神傷，那以後她就再也不敢提起。哥哥終究是男子，不懂她的小女兒心態，雖然哥哥很寵她，她卻始終是一個人，那麼多嫂子沒有一個人真正能走近她的心裡，因為她不過是一個工具，被他們拿來邀寵的工具而已。

  但是顏姐姐不同，她沒有見過哥哥看哪個嫂子是這樣的眼神，將許多柔情深藏在眼底，看似不經意，卻時時關注。

  而且她對她好，也不是因為她是墨北晟的妹妹，只是因為她是她，這種純粹的好，才是她想要的。

  清顏在心底微微嘆息，她到底還是做不到徹底的冷情，她看著依依，「我現在幫你打發了公公，但是抗旨這樣的大事，你還是要跟將軍商量，你去求他，比你求任何人都有用。」

  眸光流轉間，她已經轉身走出了房間。

  她也很想知道，在墨北晟的心裡，他唯一的妹妹，和皇上的情誼，和權力地位相比，到底孰輕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