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海棠·笛聲
2024-05-23 11:23:18
作者: 蝦米不會游
淵和聽了她的話,連忙又跑到了蕭惜惟和縹無跟前,乖乖地給他們請了安,又去和沈桑辰問了好,最後,她看了看站在門口一直盯著她看的妖兒,又跑回到了凌汐池的身旁,伸出胖嘟嘟的小手牽住了她的手,小聲地問道:「母后,那個姐姐是誰,為什麼她看起來那麼難過?」
妖兒聽到了她的話,眼眶中的淚水終於滾落出來,凌汐池看了她一眼,牽著淵和走到了她面前,妖兒連忙扭開了頭故意不看她們。
凌汐池也不在意,沖淵和說道:「淵和,她是你的姐姐,她和你一樣,都是你父王的女兒。」
妖兒吃驚地將頭轉過來看著她,仿佛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向這個小姑娘這麼介紹自己,難道事到如今了,他們還會承認她這個義女嗎?
淵和也吃了一驚,歪著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蕭惜惟,遲疑道:「姐姐?那為什麼父王從來沒跟淵和說過,為什麼你們不讓她動,還讓人看著她。」
她邊說邊指向妖兒身後跟著的兩名侍衛,然後又將視線落在了全身穴道被封住的妖兒身上。
蕭惜惟看著他的兩個義女,走上前來,蹲在了淵和面前,說道:「淵和,她確實是你姐姐,父王當初沒跟你說,是因為她對父王和你母后有些誤會,所以離家出走了,現在讓人看著她,不讓她動,是因為她犯了錯。」
「犯了錯?」淵和繼續歪著小腦袋看著他,問道:「那父王你會懲罰她嗎?」
「當然!」蕭惜惟點了點頭,說道:「犯了錯的人都要受到懲罰,哪怕是父王的女兒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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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淵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道:「那父王懲罰完了姐姐,姐姐是不是就可以留在這裡陪淵和玩了?」
蕭惜惟被她問得一愣,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妖兒。
妖兒整個人都陷入了迷茫中,愣愣地看著他們。
淵和見狀跑到了她面前,昂著頭看著她,甜甜地叫了一聲:「姐姐,我叫淵和。」
這一聲姐姐叫得妖兒全身顫了一下,她有些不知所措,再看著淵和那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和純淨無比的笑顏,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這個看起來像個小精靈一樣的女孩兒。
她那么小,那麼軟,看起來那麼可愛,像是太陽一樣讓人感覺到溫暖,她還叫自己……姐姐。
淵和又道:「姐姐,父王人很好的,你別怕。」
妖兒並不打算回她的話,乾脆閉上了眼睛,不讓自己再去看她,她怕自己看多了,心裡會動搖,這會讓她覺得自己再一次背叛了她的國家,她的父王。
淵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難道姐姐不喜歡她嗎?
凌汐池連忙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說道:「你姐姐剛回來還不適應,等過段時間她就可以陪你玩了。」
蕭惜惟也站起了身,衝著那兩名侍衛做了一個手勢,侍衛們會意,立即將妖兒帶了下去,凌汐池看著淵和布滿失望的小臉,說道:「今天我來陪你玩好不好?」
淵和一聽,頓時一掃陰霾,興奮地看著她,問道:「真的嗎?」
凌汐池點了點頭,卻聽蕭惜惟說道:「她現在鬧騰得很,你身子弱,怕是受不住,還是等你好些了再說吧。」
說罷,他抬眸望向了門外,見照顧淵和的丫鬟婆子們都在外面候著,便將奶娘喚了進來,讓她將淵和帶到一邊去玩。
淵和可不依,閃身蹭地一下躲到了凌汐池背後,小手死死地抓著她的裙擺,探出小腦袋衝著蕭惜惟說道:「父王,兒臣不和她們玩,兒臣要和母后玩。」
眼見蕭惜惟的眉頭慢慢皺起,她連忙將頭縮了回去,躲在凌汐池身後怎麼也不肯出來。
小孩子的心思敏感得很,她算是看出來了,雖然大家都害怕父王,可父王最害怕的是母后,只要有母后護著她,父王就拿她沒辦法。
果不其然,凌汐池出聲道:「小孩子而已,再鬧能鬧到哪裡去,再說了,還有奶媽她們跟著呢?不會出什麼事的。」
蕭惜惟看了她身後的淵和一眼,剛才那小丫頭一動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這是找到了靠山了,無奈,大的那個已經開了口,他也不好老是駁她的意,否則惹惱了她,她又該一天到晚想著怎麼離開他了,只得道:「那我吩咐人去將風聆和你妹妹叫過來陪你。」
凌汐池嗯了一聲,拉著淵和重新坐回了凳子上,淵和乖乖地趴在她的膝頭,扯著她衣服上的穗子玩。
這邊,沈桑辰見妖兒被帶下去了,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了凌汐池面前,支支吾吾道:「汐姐姐……我……」
凌汐池看了他一眼,說道:「怎麼,想為她求情?喜歡上她了?」
沈桑辰的臉刷的一下紅了,連忙擺手道:「沒……沒有。」
凌汐池面露淺淺一笑,說道:「放心,她會沒事的,倒是你……」
她邊說邊指了一下他的臉,接著道:「你要好好治治臉上的傷口,小女孩兒可不會喜歡臉上留疤的男人。」
沈桑辰聞言,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口,痛得他噝了一聲,齜牙咧嘴地叫了起來,模樣滑稽極了,逗得淵和咯咯直笑。
「傻小子!」這時,縹無在後面叫了他一聲,沈桑辰扭頭一看,見他手中正拿著一瓶藥,看了兩眼後,隨手將那瓶藥扔了出來,口中說道:「接著!」
沈桑辰連忙接過,打量了兩眼,問道:「侯爺,這是?」
縹無笑道:「冰肌散,用了之後保准還你一張更俊俏的臉。」
沈桑辰將藥收了,道了謝後轉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在一旁的小茶几上還放了幾個盒子,他將盒子拿到了蕭惜惟面前,說道:「惜王陛下,這是我們陛下吩咐送給汐姐姐的。」
蕭惜惟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說道:「你回去告訴他,就說他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東西你還是帶回去吧。」
沈桑辰面不改色地說道:「我們陛下說了,聽說汐姐姐身體不適,恰好手上有幾支千年人參,正好適合養身體用,不是什麼貴重之物,還請陛下笑納。」
「千年人參還不是什麼貴重之物?」蕭惜惟放下了茶杯,說道:「也罷,那你就留下吧,回去告訴月弄寒,就說我們一會兒去向他當面致謝。」
沈桑辰聞言,又將盒子放回到了茶几上,見自己來這邊的任務也完成了,匆匆告了退便離去了。
待到沈桑辰走遠了後,淵和便拉著凌汐池要到院子裡去玩,她手腳並用地告訴她,院子裡有好多好看的花,還有好多漂亮的蝴蝶,她想去撲蝴蝶玩。
看著淵和充滿期待的眼神,凌汐池怎麼也不忍拒絕她,於是起身準備和她一起去。
蕭惜惟正好有事要和縹無商議,還吩咐人去傳喚了軍營中的幾位將軍過來,現在沒有時間陪她們,只得讓她們就在門外玩,不許走遠了。
凌汐池當然知道他是怕自己離了他的視線就會作妖,為了不讓他起疑心,她只得帶著淵和就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小花園裡玩。
花園深處有一個亭子,亭子轉折處便是一個竹林,而竹林往東南方向,則是一個小桃園,裡面種了許多桃花,喚作桃燃小築。
桃燃小築的桃花已經謝了,桃樹上結滿了青青的小桃子,裡面夾種著的垂絲海棠開的正艷,一樹挨著一樹,像雲霞似的。
凌汐池坐在亭子裡,一邊搖著團扇一邊笑著看假山那邊正在撲蝶的淵和。
一大群丫鬟婆子跟在淵和身後,生怕她就跌了撞了,驚叫聲此起彼伏,倒是有種說不出的熱鬧。
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有個孩子在身邊真的會讓人開心許多。
孩子?
凌汐池一愣,下意識地埋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如果有一天這裡真的孕育了一個小生命,是不是她的人生就會光明許多?
這麼一想,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內心深處好像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期待。
又或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要擁有一個連接了他和她的血脈的孩子。
暖風微醺,空氣就像新釀的美酒,熏得人都要醉了。
淵和撲蝶撲的累了,就把紗網兜交給了奶媽,跑到了凌汐池的身邊,嘰嘰咋咋的像只小雲雀:「母后,你看,這裡是不是很漂亮,就像一幅畫一樣。」
凌汐池伸手擦了擦她額頭上的汗,柔聲道:「看你,都變成小花臉貓了。」
淵和笑了兩聲,將頭埋在她的懷裡,用臉蹭了蹭她。
有風過,捲起了無數海棠花瓣。
就在這時,一曲淒婉哀傷的曲子忽然隨著風悠悠的響起,迴蕩在天地間。
凌汐池愣了一下,往笛聲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笛聲是從圍牆外傳來的,那是一首陰鬱淒涼的曲子,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哀怨,仿佛可以牽動人的心緒。
她只覺得心一陣抽痛,下意識地起身朝笛聲傳來的方向走去,可越靠近那笛聲,她的心突然像是被撕開了,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被埋葬在裡面的那些已經過去的東西。
心在滴血,在掙扎,掙扎著擺脫那些痛苦的往事,可同時那丟不掉的往事卻又緊緊地纏住了她的心,揮不去,甩不掉,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就算她多麼想要忘掉那些往事,可是滴血的記憶怎麼忘得掉,怎麼可能?
悠悠曲音,悠悠情思,很長很遠,仿佛遠到天涯的盡頭。
天涯本無心,天涯之外本沒有哀愁,可那笛聲中的哀愁卻遠得像天涯的盡頭,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匆匆地走過了萬水千山,她一邊走一邊丟,走到最後才發現除了這條命,她已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再去丟。
曲子飄出了庭院,伴隨著迎風飛舞的花瓣,飛過了竹林,飛過了假山,飛過了潺潺流水,飛過了高牆,飛上了天空。
那片片花瓣伴隨著那淒涼哀傷的曲調,如一滴滴漫天拋灑的鮮血,在空中舞下了惆悵的情緒,舞出了一個個用血凝結成的死結,糾纏一生、牽絆一生、不死不休。
樂曲本身單純,花朵本身也單純,正是因為人的心緒,所以它們變得不單純。
就在凌汐池心疼得有些麻木的時候,又是一曲笛聲響起,掩蓋住了那陣笛聲,一個身著黑色絲羅長裙的女子邊吹笛邊從竹林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