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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出征(上)

2024-04-29 21:15:01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鎮安侯府上下氣氛壓迫,琉璃院這廂,燕懷瑾卻不緊不慢地剝開順路給她買的糖炒栗子。

  裴筠庭就著他的手咬下栗子,鼓著腮幫子含糊道:「要走了?」

  他目光平靜無波,修長的手指重新糖炒栗子送至她嘴邊,點頭。

  沒想到這麼快就定好時間了,裴筠庭心下驟然緊縮:「什麼時候?」

  「明日晌午。」

  「那你還來找我?」

  「怎麼,大齊哪條律法規定,出征前不能來看意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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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嘴滑舌。」

  「哼,死鴨子嘴硬。」

  燕懷瑾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接著解釋道:「過會兒我會同侯爺商量事情,你說……我若跟他討價還價,班師回朝後提親下聘,他能答應麼?」

  裴筠庭白他一眼:「你這純粹是找死。」

  他賊心不死,繼續說道:「出征前,總要做些承諾或約定,有了信念,才好在戰場上無往不利——二小姐何不賞個臉,待我回來,娶你為妻?」

  裴筠庭往他嘴裡塞了顆栗子,沒好氣道:「做大夢。你若無法凱旋,我便是嫁給周思年也不嫁你。」

  燕懷瑾樂不可支:「那我立刻派人把周思年帶走。」

  糖炒栗子吃多了,難免讓人覺得口乾舌燥,裴筠庭趁他說話的空隙,順手端起茶盞一飲而盡。髮髻上那支白玉嵌紅珊瑚珠的釵子閃著微光,恰如她唇間的一點紅。

  「裴筠庭。」

  「幹嘛?」聽他突然連名帶姓地喚自己,裴筠庭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後頸仿佛有千百隻螞蟻爬過,掀起一陣酥癢。

  「我能親你嗎?」

  她尚未反應過來,就被俯下身的燕懷瑾禁錮在懷中,連同馥郁的檀香味一併襲來。

  他高高豎起的馬尾垂到臉側,緊閉雙眸,吻住她。

  裴筠庭則怔愣片刻,被他捏起下巴,瞧著近在咫尺的少年郎,心跳如鼓。呼吸交織纏綿,周身濕冷的空氣都變得潮熱。

  這人心眼多,如今是越來越會了,每每肌膚之親,裴筠庭都覺得自己像在隨波逐流,不自覺被他帶著走。

  正想著,他卻突然鬆開裴筠庭,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抽出她頭上的釵子:「來不及了,你爹應已結束,我得先趕過去,晚些時候再過來看你——但如果實在太晚,便不必等我了,先行歇下罷!」

  說著逕自推開門跑了出去,徒留裴筠庭獨自發愣。

  良久,她才後知後覺,很久前曾聽娘親提起,將士之間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出征前的戀人或夫妻,存有一種贈別的習俗,是以女子將頭上的釵子分為兩半,一半贈予對方,剩下那半則留在自己身邊,待他日重逢,再將釵子合併。

  釵有兩股,一分為二。詩人亦作「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

  其中倒還含有另外的意思,簪為孤單之意,釵卻隱含成雙的溫暖,也難怪他當初會選擇送自己這隻釵子。

  待理清這一切,裴筠庭啞然失笑,心裡有暖流在涌動。

  他究竟從哪學的這些?

  ……

  燕懷瑾此番離開,便是足足和裴照安在書房裡關了四個時辰有餘。

  裴筠庭則在堂內聽阿姐給兩位兄弟訓話,滿腦子都是那些道理,連帶著她自己也大氣不敢出。

  阿姐極少生氣,凡是這種時候,溫璟煦都只能自求多福。

  直至最後,裴長楓揉了把臉,握住裴瑤笙的雙肩:「好了阿瑤……木已成舟,多說無益,咱兄妹四人臨別前,好好談會兒?」

  「談什麼?別讓我聽那些晦氣話。」

  終於有個機會能插嘴,裴筠庭扯著裴仲寒的衣袖,接道:「就是,你倆可不許貿然刺敵,管他什麼軍功,什麼封狼居胥,自身的安危最要緊。我可懶得給你們燒紙錢。」

  裴長楓聽罷,揉揉她的腦袋:「遵命。」

  回到琉璃院,本想寫幅字靜靜心,誰知越寫越急躁,只好頓住筆尖,目光仿佛要把最後那「臨」字燙個洞出來,使筆畫的餘燼落在心底。

  日落西山後的殘影,不知盡頭在何方,也許是跌落海里,並著潮汐起伏蕩漾開橘色的爛漫,抑或是融進地里,心甘情願地讓路於寂空之上的星月,共白晝同眠。

  雖然他特地囑咐過,時辰過晚便不必再等,但裴筠庭非鐵了心要守著他回來。

  畢竟重逢的時日遙遙無期,明日晌午過後,他便要率兵出城了。

  而再過不久便是她的生辰,燕懷瑾定然與此無緣。

  愈往下想愈覺心煩,裴筠庭撂下筆起身,正準備喚人更衣洗漱,身後窗欞忽然大開,冷風灌入衣領,驚起一片雞皮疙瘩。

  驚喜地回首,便見少年提著兩壇酒,笑容恣意張揚,瞧不出半分疲倦:「裴綰綰,陪我喝一壇?」

  她沒反對,任由燕懷瑾跳下窗台,將酒罈塞進手裡。

  拔塞的那瞬,一股濃醇的酒香瀰漫而出,裴筠庭揚眉:「玉壺春酒?」

  燕懷瑾的杯沿才剛湊近唇邊,聞言略顯驚訝:「喲,你竟知道這個?沒錯,正是玉壺春。」

  她凝望壇身,目光幽暗,沉聲道:「燕懷瑾,喝完這酒,你是不是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嗯?」

  當下他尚未來得及深究裴筠庭話里的意思,手中酒罈便被人接過,喉結處隨之落下一道溫潤的,如蜻蜓點水般的啄吻。

  裴筠庭壓著他腦後的黑髮,生澀地吻他。

  月光穿過髮絲的間隙,照亮她霧靄的雙眸:「燕懷瑾,你喉結邊長了顆新痣,之前沒有的。」

  「是麼。」他嗓音嘶啞,「許是被你親出來的。」

  燕懷瑾今夜確實有意留宿,原先只計劃與她單純同床共枕,和衣而眠,可眼下裴筠庭非動手動腳。

  「別鬧……」他嘴裡說著拒絕的話,心卻在拉扯。

  頃刻間,暗涌的衝動,交鋒的試探,皆浮出水面。

  實在拿她沒辦法,燕懷瑾輕啄她的側臉:「裴綰綰,從前怎麼不見你這麼能哭,嗯?」

  燕懷瑾俯身,吻去她眼角掛著的淚珠,嘆道:「你這樣,要我如何安心地離開。」

  少女哪怕存了嗔斥他的心,最終也只得有氣無力道:「燕、燕懷瑾!」

  她哪裡會知道,少年酒沒沾唇,心早就熱了。

  燕懷瑾低低應聲,抱住她:「筠庭姐姐,你疼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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