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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狼?狗?活魚?死魚?

2024-05-23 10:22:06 作者: 中秋月明

  身體放輕鬆,下午的時間就過得很快,甚至還有閒暇心情聽老師指導學生。好像也不是很難理解嘛,於是中間休息的時候,石澗仁會抱著手臂站到後面的牆邊,欣賞那些畫板上水平參差不齊的畫像。

  原來這就是西洋畫,跟自己涉獵過的琴棋書畫完全是兩回事。

  既然拿定了主意明天還要來,石澗仁就沒有把那一摞書帶走。這時候他心裡轉悠的已經是從碼頭到美術學院的路途,中間要換兩次車,每次五毛錢,一天往返就得三塊錢,一個月四十五,路上單邊幾乎要花一個半小時,按照自己在美術學院周圍好像還很能搶生意的勁頭,看來自己是要搬到這邊來住了?

  碼頭那邊有時候晚上都要上工,這裡才下午五點不到就收工了,晚上自己還可以去攬活兒呢。

  這麼一想,十九歲的棒棒簡直覺得兩個月三千多塊都是白來的,心花怒放之下忍不住笑出聲來。

  太過高興,沒注意到面前風馳電掣一般衝過幾條身影,其中一個閃躲不及撞在了他身上,下盤極穩的石澗仁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感覺被風吹了一下似的,但一個年輕人就哎喲喲的摔到地上了!

  

  石澗仁很抱歉地想伸手去拉,對方看著他肩頭的木棍麻繩和一身略顯髒舊的衣衫,卻一臉晦氣地避開他的手,揉著屁股站起來:「狗日的棒棒,沒長眼睛麼?走在路當中找死啊!不曉得滾到路邊上?」

  與碼頭上那些斤斤計較的張狂商販不同,對方根本當他是空氣,罵罵咧咧地跑著追自己的同伴去了。

  手還舉在空中的石澗仁看著對方的背影,只能苦笑。

  棒棒就是這個社會最底層了吧?

  甚至連走在路中間的資格都沒有?

  看看人家身上光鮮的運動服,同伴間笑鬧傳遞的足球,人家大學生瞧不起自己這最底層,好像也是理所當然?

  但石澗仁沒覺得有多屈辱,在碼頭被呼來喚去亂罵的時候更多,而且動不動還上手打罵,現在大學生的態度已經算很平和,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想通了,可以正視這個自己處在社會最底層的現實。

  選擇有很多種,意氣用事的用強壯肌肉招呼回去,但這種爆發又有什麼意義呢?

  征服不是用這種手段。

  換取別人尊重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自己的經濟地位提升,但靠一身高檔衣服,手裡拿個大哥大,獲取這樣一種膚淺的所謂尊重,就真的了不起了?

  原本他下山的目標是兼濟天下,難道眼前的這點挫折就讓自己迅速把目標墮落到這樣的地步?

  心懷遠大志向的年輕布衣有些自嘲地笑了。

  那種經濟地位的轉變對自己來說,其實是唾手可得的,就算是盯准了和耿妹子一起做那送貨生意,就能不停擴大規模,拉起幾十個搬運來給自己賺錢,好像就能變得有錢了,可那是自己想要的麼?

  那就失去了自己用平靜之心觀察社會的入世心態,只能糾結在每天算計賺錢上了。

  入世不光是要在這個社會獲得認可,最重要是得體驗生活的每一朵浪花。

  新的一朵浪花立刻就來到了。

  剛順著校園走到大門口,又有幾條身影圍過來:「就是這個生毛賊!哪裡來的生人,敢在這裡搶生意!「

  正是中午被石澗仁搶了生意的那幾個棒棒。

  棒棒手裡都拿著竹竿,看起來就是天然自帶武器,氣勢洶洶地顯得很有殺氣!

  石澗仁愣了一下,卻不太驚慌,對方有五個人,周圍沒有同行,連看熱鬧的人都沒有,行人學生都吝於把目光投向這些底層人。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這種嘲諷也是送給對方的,用繩索吊在背上的白布烏木棍都沒有拉到手中,他指著周圍:「大家都是棒棒,就是路邊的幾條野狗,未必你們還要狗咬狗?」

  衣衫襤褸又面色枯黃的幾個棒棒愣了一下:「你說什麼!你敢罵人?!」又相互鼓勁地拿著竹竿擠得更緊一些,也許這種肩並肩圍攏來的感覺讓他們多了點底氣。

  打一架?

  拿出背後的烏木棍,把這幾個棒棒打一頓?

  石澗仁有些哂然,那才是真的狗咬狗,徒增笑話呢。何況哪個謀士是自己打打殺殺解決問題的?他雙手一拱:「兄弟我是朝天門碼頭水上走,千百弟兄抖三抖!幾位朋友未必不曉得我們的名號麼?」

  充滿江湖味的兩句話,雖然是他隨口杜撰的,卻嚇住了剛才還唾沫橫飛要收拾不識相小子的街頭棒棒,立刻就有人縮肩縮頭退開去,而且接二連三都退開!

  石澗仁看看站在那兒的一個最壯實的棒棒還在那裡左顧右盼直發愣,笑笑不說話了,拱拱手,轉身去搭公共汽車,再不回頭看。

  果然,直到他登上公交車,那幾個棒棒依舊小家子氣地蹲回到路邊,連追著罵兩句的勇氣都沒有,只是遠遠飄來幾句若隱若現的冷言冷語:「你還不是個窮眉日眼的棒棒,驚風扯火的嘿了不起麼?「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狼吃肉,狗吃屎,活魚逆流而上,死魚隨波逐流。

  這種情緒在石澗仁回到碼頭以後的這個夜晚,體現得更加明顯。

  而且事實比他預料的更糟,上午坐計程車過來一路暢通大概二十分鐘,現在下午五點多,正是下班高峰,公交車、中巴車、計程車堵得到處都是,直到兩個多小時以後天都快黑了,石澗仁才風塵僕僕地回到碼頭。

  他習慣性地走到棚屋,每個月十五塊錢的大通鋪的確是棒棒最適合棲身的地方,但也僅僅就是個棲身。

  剛剛邁進棚屋,打算收拾自己那不多的一點行李,幾個年輕棒棒詫異的反應卻讓他想起昨天已經「搬家」了。

  「咦?石娃子?你不是跟耿妹子搬出去住了麼?」

  楊德光這個笨蛋!

  石澗仁才想起自己的東西都被楊德光搬到耿海燕的小姐妹那邊去了,他撓撓頭笑著打算退出來,棒棒們全都熱情地圍上來:「不得了哦,你真是大方哦,才一晚上,你就給耿妹兒買了個大哥大?」

  「看不出來哦,石娃子,你還真是有錢,捨得花錢哦!」

  「你為啥子不自己用呢?」

  「嘖嘖……」

  一片的驚嘆讚美聲中,石澗仁才想起早上還跟耿妹子一起花了大價錢呢。好不容易才擺脫了這些好奇的同行,他提著烏木棍到棚屋另一邊,結果鐵將軍把門,他只好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等著,不時被過路的人看見。

  最多過了十五分鐘,耿海燕就拿著大哥大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

  八卦的威力真是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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