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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姑蘇遊記(七)

2024-04-29 21:11:55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裴綰綰,叫句哥哥來聽聽?」

  「……燕懷瑾。」二人貼得極近,間距十分危險,若有意再往前一寸,裴筠庭便能順利吻上他翹起的唇角。然而她僅僅只是微側著頭,審視道,「我發覺你是愈長大愈流氓了,你且告訴我,師承何處啊?」

  聞言,他散漫地笑笑,退開半步:「不逗你了,沒趣。」

  語畢,他直起身子,踱步行至窗前,故正巧錯過裴筠庭在他轉身的剎那,抬手覆上心口,抿著唇,不一會兒又堪堪放下。

  二人各立一處,良久後,裴筠庭才出言問道:「聖上的意思,是要你與雲氏談判,勸說他們一塊解決世家難題,如此既能明哲保身,聖上定也在信中承諾了雲氏什麼。眼下他們若能與你達成共識,助你此行圓滿,那便是同意了。」

  「世家門閥樹大招風,雲氏雖不招搖,卻仍是天家的眼中釘肉中刺。一時風平浪靜,未來難保不會被一網打盡,眼下給了他們一條最好的路走,他們自然會考慮。我與他們說到了兩日,雲氏幾人的態度尚且明朗,就看我出手時,他們如何反應了。」

  

  「你莫不是想借力打力,給他們個下馬威吧?」她皺著眉頭,「要從雲氏與許氏的聯姻入手?」

  「怎會?我是那種人嗎?」

  你是。裴筠庭腹誹道。

  許家一向是為朝廷打造兵器,提供鑄造的世家。這可是肥差,不僅油水多,掌握的實權也不少,私下的買賣更是賺得盆滿缽滿。從兩家聯姻處下手,不僅能打擊世家的焰氣,更能想法子坑許家一把,這可是燕懷瑾的拿手好戲,他怎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果然,論權謀策論,天下誰玩得過天家人。

  她正暗自推測燕懷瑾會從何處下手,沒發覺他已回到她身前,手指輕點她額間:「小腦袋瓜又在提溜轉呢?別想了,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我也不想將你牽扯進來,你就當是一次簡單的遊行好了。」

  裴筠庭握住他的手腕,將那隻手拉下來:「知道了李公子。」

  「嘶,真不能叫哥哥嗎?」

  「給我滾出去!」

  ……

  涼風吹入青矜,回府後的雲妙瑛根本無心應付姐姐雲妨月的關心,隨口應付幾句後便將自己關在房內,腦中不斷回放著那個在長街上從天而降,拔刀相助的俊美少年。

  僅一眼便足以令人淪陷。

  不久前她還在與姑姑高談闊論未來會屬意的男子類型,沒想到轉頭就遇見了。

  姐姐說這就是府上的另一位貴客,李珊盈的哥哥,李懷瑜。

  懷瑾握瑜兮,就連名字也有如此高雅的蘊意,與他頗為契合。

  雲妙瑛越想越激動,姑且把這巧合歸為他們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

  眼下要如何與他說上話呢?

  就說謝謝今日他救了自己,送些薄禮,聊表心意?對方會不會覺得她小題大做?

  即使雲妙瑛對這份堪堪萌芽的喜歡感到久久無法平息,心中卻仍忐忑不已,下意識想要尋一個人來為她出謀劃策。

  杜箬桃是個大嘴巴,說與她聽的事,不出所料第二日就能傳遍姑蘇各家小姐的耳朵里,即便她們是好友,在此事上,雲妙瑛也萬萬不敢冒險;姐姐與李家那位妹妹玩得好,她是萬萬不敢吐露的;其他兩位姐姐皆已出嫁,為著這點姑娘家家的小心思將她們叫回來,不值當;而娘親哪有時間理會她這點小事,再說李公子的身份她還未知,萬一娘親不同意該如何是好?

  這一來二去,傾訴這份暗自萌生情愫的差事,便落在了向來疼愛她的姑姑身上。

  思及此,她再按捺不住內心的雀躍,將丫鬟喚進來,吩咐她立刻給姑姑遞信,請她明日前來雲府一敘。

  天色漸晚,今夜註定無眠。

  ……

  翌日,燕懷瑾果真消失得無影無蹤,裴筠庭倒還繼續心安理得地做她的閒散客,上午去找雲妨月嘮嘮嗑,學兩手蘇繡,午時睡了一個時辰,下午便沒事可做了。

  銀兒望著自家悶悶不樂的小姐,提議出府去逛逛。

  話音剛落,就見裴筠庭搖了搖頭:「月姐姐不得閒,左右我也提不起興趣。且昨日燕懷瑾才吩咐我,這幾日少出門,近來城中可能不太平——昨日那件事你也瞧在眼裡,日前還是待在雲府最妥當。」

  無奈之下,裴筠庭只好拾起今日學過的蘇繡樣式練練手。但願回到燕京前,她能做出個像樣的玩意。

  銀兒又道:「小姐,昨日我聽雲府的下人提過,後院有一塊池子,養了不少錦鯉,很是好看,且平日沒什麼人去,還有許多移植過來的花卉,不如咱們去看看。」

  裴筠庭思索片刻,欣然應允:「好,左右也無事可干,待一會兒用過膳,我就去瞧瞧。」

  「好嘞,那奴婢先將斗篷給準備好,免得小姐待久了著涼。」

  「你怎麼也開始學燕懷瑾那套了?哪有那麼金貴……去吧。」

  膳後主僕二人問了路,徑直往池子去。

  那池中養有黑、紅兩樣錦鯉,紅鯉看著比黑鯉多上不少,有大有小,水中荷葉懸浮,池塘環著一座亭子,其中有一條小道貫通,鋪滿鵝卵石,在餘暉下微微透著光,十分清爽。

  出門前裴筠庭命銀兒帶了些魚兒喜歡的吃食,坐在亭下,不時朝魚兒們投食,見它們爭先恐後地湧上前來,淺淺一笑。

  竟是與那日雲妙瑛的舉動一無二致。

  衣角和青絲隨風中拂動,少女腮凝新荔,鼻膩鵝脂,論誰見了不得嘆一句「畫中人」。

  然這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眼見時辰不早,銀兒為她披好斗篷,提醒道:「姑娘,該回去了。」

  「好,我去瞧瞧燕懷……嘖,阿兄回來了沒。」

  一抹月痕朦朧,只勾出了叢叢樹木黝黝的黑影。

  裴筠庭正要走出院子,便透過樹叢假山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心下疑惑,轉頭去望,籠著淡淡的月色,只看見一團蠕動的黑影,並不十分真切。

  裴筠庭當即示意銀兒莫要再往前,回身半步,壓下重重疑雲。

  雲府進了賊人?

  她動作不停,腦袋轉得飛快,思考赤手空拳對上土匪有幾成勝算,用輕功帶銀兒逃跑求助又可不可行。

  「銀兒,你找一處躲起來,我回來之前,不要輕舉妄動,若聽見打鬥聲,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跑,找家僕侍衛求助,再去尋展昭他們,明白嗎?」她輕聲吩咐著。

  「銀兒明白。」

  得到這句承諾,裴筠庭不再多言,身形一點,悄無聲息地朝假山處靠近。

  待她藏好,凝神聽了片刻,卻發現事情好似並非她想的那樣。

  隨著談話聲逐漸清晰,裴筠庭聞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這分明是一男一女在此幽會,那男子滿口污言穢語,聽得裴筠庭止不住翻白眼。

  片刻又想到,如果是有婚約在身的郎君與娘子,根本不必偷摸在此私會,更何況兩人聽上去年齡已然不小,這幾日也沒聽說過府上有這類人呀?

  然而就在此時,男子忽然低低叫了句「阿璇」,嗓音喑啞,恰好能被她聽見。

  裴筠庭在腦中快速尋過一遭,近兩日在雲府聽人提過的名字,隨後渾身僵直地愣在原地。

  她似乎又撞見了些非禮勿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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