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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針與鋒(上)

2024-04-29 21:13:46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明月皎皎,潔如霜雪。

  燕懷瑾因瑣事耽擱了片刻,待回到承乾殿時,夜色已深,身上還散著淡淡的酒氣。

  然而剛一進屋,就見桌前有個身著明黃色衣裙的姑娘,正撐著額角閉目養神。

  他抬手,示意身後的展昭與展元退下,自己則放輕腳步,悄無聲息地靠近。

  那姑娘唇紅齒白,往日琉璃一般透亮的眸子看向他時總熠熠生輝。

  用以畢生所學,極盡華麗的辭藻,也無法形容她的美。

  

  燕懷瑾定定凝望她,良久,伸出手替她將偷跑到眼睫上的一縷青絲拂去。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只是不知,會否有他入夢?

  裴筠庭似有所感,睜開雙眼,待逐漸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後迷濛道:「怎麼才回來……」

  聽她話里似含有幾分抱怨,燕懷瑾未掩笑意:「裴綰綰,若我一直不歸,你便也打算一直坐在此處等我?」

  裴筠庭支起身子,打了個哈欠,聞言嗔他一眼:「莫非你還想徹夜不歸?」

  像他這般年歲的男子,即便尚未娶妻,也大多會納幾個通房或小妾。生辰宴上徹夜未歸的男子,要麼醉在青樓妓館的溫柔鄉里,要麼同自己房裡的丫頭巫山雲雨。

  燕懷瑾怎會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敢情在你眼裡,我是那種人?」

  她壓下倦意,扭頭:「誰知道呢?」

  「旁人不知也就罷了,連你也不知?」他替兩人各自斟了杯茶,「這話若說出去,怕是無人肯信。」

  裴筠庭未答,飲了一口茶,反倒說起旁的來:「我來是有些事兒。」

  「但說無妨。」

  「方才換衣裳的時候,我在廊上碰見了陸時逸。」她並沒有詢問燕懷瑾剛剛在殿上突然看見她時的感受,反倒先與其商議要事,「他說,二皇子並非他所尋的哥哥。我的猜想可能錯了,興許是漏算了當中哪一環,改日我去問問周思年,看他能不能抽空和我一同梳理。」

  「你為何不問我?」燕懷瑾蹙眉,煞有其事道,「我比周思年差在哪兒了?」

  「燕懷瑾,你幼稚死了。」裴筠庭莫名萌生出一種後院失火的怪異感,「你與韃靼的事尚未解決,分心來想這些作甚。」

  「先前你不是托我留意二皇兄與韓文清之間的關聯?我暫且未查出什麼,這兩人可以說毫無交集,一點蛛絲馬跡都摸不著。現如今好不容易出現個陸時逸,結果線索又斷了,我還從未碰到過如此令人摸不著頭腦的事兒。」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無論何事,總會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裴筠庭喃喃道。

  「也罷,暫時別想這麼多,反正天塌下來,還有我替你頂著呢。」他坐得沒個正形,語氣卻頗有幾分酒醉疏狂的意味,「裴綰綰,你只管相信我即可。」

  裴筠庭沒應承也沒反駁,只道:「我曾翻閱過一本有關韃靼人的雜記,上頭說——『韃靼人皆勇悍善戰,近漢地者謂之熟韃靼,能種林,以平底瓦釜煮而食之。遠者謂之生韃靼,止以射獵為生。』那韃靼王子和公主不好對付,你行事定要多加小心,若再讓我發現你受傷,你便等著瞧吧。」

  「是是是,裴二小姐吩咐的話,我豈敢當作耳旁風?」接著他話鋒一轉,「不過二小姐今日真是給了本皇子一個好大的驚喜啊——」

  聽他用那般揶揄輕佻的語氣調侃自己,裴筠庭臉上出現半縷熱意,輕淡得微不可察,唯有臉龐那淺淺的紅暈代為作證:「你好好說話……」

  「好。」他收斂了方才的神色,那雙墨色的眸子卻柔和得攝人心魄,「裴綰綰,禮物我很喜歡,喜歡得不得了。這是我十八年間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裴筠庭自然知道他很滿意,變戲法般端出一碗長壽麵:「燕懷瑾,許個願吧。」

  燕懷瑾怔住,隨後朗聲笑出來。

  他原先還想問,今日聽到燕懷澤和雲妙瑛被當眾賜婚,心中是何感受。

  但眼下看來,這番試探已然不再重要了。

  喝了酒的分明是他,醉了酒的卻是眼前人。

  ……

  絳幘雞人抱曉籌,白日天光在世人墮入極樂間乍現,玉煙香霧繚繞,身材優腴的胡姬迥目高眉,綠貓眼般的石鑲嵌在她美目中。

  瀟湘館內,韓丞相與烏戈爾相對而坐。

  斟酒一尊,溢出濃郁的醇香。

  佳人旨酒殷勤,可惜烏戈爾對女色視若無睹,韓丞相則是沒讓半個舞姬靠近自己身前。

  論及天下顏色,瀟湘館可占盡一半。若非此處魚龍混雜,難以查探,他也斷不會選擇在此處會面。

  待侍衛將人盡數遣出雅間,韓丞相才悠悠開口:「娘娘吩咐,要確保萬無一失,所以還望王子不要擅自行動的好。」

  烏戈爾充耳不聞。

  眼下他們唯有簡單的合作關係,尚輪不到這些中原人來管教自己:「我只做答應過你們的事,其餘皆與你們無關吧?」

  他向來不憚揭開這群人表面的偽善,為了讓他的對手得到應有的尊重,烏戈爾才選擇答應純妃一黨的合作。

  「你們管得實在太寬了。」烏戈爾譏諷地笑著,「我的目標只有燕懷瑾,和你們沒有衝突,憑什麼攔著我。難道說,你們怕了?」

  韓丞相身經百戰,老油條一個,自然不會被他的陰鷙嚇退:「王子此言差矣,我們中原人做事追求謹慎和完美,如若無法達成一擊必殺,那還是蟄伏一陣比較好。」

  「有我在,你們怕什麼。」烏戈爾不屑道,「無人能在我的手裡全身而退,尤其是算計到我頭上的人,你們記住了。」

  「那王子想怎麼做?」

  「雖然我很想陪他慢慢玩,不過時間緊迫,我只能先送他一道小小的開胃菜。等到真正兵戎相見的時候,我會讓他一敗塗地,再也抬不起頭。」

  韓丞相靜靜地看著他。

  和一個嗜血成性的瘋子合作,也不知是否正確。既如今木已成舟,先靜候佳音吧。

  旁的暫且不提,他對這位韃靼王子的實力還是十分認可的。

  臨行前,烏戈爾難得主動問及除燕懷瑾以外的人,眼中涌動著殺意,讓人不由感受到一股風雨欲來的血腥味。

  「噢對了,我聽聞——燕懷瑾有一個感情很好的青梅竹馬?」

  得到答案後,他笑得意味深長:「原來是昨天,那位宴會上跳舞的姑娘啊……」

  找到了,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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