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柔軟的力量
2024-05-23 11:24:01
作者: 蝦米不會游
「月王,」蕭惜惟這時又開口了:「雖說你與汐兒是舊識,可她如今已經嫁我為妻,還望你不要再直呼其名,還是和別人一樣,稱她一聲惜王后吧。」
月弄寒怔了怔,突然笑了一聲,看向了凌汐池,對她遙舉起了酒杯,說道:「是我唐突了,惜王后,過去之事皆是我管教不嚴之故,這杯賠罪酒,我替清兒飲了,還請王后能饒恕清兒的不懂事。」
凌汐池看著他略帶悲涼的眼神,只覺得悲從中來,她從不希望和月弄寒走到這一步,可她也知道如今她不能多說什麼,否則只怕蕭惜惟又要多心,她能做的,只能儘量跟月弄寒撇清關係,只有她表現得與月弄寒越疏離,事態的發展才不會越來越不可收拾。
她只得說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既然令夫人之舉乃是無心之失,我又怎會怪罪於她,如今夫人有了身孕,月王陛下也該好好疼惜夫人才是,別再讓她再站著了。」
月弄寒這才看向了秦青清,說道:「坐下吧。」
秦青清一臉委屈地坐下了,月弄寒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也坐了下來,心裡卻十分不是滋味。
往日合歡樹上的誓言言猶在耳,她曾發誓一生都效忠於他,永不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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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起起義,一起帶兵對抗瀧日國,打下了一片屬於他們的江山。
可時過境遷,不過短短的幾年,他們卻已經各奔東西,站在了不同的陣營之中,而他卻連她的名字都不能叫了。
果真是世事多變,白雲蒼狗,令人莫測,這如何讓他不悲傷難過。
由始至終,他都不是被選擇的那一個,可為何,偏偏每次看到她,他的心弦都會不自覺的顫動起來。
到底,是誰欠了誰。
為何,放下一個人偏偏那麼難。
此時此刻,月弄寒已經無心再去看台下的比賽,同樣的,蕭惜惟和凌汐池的心思也不在台下的比賽上了,他們都像是看到了一種既定的宿命,對於在場的所有人而言,這場比賽恰恰預示著一個新的開始,凌汐池仿佛已經透過了命運的軌跡提前看到了他們未來的方向。
大家都各懷心事地坐著,直到台下又傳來了一陣歡呼聲,以及一大片懊惱聲,耳旁便緊接著傳來了淵和興奮的叫聲:「父王,母后,你們看,他們又踢進去了。」
進球的是雲隱國,蕭惜惟臉上也浮現出了笑意,凌汐池溫柔地撫摸著淵和的小腦袋,說道:「是啊,他們可真厲害。」
淵和緊張而又興奮地又看向了場中的比賽,對於她而言,她並不懂大人之間的愛恨情仇,也聽不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還沉浸在父王同意了她去學蹴鞠的興奮之中,是以她的心思全放在了比賽上,完全沒有注意大人們都說了什麼。
直到一旁的秦青清又說了一句:「淵和公主真是心思恪純,這樣乖巧的孩子,可惜卻遇上了綠翎那般心思歹毒的毒婦,還好惜王后及時回來了,否則那毒婦還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出來。」
這便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又有一種急於撇清關係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凌汐池驟然聽到此話,也是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她早想到這個秦青清並非什麼聰明之人,卻不曾想到她居然這麼愚蠢,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來,究竟對她有什麼好處。
淵和本就對綠翎的感情極深,這段時日也十分想念她,可蕭惜惟說了,綠翎是回家盡孝去了,所以再想念,她也不敢鬧,猛然聽見秦青清提起了綠翎,她再小,也能聽出秦青清話中的意思是綠翎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於是她扭頭看向了秦青清,問道:「你剛才是在說綠翎姑姑嗎?她怎麼了,我父王說,她因為母親生病了,回家侍奉母親去了。」
蕭惜惟此時也看向了秦青清,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冷意,他本已下令不准王府中任何人向淵和提起綠翎的事,免得影響了凌汐池和淵和的感情,現在卻被秦青清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了出來,這讓他如何不生氣。
甚至他的怒意已經到了讓人無法忽視的程度,就連空氣也驟然冷了下來,在場的所有高手都察覺到了這股冷意,那是一種滿含著殺意的冰冷,凜冽得像把鋒利的刀,所有人幾乎同時朝著他們這邊看了過去。
尤其是縹無,他的眼神中又浮現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凌汐池看見蕭惜惟手腕上的靈山血珀又隱隱發出淡淡的紅光,她怕他又控制不住自己,連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又安撫淵和道:「淵和,你聽錯了,她沒有說你綠翎姑姑。」
秦青清看著蕭惜惟的模樣也是嚇了一跳,自覺失言,可話已出口,她不知該怎麼圓回來,只得順著凌汐池的話說道:「公主你聽錯了,奴家並沒有提到你的綠翎姑姑,你的綠翎姑姑確實是回家侍奉母親去了。」
慕蓂牙扭頭看了秦青清一眼,冷笑了一聲,正想出言譏諷兩聲,但看見了月弄寒冷峻的臉色,只得將話咽了回去,又扭過頭假裝繼續看著場中的比賽。
秦青清尷尬極了,這時月弄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沖秦青清身後的侍女吩咐道:「夫人的茶淡了,給她換一杯。」
侍女們連忙上前來替她換上了新的茶水,原本她有了身孕,喝的並不是茶,而是特製的花蜜,她也知道月弄寒這麼說是在給她台階下,便也順著台階就下了,閉上嘴不再開口。
淵和猶不死心,拉著凌汐池的手說道:「母后,兒臣明明聽見了她說綠翎姑姑,綠翎姑姑到底怎麼了。」
凌汐池理了理她髮髻上的小絨球,語氣柔和地說道:「綠翎姑姑她沒事,淵和要是實在想她了,等你的綠翎姑姑盡完孝了,咱們讓你父王將她召回來好不好?」
淵和正要點頭說好,便聽蕭惜惟說道:「淵和,你忘了父王跟你說過什麼了嗎?綠翎她不會回來了。」
淵和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凌汐池看蕭惜惟的模樣,是準備要向淵和說明真相了,連忙想要去阻止他。
蕭惜惟卻反手按住了她的手,他有他的考量,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與其日後讓淵和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了綠翎的事,保不齊還會有一些添油加醋,不如讓他親自告訴她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蕭惜惟接著道:「事實上,綠翎她不是回去侍奉母親去了,她現在正被關在大牢里。」
淵和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一雙眼睛裡全是茫然,她的年紀還小,不知道關在大牢里是什麼意思,但是直覺告訴她,那是一個很不好的地方。
她伸出小手抓住了蕭惜惟的手,眼淚瞬間在眼眶裡打著轉,問道:「父王為什麼要將綠翎姑姑關起來?」
凌汐池嘆了一口氣,鬆開了手,蕭惜惟看了她一眼,說道:「因為她夥同別人,差點傷害了你的母后,險些導致你母后回不來了,若非你母后為她求情,父王早已處死了她。」
這顯然超出了淵和的承受範圍,她看了看凌汐池,哭著道:「綠翎姑姑為什麼要傷害母后,為什麼母后回來了綠翎姑姑就必須走,父王你說過,要讓綠翎姑姑永遠陪著我的。」
蕭惜惟道:「沒有什麼為什麼,你只需要記住一件事,這世上任何人膽敢傷害你的母后,父王都不會放過他。」
明明蕭惜惟的聲音並不大,但是這句話卻如同一記焦雷一般炸響在人群中,尤其是聽在秦青清和慕蓂牙的耳中,那聲音冷厲得如同死神的召喚,讓她們的背脊不約而同的一寒。
月弄寒如何不知道他這句話是在告誡他們,當初的事情並沒有完,事實上,當前天晚上月王府遭遇刺客襲擊的時候,他便知道,那晚的刺殺不過是小試牛刀罷了,這是在告訴他們,他已經準備反擊了,而那次刺殺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淵和雖然小,但是也能分辨得出他語氣的輕重,這讓她幼小的心靈第一次感受到,她不是父王最重要的,她的母后才是,她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想哭卻又不敢哭出聲,無數顆淚珠從臉上滾落下來。
凌汐池伸手準備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淵和卻下意識地往後一退,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卻還是什麼也沒說,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後,她將手縮了回去,也不準備對淵和解釋些什麼,目光淡然地看向了遠方。
經歷了這麼多,她已經累了,不想再去迎合任何人,她也本不是一個喜歡迎合別人的人,更不是一個願意去解釋那麼多的人,誰對她好,她就會對誰好,喜歡她的,她也會回以喜歡,不喜歡她的,她也不想去強求。
幾乎每個人的心潮都有些浮動,反而她卻成為了最寧靜的那一個,微風拂過,輕輕地撩起了她斗笠上的垂紗,所有人都看到了她那寧靜的臉龐以及嘴角那一抹雲淡風輕的淺笑。
那是一種千帆過盡後的淡然。
這樣的神情讓蕭惜惟愣了一下,也讓月弄寒愣了一下。
淵和也呆住了,她發現,她的母后跟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也跟她見過的任何人都不一樣,雖然看起來很溫柔,可是卻有一種別人都沒有的氣質。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直到後來她才知道,那是一種內在的堅韌,就像是一座高山,雖然看起來很近,可真當人去追趕時,才會發現,自己永遠在山腳下,只能仰視山頂上的風景,就像父王一樣,別人都在仰視他,而只有她,是與他平視的。
這樣的神情也讓秦青清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輸給她,月弄寒為什麼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她聽過很多關於她的故事,在她的想像中,她有很多種模樣,張揚的,跋扈的,潑辣的,狠厲的,強硬的,這樣才像傳說中的她。
可卻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柔和,柔和得讓一切接近她的都會不自覺地柔軟下來,她有一種讓人不忍嫉妒的美麗。
那一刻,她有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但很快,這種感覺又被不服氣壓了下去。
這時,場下又傳來了一陣大喊聲,雪原五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下了場中,原來是上半場的蹴鞠比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