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撥雲見日(下)
2024-04-29 21:12:48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燕懷瑾,你究竟何時與我說那事?」
聞言,他放下筷子,往她那撂一眼,說道:「別急,先讓周思年把話說完了也不遲。」
於是裴筠庭又將目光投向周思年,托著腮,一臉洗耳恭聽、認真請教的模樣。
周思年不徐不疾地抿了口茶,繼續方才因燕懷澤突然出現而打斷的話題:「探查的過程我便不在此過多贅述,查出來的東西,總歸和我在卷宗上看到的截然不同。真相是——咳,不知筠庭你是否有所耳聞,裴孟喆常年流連花叢之事。」
「倒是有些,府中閒言碎語不斷,他們夫妻倆更沒少因此吵架。」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既如此,我便繼續說。裴孟喆出入瀟湘館的次數可謂令人咋舌,且京中所有妓館青樓,他皆有所涉足。」
幾乎是在他說完這話後,裴筠庭就敏銳猜到幾分有關事情真相的蛛絲馬跡。
「我手下的人查得不深,索性向展元遞信,由他出面,替我借來一隊錦衣衛。果然,不出三日,事件就完完整整,一字不差地送至我面前。一看才知,原是裴孟喆當日與妓子,三人在房內……中途妓子不知何故,忽然暴斃床畔,二人爭執不下,皆言是對方害死的妓子。屋外的小廝聽見爭吵聲後破門而入,卻見兩人纏打在一塊。裴孟喆是武官,那吏部官員是文官,拳腳功夫上自然比不過他,拉開時,官員已無還手之力,被打得鼻青臉腫,渾身血污。官員的小廝見狀,嚇得渾身發抖,扶著自家大人不知如何是好。」
起初裴筠庭還未反應過來是何意,下意識朝燕懷瑾望去,他卻少見的閃躲,而後她自己也回過神來,此話說的不正是……三人共行那事?
若說身邊朝夕相處,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長輩做出此等醜事,她心中沒有怪異感是假的。
「鴇母聽聞騷動,便也趕了過去,瞧見床上那一動不動,暴斃身亡的妓子後,當即大怒。瀟湘館背靠大山,一兩個中低品級的官員,自然有膽發落。兩人在瀟湘館鬧出的動靜可謂不小,再者,裴孟喆借著鎮安侯府的名頭,賒過許多帳,鴇母對他可沒什麼好臉色。打小培養一個才貌雙全的妓子談何容易?她即刻差人報了官,裴孟喆一下成了眾矢之的。」
「官府問也問了,查也查了,至於結果,就如我講的那般,兩件事驢唇不對馬嘴。雖然車夫與吏部官員的恩怨不假,可下毒是萬萬沒有的。而裴孟喆從加害者一躍成為受害者,又搖身一變成了正義凜然的檢舉者,不可謂不荒謬。定是有人在背後替他壓下此事,把人給撈了出來,否則怎會連鎮安侯府自己人都沒聽著半點風聲。」
周思年總算將這一長串的事件原委講完,沒作任何評價,端起熱茶一飲而盡,靜候她的反應。
「此乃大事,人命關天,不可能沒有任何風聲走漏,更有甚者越俎代庖,隻手遮天,將這一派胡言的卷宗,呈到大理寺少卿案上。」
萬事皆有因果,事出反常,必有變數。如此淺顯的構陷誣害之法,官府與大理寺豈有不知?
燕懷瑾敲敲桌面,點醒道:「莫要走進死胡同,你再順著他的話想下去。」
裴筠庭側過頭,定定望著他,蹙眉,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這隻手遮天的人是御史?不錯,治書侍御史原就行職掌法律、審理疑獄之職,要想干涉官府,與其勾結,也非難事,只是若想將事情做到滴水不漏,定是後頭還有大靠山。」
「他們為何敢大搖大擺將卷宗呈到你大理寺少卿的案上,是警告,也是威懾?」
「聰明。」燕懷瑾毫不吝嗇地贊道。
周思年亦十分贊同她的猜想。
「二叔將兩個女兒嫁過去,是求保、是妥協、更是交易。他這麼做,就是擅自把鎮安侯府與他們連在一塊。他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出了事,鎮安侯府必將被其拉下水,屆時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幕後之人居心叵測,竟是直直衝著侯府來,計劃著未來置他們於死地的。
待理順這些後,裴筠庭不由冷笑一聲。
「我倒要看看,是誰膽大包天,敢將主意打到我們頭上。」
「你放心。」周思年睨一眼身側的燕懷瑾,意味深長道,「有咱們三皇子在,你哪次不是安然無恙?再說,溫璟煦會眼睜睜看著侯府覆滅?怕是你還未出手,他就已經將後患給解決了。」
裴筠庭作勢要伸手掐他,被周思年躲了過去,他不敢再戲言,老老實實將嘴給閉上。
「我鎮安侯府也非等閒之輩,此事有些駭人聽聞,且關係重大,我總歸要與父親兄長商量後再作打算。」她越想越覺得頭疼欲裂,「本不想插手二房親事,可如今瞧著是不得不插手了。」
燕懷瑾躺倒在榻上,雙手枕於腦後,蹺著的腿一晃一晃:「口是心非。」
她一記眼刀過去,燕懷瑾又低低一笑:「你不是還想知道有關簡隨的事麼?眼下有些累,我便長話短說。」
「你說。」
「這簡隨與黎橈實乃一丘之貉,驕奢淫蕩,不學無術,粗鄙下流,是燕京城中小有名氣的紈絝子弟,與黎橈倒真有幾分交情。當日裴孟喆之事,說不準他也在現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破綻,就會被人抓著不放。」
裴筠庭長出一口濁氣,揉著額角,無奈道:「待我回去再理理。」
茶畢人散,歸去不提。
……
瓊玉閣此行所見所聞,著實令人頭大,故裴筠庭拒絕了燕懷瑾送自己回府的提議,一路沉思。
才回到琉璃院門前,就見等候多時的軼兒規規矩矩行過一禮,而後稟道:「小姐,今日有客來訪。」
裴筠庭聞言,腳步一頓,正思索這位客人的身份:「可知是何人?」
「她說曾與小姐結過善緣,得知您回京,今日來,是為報恩。」
「窈娘見過二小姐。」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首一看,那正朝她禮拜,霧鬢風鬟,如出水芙蓉般的姑娘,不是徐婉窈又是誰?
她訝然,隨後無奈般笑著搖搖頭,似是在懊惱自己的疏忽:「我竟全然忘了此事,窈娘,對不住,你先隨我進屋罷。」
徐婉窈柔柔回以一笑:「無妨,能見到二小姐,窈娘就很高興了。」
她只簡單與徐婉窈寒暄幾句後便直接切入正題,將那些要託付給她的重任一五一十地道出。
饒是徐婉窈,也是頭一回聽說這事。
裴筠庭要做的,並非開勞什子茶館,或是胭脂粉鋪,她真正想做的,是籌錢,籌足人力物力,開設大齊第一座女子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