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人嚼舌
2024-04-29 21:16:50
作者: 一枚銅錢
信送到將軍府,管家忙拿了送去老太太房裡,正巧常姨娘瞧見,見向來做事穩重的管家步子急切,去往的又是清香院,便叫住了他,「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管家忙停了腳步問安,答道,「是齊三爺命人送來的。」
齊三爺同柳定義自小投緣,一塊長大,又一塊參軍,如今都在同一個軍隊中。這次出征,也是一起去的。
常姨娘奇怪道,「齊三爺?不是二爺?可這才去了半個月,還在半路吧?」不知不覺,李墨荷進門半月,無風無浪,真叫人不舒心。
管家也是滿腔急切,「可不是,方才送信的人說,二爺在途中負傷,這信得趕緊送到老太太那去。」
常姨娘也急了,「快去快去。」柳定義是對她不怎麼上心,但這是一家之主,她的男人,要是出了什麼事,她和兩個孩子都得遭殃。沒走兩步,轉念一想就算是家書提及了什麼事,他們能做的不也只有等,可如果……她擺手說道,「我先去老太太屋裡,你稍遲半柱香」
管家不知她是什麼個意思,奈何是主子,便聽從了。等過了半柱香後到了老太太屋裡,竟見常姨娘像個沒事人那樣同老太太說笑,看得他好生詫異。
「老夫人,齊三爺送了封信來。」
老太太第皺眉問道,「他怎的將信送到這了?」
管家邊遞過信邊說道,「送信的人說,二爺途中遇險,受了傷。」
老太太忙將紅蠟刮去,拿了信來看。常姨娘在旁擔心,又不好問。偏老太太老眼昏花,看得十分慢,滿屋子的人都急了起來。好一會老太太才道,「快拿筆墨來。」
常姨娘這才小心問道,「可提到了二爺什麼?」
老太太眉頭緊擰,「他們行軍山道,不幸遇到落石,頌賢負傷了。軍醫和齊三兒勸他折回,這孩子偏不肯。實在無法,便來信讓我這當娘的勸勸。」
「傷得重麼?竟要折回。」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心煩得很,沒好氣道,「若是不重,又怎會被軍醫勸回。」
常姨娘更是小心,「那快勸二爺回來罷,將傷養好了再去。」
話雖如此,但老太太嘆了一氣,「我兒的脾氣我這當娘的又怎會不知,莫說只是傷了,就算折了腿,也不會就這麼灰溜溜回家。齊三兒在耳邊都勸不動,我這信送去,他們也到邊關了。」
「那您的意思是……」
「寫了信,讓他好生養傷,別傷沒好就往前頭沖,唯有如此了。」老太太是將軍遺孀,伴隨一世,知大禮,明國事,更知那些將士的心,與她這婦人不同。以往不懂,沒少對丈夫抱怨,可直到丈夫過世,在那淒涼墓前,看著他往日部將前來弔唁,齊齊跪下喊著將軍,震耳欲聾時,卻猛然明白了。
所以她於這個兒子,也少了幾分管束。
常姨娘心底怕得很,這老太太老糊塗了不成,這簡直是讓自己的兒子去送死好麼。敢怒不敢言,等老太太執筆落墨,簡略幾句將信封了蠟,立刻朝平日伺候在老太太身邊的賀嬤嬤使了個眼神。
方才在門外得了授意的賀嬤嬤幫老太太捶著肩,語調微低,「老祖宗,二爺行事果敢,更是一身好武藝,往日都不曾聽他受過傷,更別說去的途中都負傷,可自從二太太進門後……新婚當夜突然接旨出征,如今又出了這事,該不會是兩人八字不合吧?」
老太太一頓,「這怎麼會,墨荷進門前可是找了先生排八字的,大吉,可安家宅,幫夫運。」
賀嬤嬤說道,「那怎會出了這種糟心事……不早不晚,偏是在二太太進門後發生的。就怕先生都漏算了,如今看來不就很不吉利。安家宅……也不知是不是真同七姑娘處的好。」
她這麼一提醒,老太太心裡也有了疙瘩。
常姨娘在旁說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如今太太跟七姑娘感情那樣好,七姑娘親近她,可見是個討喜的。」
老太太聞言,思量片刻,差賀嬤嬤去叫了管嬤嬤來,問問近況。不是李墨荷身邊的下人,話應該不會偏袒,看看母女倆可真處的好,亦或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管嬤嬤很快就過來了,跪身請安後,老太太就問道,「二太太同七姑娘近日處的可好?」
「回老祖宗,娘倆感情越發深了,七姑娘也喜歡得緊。」管嬤嬤遲疑片刻,「就是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常姨娘當即說道,「老太太就是想知道這些。」
管嬤嬤這才開口,「不知是不是二太太出身寒門的緣故,大小的事總讓七姑娘自個做,倒沒我們下人什麼事了。外出遊玩,車窗素來是我們開關的,可二太太卻偏讓姑娘做。回到屋裡,連脫鞋就寢,都要姑娘自己來。」
常姨娘微微掩嘴,「那還要你們做什麼,撤了得了。」
老太太真是越想越氣,這犯了她兒子的八字不說,連她的寶貝孫女都要跟著受累,這算什麼感情好,沒規矩倒是真,下人的事讓主子做,傳出去非得讓人笑掉大牙。要不是兒子堅持,她哪裡拉的下面子讓個商戶家的女兒進柳家大門。
耳邊賀嬤嬤還在念叨,念得她心裡不舒坦,「將二太太叫來。」
下人忙去請,因在外頭,前話聽得不清,等到了聚香院,便傳成了柳定義來了家書,老太太讓她過去。
李墨荷惴惴不安往那邊走去,柳雁因要穿鞋穿衣,慢了些。
進了老太太屋裡,見屋裡氣氛不對,李墨荷先跪安,老太太說道,「聽說你將下人的事給雁雁做?」
李墨荷吃了一驚,正要說是謠傳,一想莫不是指的是關窗脫鞋的小事。可就這一瞬思量,老太太已認定了管嬤嬤說的不假,喝聲,「你糊塗了,這種粗活怎可讓雁雁做,雁雁從小到大都被老身捧在手心裡,哪裡做過那些事。自你進門,家宅不安,想必是不祥,去佛堂誦經,去去晦氣吧。」
李墨荷愣了愣,完全不知為何遭了橫禍,不是說來了家書麼?怎麼罰她了。可老太太開口,已有僕婦來押,她也只好往佛堂去。出了門,就見柳雁往這跑,忙讓她跑慢些。
柳雁見她身旁跟著兩個僕婦,問道,「娘要去哪?爹爹信上說了什麼?」
李墨荷說道,「你去同老祖宗問問,娘去佛堂誦經。」
柳雁好奇道,「好好的誦經做什麼。」
李墨荷斂著心頭苦意,面上淡笑,「祈福。」
柳雁點點頭,想著用飯時就能看見她了,也沒多問。進了屋,老太太沒和她說她父親受傷的事,孩子還小,聽見這種事怕要哭的。便說是報安康的,柳雁不知去邊塞要多久,只知道很久很久。半個月也是很久很久,就沒多疑。
到了夜裡,用晚飯不見李墨荷,柳雁四下去找,老太太笑道,「雁雁在找什麼?」
「祖母,我娘呢?」
老太太一臉平淡,「還在佛堂誦經,飯會送過去的。」
柳雁隱隱覺得不對,「好好的為什麼去佛堂,什麼時候出來,我同母親說好了,今晚要和她一塊睡的。」
老太太見隱瞞不住,終於說道,「你娘犯了事,祖母讓她去佛堂跪幾天反省。」
柳雁驚異,「娘她做錯什麼了?」
常姨娘在後頭說道,「差點將一個大戶人家的姑娘教成了粗使丫頭,好在老祖宗發現得早。」
柳雁何其聰明,一聽就明白過來,惱了,「不過是小事罷了,哪有那樣嚴重。」
老太太見她惱怒,皺眉,「你這孩子,難不成是祖母做錯了,你倒偏袒她了。」
祖母一凶,柳雁也怕了。悶聲吃飯,只是心有狐疑,這事並不算大,犯不著去跪個幾天吧。
用過飯回到自己房裡,柳雁就問那一進祖母屋裡就瞧見的管嬤嬤,「嬤嬤,娘她做錯什麼事了,祖母怎麼罰得這麼重。」
管嬤嬤說道,「方才常姨娘說的那事。」
柳雁笑笑,「定不是只有這件。」
管嬤嬤見她並不著急李墨荷被關,以為她想通了,才說道,「聽別的下人說,是你祖母覺得太太八字衝撞了你爹。」
柳雁心頭咯噔,仍舊笑道,「為什麼好好的說到這個呀?」
「賀嬤嬤提的唄。」管嬤嬤說道,「她提了好幾嘴。」
柳雁眨眨眼,那個賀嬤嬤,平日中規中矩的,平白無故開罪二房太太幹嘛。她微微撅嘴,一對明珠黑眸轉來轉去,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