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爾虞我詐
2024-04-29 21:13:09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大雨將至,窗柩隨風叩響,鍾粹宮內的光影明滅重疊,一道倩影端坐於矮桌前,卻並不屬於純妃。
清冷又帶幾分慍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誰讓你來的?」
尋聲覓人,她對來者不善的語氣見怪不怪,臉上沒見半分惱怒:「大皇子此言倒著實遷怒我……安排見面的是純妃娘娘,與我何干?」
燕懷澤眼神仍舊是冷的,望向她時,表情亦帶寒霜:「我說過,此處不歡迎你。」
雲妙瑛緊咬下唇,強壓心頭的思緒:「若非為了雲氏一族,你當我真心想來這兒受氣嗎?您堂堂一介皇子,對待姑娘就這般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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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在「李公子」走後,轉頭便和燕京城內的某位貴人達成共識,明明是為了保全雲氏一族不被打壓覆滅,卻逼得她不得不答應——倘若她拒絕,便再無比這更好地出處。
這是她雲妙瑛,身為氏族嫡女無法逃脫的命運。
聖上三言兩語拒絕將她納入後宮;二皇子久病不出,非但是個病秧子,於皇位也無緣,屆時新帝登基,他有沒有命活都未可知;三皇子名聲在外,應當是眾皇子中最棘手最精明的一位,更非她能輕易對付的角色。
原先爹爹是指望她來接近三皇子的,可雲妙瑛到燕京的這幾日,別說他的人了,連影子都撈不著。
正當她愁眉不展時,純妃忽然請她到鍾粹宮做客,談話間得知,三皇子有位出身侯府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只怕是沒有她插足的地方。
丫鬟們打探的消息亦然,三皇子對那青梅言聽計從,捧在手心,旁人碰不得。
純妃似乎看出她的苦惱,曾半開玩笑地問她,是否願意與大皇子,也就是燕懷澤見見面。
她明白,此刻純妃的笑臉相迎,和風細雨,皆是建立在她雲氏嫡女這個身份所能帶來的價值上。
對此雲妙瑛是無所謂了,反正都要作為聯姻工具,嫁給一個沒有感情的人,那麼只要他是皇子,此人姓甚名誰根本不重要。
頭一回在鍾粹宮見到燕懷澤時,雲妙瑛對他還算有幾分好感,謙和溫潤,舉止文雅,與她的意中人何其相似。
可無論出於何種緣由,大皇子對她永遠是那副態度,禮貌且疏離。
甚至後來,燕懷澤還當著四公主燕昭情的面婉拒她,話里話外都在說自己心有所屬。
又與當初李懷瑜的果決不謀而合。
「我已經同雲姑娘說過,心有所屬,姑娘聽不明白我的意思嗎?」燕懷澤極盡溫和,明著告訴她,此路不通,沒想到她竟不撞南牆不回頭。
這份執著用在何處不好,非得一頭栽歪脖子樹上。
誰知雲妙瑛亦不遑多讓:「不就是意中人,誰沒有呢?我的意中人是這世上最好的郎君,風度翩翩,英俊非凡——他叫李懷瑜,也是你們燕京人。」
「哦?這是哪位公子,竟連本皇子都未曾聽過他的名諱。」
哪怕只是提起李懷瑜的名字,雲妙瑛心中也會油然而生一股與有榮焉的自豪感:「他還有個挺漂亮的妹妹,叫李珊盈,大皇子可著人前去打聽打聽。」
燕懷澤根本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因為燕京城姓李的高門大戶就那幾個,不巧,他都認識,其中根本沒有李懷瑜和李珊盈這兩個人。
但他留了個心眼,改日碰見叫這個名字的人,定要促成一份「好姻緣」,不枉雲妙瑛千里迢迢,遠道而來。
不歡而散後,燕懷澤又在鍾粹宮靜候了許久,才終於等到純妃的現身。
待其落座,他便直入正題:「母妃,兒臣不是說過嗎?凡事都有自己的打算,您無需費心。」
純妃不怎麼高興地睨他一眼,又低下頭去把玩自己新染的指甲:「本宮也說過,一切皆是為了你好,你如今反倒怪罪起我來了?」
這副說辭燕懷澤早已聽倦,他既討厭做一無所知,任人宰割的魚肉,又無法真的對純妃說狠話,只得儘量收斂道:「一個清河張氏還不夠,又來一個姑蘇雲氏?母妃,人心不足蛇吞象,您真當父皇不知道這些小動作嗎?」
「睿兒。」純妃也直起靠在軟榻上的身子,正色道:「這都是母妃為你鋪好的路。無論是娶清河張氏還是姑蘇雲氏,於你而言都是莫大的助力。當然,母妃希望你把她們都娶——」
「母妃!」燕懷澤眉頭緊鎖,聽到她的話更是忍不住出言打斷,「我一定要靠這些嗎?」
「再過不久便是你的弱冠禮,你父皇定會封你為王,你記著,無論是秦晉齊楚趙中的哪一個,只要有母妃在,你就能坐上那個位置。所以睿兒,聽話,你說不喜歡蔣梨,母妃也沒有逼你,但裕臻是你表妹,雲妙瑛也是個不錯的姑娘,你就聽我一回話,好嗎?」
說到最後,她沒再自稱「本宮」,而改稱「我」了。
燕懷澤嘴唇一張一翕,霎時只覺得胸口順不上氣來。
你瞧,世上誰不是身不由己。
……
鎮安侯府內倒是一派祥和,距裴瑤笙出嫁已過三日,該到歸寧,也就是回親的日子了。
出嫁後首次回府,倆人自然是大包小包地提著禮入府。
林舒虞一見她容光煥發,笑容平和,就知自己當初沒看走眼,喜笑顏開地拉著她的手進屋,母女倆話起了家常。
裴照安難得在府中,便也拉著溫璟煦談天論地,還讓一旁坐著的兩個兒子好好學學。
裴筠庭前腳剛差凌軒替自己送封信給徐婉窈,後腳便聽厭兒說姑爺和大小姐回來了,妝發都未來得及理,急忙提起裙往院子外走。
老夫人瞧見她氣喘吁吁的模樣,忍不住朝她嘮叨:「說了幾回?姑娘家家的,要矜持端莊,像你阿姐這般最好。往後要多注意著些,在外萬萬不可如此失態。」
裴筠庭沒敢吭聲,但還是快步走到裴瑤笙身旁,扯扯她的衣袖:「阿姐……」
裴瑤笙笑意盈盈,在她手上捏了捏,低聲道:「嬌氣包,慣會對我撒嬌。」
姐妹說話間,溫璟煦分身望著看了一眼,瞧見她臉上的笑後,心滿意足地轉了回去。
眼前是他渴望已久的,溫馨美滿的家。
如今終於得償所願。
……
晚飯定是要一大家子熱熱鬧鬧一塊吃的。
這樣的場合,唯獨裴萱缺席,因為她被老夫人和老侯爺罰在佛堂內閉門思過兩個月,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謄抄經書,吃齋念佛,掃除心中妄念。
即便她沒有被罰閉門思過,趙姨娘也不敢放她到桌上來吃飯,畢竟溫璟煦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主,身份地位與他十歲那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在他面前,二三房幾個欺負過他的孩子屁都不敢放,唯恐被他發難。
裴孟喆也是灰頭土臉的模樣,在飯桌上夾著尾巴做人。緣由也簡單,裴筠庭托凌軒用左手寫了封「檢舉信」,信上將裴孟喆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氣得裴照安看完信提著長槍便往他院子裡趕,若非老侯爺親自出面做主,毫不手軟地打了他一頓,讓人在書房前跪了一整日,罰了好幾個月的例銀,只怕裴孟喆不死也要脫層皮。
趙姨娘聽聞事情來龍去脈後險些暈倒,一哭二鬧三上吊,眾人好不容易才勸住,心裡都明白,夫妻之間再不復從前了。
裴筠庭半點沒憐憫他,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乃天經地義,更何況那是兩條人命。
萬事萬物有因必有果,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