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噩耗
2024-04-29 21:14:55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經她這一推,燕懷瑾微頓,勉強停下。
此刻二人眼神迷離,他喉結滾動一番,眼神還落在她被親得紅潤瀲灩的嘴唇上,身子往後微仰一寸:「怎麼了?」
「馬車隨時都有可能停下,況且——我今日應當要來葵水了。」
他深吸口氣,好不容易才將覆在她身上的手移開,裴筠庭順勢坐到一旁。
反觀燕懷瑾就沒這麼好受了,經過方才那一遭,他正繃著下頜,強撐理智。裴筠庭也沒法子,只得清清嗓子,等他慢慢冷靜。
然而半盞茶後,燕懷瑾望著頭頂高懸的靖國公府牌匾,平復好的心情又掀起波瀾,表情微妙:「為何到這兒來?」
裴筠庭故作驚詫,掩唇說道:「呀,凌軒難道沒告訴你,我如今搬到這兒來暫住,照顧我阿姐了?」
「……」是他最近太過忙碌的緣故,所以根本沒顧得及看遞上來的消息,便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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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燕懷瑾滿臉吃癟,裴筠庭頓時忍俊不禁,扯著他的袖子道:「在想什麼?莫非是想試試國公府的牆好不好翻?」
二人並肩往裡走,燕懷瑾聞言,掐了把她的臉蛋,惡狠狠道:「裴二小姐這話從何說起?在你心目中,我堂堂三皇子就不配走正門進府嗎?」
說罷他又暗嘆,哪怕適才二人沒有因葵水和馬車的緣故戛然而止,在溫璟煦的宅子裡,他亦提不起半分興致來,總感覺他會從什麼地方跳出來盯著他們,瘮得慌。
有一陣子沒見小青梅,卻無法一解相思之苦的三皇子,實在苦不堪言。
裴筠庭怎知燕懷瑾腦子裡想的儘是溫璟煦站在床邊看他們翻雲覆雨的詭異畫面,十指相扣,笑道:「那三殿下,請唄。」
「哼。」
回到院子後,裴筠庭令銀兒將飴糖送去給在書房算帳的裴瑤笙,隨後轉身撓撓燕懷瑾的下巴:「殿下可滿意了?」
燕懷瑾再次將她攔腰抱到腿上,用力去吻她的唇角:「溫璟煦可有為難你,讓你做苦力?」
裴筠庭樂得不行:「有我阿姐在,他哪敢。」
叩在後腰的手一使力,頭埋在她懷中,燕懷瑾呢喃道:「裴綰綰,我好累。」
窗外陽光透過枝葉鋪撒在地,勾勒出斑駁零散的光影。
他的小青梅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學著他之前的樣子,拍拍他的後腦勺,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放空。
周思年說他此番是忙裡偷閒趕過來的,裴筠庭自然也能猜到幾分。
幾日來他都未必能睡上個好覺,可怕的是這些於他而言已然成為家常便飯。
誰也沒提前朝和後宮風起雲湧的那些事,靜謐的時光中,僅用來感受彼此。
風吹過窗邊,帶來所有枝葉翩翩起舞的「沙沙」聲。
良久,燕懷瑾才在她頸窩處左右蹭了蹭,喟嘆道:「唉……不過連軸忙了四五日,我便覺得疲憊不堪,果真是人老不中用麼。」
裴筠庭面色古怪,戳戳他側腰,提醒道:「燕懷瑾,你今年十八。」
「是嗎?我總感覺自己有八十了。」
她忍俊不禁地笑了兩聲:「你究竟在忙何事,神神秘秘的。」
「無非就是從前那些,父皇要我學著理政,每日都得考我,疲得很。」他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我記得韓相曾是你外祖的門生?」
「是有這麼回事,其實也就兩三年。那時我還小,同他並無什麼交集。」
「我知道。韓相此人深不可測,昔年能憑一己之力在殿試高中狀元,三年之內位極人臣,必然野心勃勃。他私下勾結黨羽,實乃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燕懷瑾闔眼,「他背後有清河郡撐腰,哪怕清河郡一直受我父皇打壓,可氏族世家依舊想攀上他,以擴大人脈權勢,雲妙瑛便是犧牲者。無論如何,你要小心這群人,在我父皇真正動手之前,能避則避。」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道理我都懂。」裴筠庭扣緊他的手,輕聲囑咐,「燕懷瑾,你才是最應該當心的那個人。」
而他滿不在乎地嗤笑道:「樹大招風又如何,戰便戰,怕他不成?」
這個時候還在耍貧嘴,她原想再補兩句,怎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主子,宮裡來傳,聖上召您前去。」
語畢,裴筠庭瞬間感到腰間的手收緊了三分。
沒能聽到應答,展元硬著頭皮又敲了一回:「主子?」
「展元,你和展昭先去備馬車,燕懷瑾稍後就到。」
「是。」
腳步聲逐漸遠去,懷中人仍不肯撒手,裴筠庭勸道:「你先去,回來我陪你一塊用膳,如何?」
燕懷瑾一言不發地搖頭。
靜默片刻之後,他仿佛終於做足準備,猛地將頭抬起:「真得走了。」
「好。」
正欲跨過門檻時,少年驀然回首望向微笑目送他的姑娘:「走了,改日再來翻牆。」
「隨時恭候殿下光臨。」
……
養心殿外,姍姍來遲的燕懷瑾和溫璟煦並肩而立。
「來了?」
「靖國公,別來無恙啊。」
「懶得理你。」
「彼此彼此。」
「對了,若你見著裴筠庭,記得同她說,別再拉著我夫人同床共枕了。」
「你自己去吧。再說,裴綰綰想和誰睡就和誰睡,你毛手毛腳的,或許還會惹瑤笙姐不快,讓她們姐妹說說話不挺好的?」
溫璟煦啞口無言。
江公公適時趕到,請二人入內,順道抹了把汗:「兩位快請進吧,聖上候著呢。方才戰報送到時發了好大一通火,可得仔細些。」
燕懷瑾接話:「多謝江公公,剩下交給我們吧,您去歇會。」
「殿下客氣了。」
偌大的養心殿,靜得落針可聞,無端令人心生一股寒意。
見他們終於到來,仁安帝抬手免去禮數,同時表情凝重,面色沉痛地朝他二人說道:「朕,低估了他們。」
溫璟煦和燕懷瑾對視一眼:「究竟出了何事?」
仁安帝斂眉深默,將手中尚熱乎的戰報遞給他:「原先的計劃出了點岔子,永昌候派去的人雖成功攔下怡親王等人,可……」
燕懷瑾瞧著這一幕,眉頭緊皺,心立刻被吊了起來。
按理說,若只是折損兵將,父皇斷不該是這般神色。
然而一目十行地看完戰報後,才驟然明白過來其中的緣由。
溫璟煦看完同樣臉色大變:「永昌候於前線身受重傷,其子傅伯珩因截黎橈等人戰死沙場?!」
……
邊關戰事急轉直下的消息,伴隨永昌侯之子傅伯珩為國捐軀的消息傳來。
裴筠庭剛聽到消息時,踉蹌一步,險些跌倒,若非一旁銀兒軼兒眼疾手快地扶住,怕是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攥著信紙,還在僥倖:「怎麼會呢……他,永昌侯怎會允許他涉險?」
「小姐……」
恍恍惚惚,眼前似乎浮現出很久前,在宮門前攔住她的馬車,個頭不高,卻相當清朗俊逸的少年。他聲音略顯稚氣,叉著腰,揚言要拜她為師;想起他曾為裴筠庭舌戰群儒,將南平郡主身旁說她壞話的人盡數教訓一通,又擔心她聽到那些話會難過,故從未在她面前提起;亦想起他決定隨父出征前,在她院裡吃了一晌午的點心,也就一小塊糕點,他恨不得掰成幾瓣慢慢吃,直至最後,才兩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地離開。
分明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彼時她還渾然未覺,那是無法再回溯的光陰。
倘若那天臨走前,她再勸勸傅伯珩,這一切是不是會有所改變?
裴筠庭悲痛欲絕,淌眼抹淚,泣不成聲。
當日送出去的信,未成想竟是此生最後一次同他說話。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傅伯珩不過還是十幾歲的少年,卻早早成為萬座枯骨中的一個。
邊關離燕京這樣遠,他的鄉愁隨風跨越千山萬水,還能完好地回家嗎?
「傅伯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