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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瀟湘館幽夢(下)

2024-04-29 21:11:16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門內裴筠庭看著步步接近,滿身戾氣的燕懷瑾,不自覺咽了口口水。

  幸而她早已養成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習慣,故面上顯山不露水,還穩穩地給他沏茶:「你傷還未好,怎麼就出來了。」

  燕懷瑾瞧著她這般不咸不淡的副模樣就來氣,微眯起眼,渾身上下都寫著「本皇子今日不開心」,裴筠庭卻視若無睹。

  他掀袍落座,似是要將不肯與他對視的裴筠庭盯出個洞來,隨即不怒反笑:「裴綰綰,你氣人的本事真乃日益增進?」

  見她仍未搭腔,表情氣定神閒,燕懷瑾胸膛劇烈起伏,幾乎要吐出一口淤血。

  「別告訴我你不知這是何地,也別告訴我你是來尋歡作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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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瀟湘館魚龍混雜,一個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便是天王老子來了怕都洗不清!這傻子還樂呵樂呵地在這沏茶,倘若他沒來,裴筠庭何時被賣了都不知!

  閨閣小姐領著侍衛逛青樓,倒虧她能想得出來。

  燕懷瑾越想越氣,頓覺口乾舌燥,順手拿起她剛倒的茶,一飲而盡,待放下茶杯,唇齒內有回甘時才挑了個眉。

  裴筠庭雙手撐著下巴,笑盈盈地看著他,雖然扮作男子的模樣,在他眼中卻難掩嬌憨。

  「怎樣,這茶不錯吧。」

  他一記眼刀過去,對面姑娘笑意未減。

  顯然,這對她毫無威懾作用。

  「怎麼會,我……」裴筠庭細眉梢蹙,正要反駁他,並繼續灌輸自己的宏圖大業,又驟然被他突然變得表情嚇到,住了口。

  燕懷瑾僅使了個眼色,她明白過來,門外有異。

  這倆人從小到大一起過乾的壞事數不勝數,也因此養成一種默契——你不必宣之於口,一個眼神或動作,我便都懂。

  他自小習武,五感及反應都經過訓練,比裴筠庭更靈敏警覺。

  此時門外分明站了人,似是即將要推門進來的樣子,桌前二人雙雙站起,也顧不得去想為何他們的雅間會有別人闖進來,燕懷瑾第一時間拉著她躲到窗邊的屏風後,打算靜觀其變。

  若是有備而來,知曉裴筠庭今日在此,想害她的,燕懷瑾絕不輕饒。

  才堪堪躲好,房門便被撞開。

  女子嬌媚地調笑在裴筠庭和燕懷瑾耳邊如雷一般炸開。

  二人對視一眼,皆瞧出了對方眼中的驚慌失措。

  他們還是未嘗過情事的少男少女,艷俗的流言雖沒少聽,但到底不能與親耳聽活春宮相提並論。

  尤其燕懷瑾,他聽到的可比裴筠庭清晰多了。

  好歹他已滿束髮之年,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被迫在此聽活春宮,這算個什麼事。

  他拍拍僵在原地的裴筠庭,見她臉紅得像要滴血,示意她靠近。

  現下哪怕自認天不怕地不怕的裴筠庭,也頗為無措,只能牢牢抓住身邊的救命稻草,在他伸出手的那刻傾身抱住他。

  看著埋首在頸窩的小青梅,燕懷瑾暗自嘆息,正要給暗衛發去信號,從窗口脫身,卻忽聞芙蓉青紗帳里,有人嬌滴滴叫了聲:「劉大人……」

  瀟湘館中並非全是賣身的妓子,但凡以色侍人者,必已經過特殊訓練,專挑男人耳根子軟時套話,偶爾還會使些手段,灌點酒,迷得人找不著北,屆時連自己腿上幾根毛都吐露得一乾二淨。

  而現下燕懷瑾也顧不得什麼活春宮了,他前些日子受傷,就是為了探近來頗讓仁安帝苦惱的貪墨案。

  此案牽扯甚多,他們本就小心謹慎,誰料還是被守在暗處的死士發現,那群死士下手極其狠辣,他不慎受傷,剛被送回寢宮時昏迷了三天未醒。

  而這劉大人,恰好是牽扯其中的本朝官員。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虛攬在裴筠庭腰間,低頭極小聲說了句:「再忍忍,這人我正巧要查,過會便帶你出去。」

  裴筠庭能有什麼辦法,只得點頭,繼續聽那二人翻雲覆雨。

  見她這般害羞,燕懷瑾哭笑不得,轉念一想,女子畢竟與他們這些糙漢們不同,偏懷裡這位臉皮還薄些,便只得無奈嘆氣,伸手捂住了裴筠庭的兩側耳朵,自己凝神傾聽著那邊。

  這位……悅娘,必得在最動情處拿捏人,現在才哪到哪。

  思及此,燕懷瑾稍出了神,他想起受傷前曾命人給裴筠庭送去下邊進貢來的一筐柑橘,自己總共就得了兩筐,都分她一半了,得知他受傷的消息,竟也不來看他。

  虧他擔心裴筠庭受牽連,屁顛顛地將暗衛撥來給她使,結果才沒幾日,便跑到妓館來給他添堵。

  個小沒良心的。

  懷中裴筠庭羞赧不已,環在腰上的手緊攥著他的衣服。

  燕懷瑾自己也沒好到哪去,片刻前才喝過兩盞茶,這會又唇乾舌燥起來,聽著亂七八糟的聲音,不免有些不適,偏偏身前還有個打死不鬆手的,他咬咬牙,想要挪遠些,不料才動了一下,裴筠庭就緊跟著追過去。

  他開始懊惱,為何要追到這裡來,為何要躲在這,為何要主動給她抱著。

  真是……造孽。

  如此狀況下,兩人抱在一起,身上不免有熱氣,裴筠庭更是緊張,燕懷瑾從未覺得如此難挨。

  從前怎麼沒注意,裴筠庭身上這麼軟,這麼香,好似抱了個活的龍涎香。

  他終於明白為何那些世家公子,甚至連皇兄都對裴筠庭趨之若鶩,就是他自己也……

  燕懷瑾深吸一口氣,鬆了手上的力道:「別抱那麼緊,我身上還有傷。」

  ……

  將想聽的消息都聽全,他即刻命人將裴筠庭送回去。待回了承乾殿,他便頭也不回地直奔浴房,沒讓人進去伺候,唯獨將自己關在裡頭。

  宮人們自然未敢,收拾好衣服便安靜退去。

  這晚下了暴雨,天氣悶濕,寢宮中正熟睡的燕懷瑾更是水深火熱。

  他做了個夢。

  夢裡的他回到瀟湘館,帳子層層垂落,其間有兩個身影。

  面前的帳子忽然打開,他瞧見那二人相擁的側影——

  燕懷瑾看呆了,不知所措地僵立在原地,眼睛卻無論如何都移不開。

  那女子偏頭,燕懷瑾才得以看清她的模樣,美目倩兮,秋波一轉攝人魂,瓊鼻小嘴,唇紅齒白。

  是裴筠庭!

  燕懷瑾心下一震,轉頭怒視男子,卻錯愕地發現那是他自己。

  忽然天旋地轉,他不再呆立一邊,而是變成了那個和她相擁的男子。

  而他明知自己失了理智,卻依舊遲遲不願醒來。

  百媚生春魂自亂,整個人的骨頭仿佛都要融化。

  誰知裴筠庭忽然在他懷中開口:「淮臨哥哥……」

  燕懷瑾再浮再沉,迷失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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