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6 曹金華的臨陣倒戈

  會議室內，除了四個領導眼神遊走變化，其他參會人員都是保持沉默，儘量不表現出異樣的情緒，如果真的控制不住情緒波動，也會悄悄垂下腦袋儘量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所有人都知道曹金華說的熱鬧是什麼，同時也明白曹金華絕對不會隨隨便便在工作安排會議上提起這件事。

  他既然提到了，就說明他有想法了。

  會議室內這些人，除了曹金華和他的助手以及范長安是新來的，剩餘所有人都是市場部的老人。

  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不可避免有人在主觀意願上傾向宋鵬飛。

  平時的工作中，就有不少人悄悄拿曹金華跟宋鵬飛作對比，對比兩人的性格，對比兩人的手段，暫時來講不分伯仲。

  

  曹金華在性格方面更加討喜，不像宋鵬飛那樣不考慮別人的情緒。但在做事方面，不少人更傾向於宋鵬飛，或許是因為曹金華剛剛上任，還沒有做出讓人驚嘆的操作。

  難道說，曹金華要拿宋鵬飛當試金石，藉此展示手段？

  ……

  經歷過短暫的手足無措，北湖那些屠宰場重新進入正規，每天都有大量產品下線，通過金鵬商貿流入不同區域。

  雖說爭搶承包權的時候提高了承包價，但按照現在的市場價來算，金鵬商貿還有盈餘。有了更多的產品，也新增了不少銷售渠道，投資開始初顯成效，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面發展，按理說賀鵬舉應該開心才對，但他卻是愁眉不展。

  賀鵬舉很納悶，舅舅提供的辦法應該是有用的，要不然九鼎商貿不會馬上停止收取預付款。可都過去好幾天了，怎麼就沒聽說九鼎商貿出現不好的消息呢？

  業務員反饋的消息，九鼎商貿每天都給那些交過預付款的客戶供應促銷價位產品，雖然貨量不大，可卻是實實在在的保證供應。

  此消彼長，就是要拉開雙方的差距，只有拉開差距才能一擊必中。可現在，賀鵬舉根本看不到差距在哪。

  按照九鼎商貿的利潤分配模式，促銷價位的產品一丁點利潤都創造不了，身上背著這樣的累贅，九鼎商貿應該越來越難才對，為什麼遲遲沒有看到他們資金鍊出現問題？

  跟舅舅談過一次之後，賀鵬舉變得更加小心，遇事也會多加考慮，他沒有天真的以為是因為時機不到，九鼎商貿才沒有露出馬腳。

  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是出問題了！

  可他又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裡，這是他苦惱的真正原因。

  「嗡……嗡……」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看到金順的名字，賀鵬舉微微有些詫異，然後才伸手拿起電話接通。

  「賀總，在忙嗎？」

  當初談合作的時候就有過約定，金順只負責出資分紅，經營方面全權交給賀鵬舉來完成。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絕對不是找自己閒聊的。

  「金總有什麼吩咐？」

  「吩咐不敢當，倒是有個小建議想跟賀總說一下。」

  聽到這句話，賀鵬舉想到之前金順給自己打的那通電話，也正是因為那通電話才有了搞促銷搶九鼎商貿客戶渠道的事情。說實話，他真的有點好奇金順這次會提出什麼樣的意見，當下笑著說道：「我很期待金總的錦囊妙計。」

  或許是賀鵬舉的謙遜姿態讓金順高興，電話里金順的聲音變得更加輕快，「不知道賀總聽過這句話嗎？有資源不用是浪費，用不好就成了犯罪。」

  賀鵬舉下意識的擰了眉頭，金順不會無的放矢，他既然說了，那肯定是有所指，難道自己忽略了什麼有利的資源條件？

  遲疑了幾秒，賀鵬舉重新換上笑容，「金總，你是金鵬商貿的股東，為了咱們共同的利益，你有義務做出提醒，有話還是直說吧！」

  「我聽程浩說，公司現在出貨是兩個價位，唐人的產品價位比咱們自己拿下那些屠宰場的產品價位要高。」

  「我覺得這樣做不太好，有兩個原因。其一，不同的價位不利於銷售工作的開展，再有就是我剛才說的資源浪費。」

  聽著金順的話，賀鵬舉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不利於銷售工作的開展他能理解，無非就是客戶會挑肥揀瘦，目光死盯著價位相對便宜的產品。有人拿到自然就有人拿不到，那些拿不到便宜貨的客戶肯定會心生不滿，影響合作關係。

  可資源浪費從何說起？

  賀鵬舉雖然心中疑惑，卻沒有開口問，他知道金順會繼續說下去。

  「賀總，你剛才也說了，咱們的利益是一個整體，我說這些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讓咱們賺到更多的利潤。」

  「唐人集團的產品是從咱們公司銷售出去的，中原以及北湖屠宰場的產品一樣需要通過公司進行銷售，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兩種產品並沒有區別，都是金鵬商貿的產品，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說到這裡，金順突然停住了，似乎再等賀鵬舉的回應。

  賀鵬舉仔細想了想，確實可以這樣理解，「沒錯。」

  「既然都是金鵬商貿的產品，我覺得就不應該存在差異化，最起碼現在不能存在價格差異。賀總，左手進右手出，終究還是咱們自己的產品。」

  左手進右手出？

  這句話猶如一道霹靂，瞬間劈開賀鵬舉腦中的疑惑。

  他明白金順的意思了，腦子飛速運轉，心跳也是跟著加速。

  把屠宰場的產品換上唐人的產品包裝，按照唐人的產品價位出貨，以此增加利潤。甚至不用擔心被客戶質疑，因為有姓楚的和姓關的在，這兩人就是最好的背鍋俠。

  賀鵬舉眼神變得愈發火熱，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里的火光突然暗淡了幾分。隨之嘆氣道：「不行，集團公司不會允許這樣操作。」

  「賀總呀，不是我說你，任誰站在集團公司的角度都不能同意這件事，但你就不能換個角度考慮問題嗎？」

  金順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失望，賀鵬舉心裡儘管有些不舒服，但還是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什麼意思？」

  「賀總，提起鵬舉商貿，一般人下意識的就會想起唐人集團，這一點你不否認吧？」

  賀鵬舉沒吭聲。

  「唐人集團的副產品本就是鵬舉商貿獨家經營，除了唐人集團有誰清楚唐人集團的真實產能是多少？再加上行情反覆波動，我相信大部分人只要有貨賣有錢賺，都不會關心唐人的真實產能有多大。」

  金順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很直白了。

  在唐人集團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更換包裝，沒人質疑自然沒人去管！

  想到送出去的那些分紅，賀鵬舉忍不住的心疼，可越是心疼，越堅定心裡的想法，眼裡重新冒出火光。

  ……

  「什麼？」

  戴金權驚呼出聲，隨後意識到身邊還有人，但他沒有因此收斂，臉色鐵青的看著曹金華，很是不滿的問道：「為什麼？」

  他有種被騙的感覺，而且還很強烈！

  別說是戴金權，賈明義和范長安也是驚疑不定的看著曹金華，等待曹金華的解釋。

  此時的會議室內，只有曹金華和助手，以及三個部門領導，其他人都已經被散會了。

  曹金華淡淡笑著，像是沒聽出戴金權的不滿一樣，「小陳。」

  小陳的曹金華的助手，聽到曹金華的聲音，趕緊起身把事先準備好的文件分發給三個部門領導。

  戴金權從小陳手裡接過文件，只是看了一眼就愣住了。賈明義和范長安看到文件名稱，兩人也是一愣，隨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異樣。

  「曹部長，這完全是他們兩家競爭造成的短暫影響，沒必要小題大做吧？」戴金權硬著頭皮問道。

  小題大做？

  賈明義聽到這句話暗暗搖頭，再看戴金權的目光也變得冷峻許多，就連剛上任的范長安都是驚愕的看著戴金權，他想不通戴金權怎麼敢說小題大做四個字。

  曹金華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眼神銳利的盯著戴金權問道：「小題大做？公司的利益是小題大做？還是公司的戰略部署是小題大做？」

  戴金權也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了，但又不想跟曹金華低頭認錯，只能沉默回應。

  「他們能滲透副產品渠道，假以時日就有可能打其他渠道的注意，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前車之鑑的經驗。」曹金華沒有死咬著不放，只是不再看戴金權，轉頭看向賈明義和范長安，語氣凝重道：「這上面只有少量的數據顯示，真實的數據是什麼樣現在還不知道，但必須未雨綢繆。」

  賈明義狠狠點頭，義正言辭的說道：「我贊同曹部長的觀點，如果說北湖地區是受那兩家商貿公司惡意競爭的影響，一旦真被南湖那幫人得逞，那麼其他地區很快也會成為下一個北湖。我會馬上安排，讓下面的人提高警惕。」

  范長安下意識的想要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發現沒有什麼可說的。

  戴金權內心很不忿，眼神不善的瞟了賈明義一眼，這就開始捧臭腳了？

  他更想說曹金華和賈明義有點杞人憂天了，可他沒敢。曹金華都撤出公司利益和戰略部署了，如果再提出質疑，很有可能別他扣帽子！

  看戴金權不說話，曹金華臉上的冷意慢慢消退，沉默了片刻之後又是說道：「現在我來回答戴部長剛才的問題，為什麼。」

  戴金權聽到這句話，緩緩抬頭看著曹金華，他倒想聽聽曹金華怎麼解釋，之前說好的要針對九鼎商貿，而且馬總也表示過對九鼎商貿的不滿，曹金華這樣做經過馬總的同意了嗎？

  「先說九鼎商貿，就公而言，主要經營副產品的他們對集團公司並沒有太大的威脅，哪怕是他們已經露出想要擴張業務範圍的苗頭。」

  「行業內，像九鼎商貿這樣具備一定實力，且有向上走野心的不在少數，且不說成敗與否，單是起步就需要大量時間，所以我認為九鼎商貿現在沒資格被集團公司刻意針對。」

  曹金華一臉平靜的說著，沒有貶低，也沒有誇張。

  「就私而論，宋鵬飛幕後導演了集體辭職事件，確實給集團公司帶來了一定的負面影響，但這並不能成為公司針對九鼎商貿的理由。不管是咱們，還是高層領導，誰都不能為了給自己出氣置公司利益於不顧。」

  曹金華瞥了戴金權一眼，接著說道：「私心，誰都有，也確實可以有。」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不管是咱們幾個，還是高層領導，都需要成績來裝點自己。我個人覺得相比起成績，個人情緒不足一提。」

  賈明義不禁點頭贊同，曹金華沒有說假大空的話，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真實想法，但他表現出來的氣度讓人挑不出毛病。

  戴金權嘴唇蠕動，神色變得複雜。

  「說完九鼎商貿，再來說說所謂的金鵬商貿。」

  提到金鵬商貿，曹金華的表情不自覺的變得嚴肅起來，「明面上看起來，金鵬商貿是金川商貿和鵬舉商貿合資成立的，實際上大家都明白，主要框架還是鵬舉商貿。」

  「鵬舉商貿是唐人集團副產品的主要銷售渠道，大部分時間代表著唐人集團的意志。可以試著想像一下，如果最後的勝家是鵬舉商貿，他們會吃掉九鼎商貿掌握的屠宰場資源，也會拿下九鼎商貿的銷售渠道。」

  「屠宰場資源暫且不說，要知道九鼎商貿的銷售渠道跟咱們公司的銷售渠道有部分重疊，如果這些銷售渠道被唐人集團掌握，會對咱們產生什麼影響？」

  曹金華看向戴金權，「想想剛才我說的未雨綢繆，這就是答案。」

  戴金權能聽明白曹金華的意思，打心眼裡他也認同曹金華的說法，但他就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兒。

  在曹金華說出目標後，戴金權恍然明白為什麼曹金華一直贊同自己的建議，卻遲遲沒有實際行動了。你既然不打算針對九鼎商貿，之前為什麼要裝出認同我的樣子？我準備了這麼長時間，到頭來竟然是空歡喜？

  同時，戴金權的直覺告訴自己，曹金華沒說實話，只是他暫時沒想到曹金華的漏洞在哪。

  看戴金權不說話，曹金華看向另外兩人，說道：「沒有疑問的話就開始幹活吧。」

  賈明義和范長安同時起身，等他們離開會議室後，曹金華才慢慢起身，經過戴金權身邊的時候被戴金權突然叫住。

  注意到戴金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曹金華對助手小陳說道：「你先回去吧。」

  會議室里只剩下曹金華和戴金權，曹金華拉開椅子，坐在戴金權旁邊，「還有什麼事？」

  戴金權遲疑了幾秒，不解問道：「曹部長，我剛才仔細想了想，我記得我給你提建議的時候，鵬舉商貿還沒有浮出水面，那個時候只是單純的有機會針對九鼎商貿下手，你為什麼那麼早就打定主意不去針對九鼎商貿？」

  思考良久，戴金權終於找到了曹金華的漏洞。

  曹金華微微一怔，眼神快速閃爍幾下，輕笑著問道：「現在問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

  戴金權鄭重點頭，一臉嚴肅的說道：「有，不弄明白，我心裡不順暢。」

  聽他這麼說，曹金華臉上笑意更濃，看著戴金權認真說道：「那行，我告訴你為什麼。」

  戴金權緊緊盯著曹金華的臉，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變化，同時豎起耳朵等待曹金華的解釋。

  「說實話，一開始我也覺得機會不錯，可以嘗試著針對九鼎商貿做點事情。可網絡上的節奏太多了，在加上你提建議時的迫切，讓我有了顧慮。」

  「什麼顧慮？」

  「我先問你，你建議針對九鼎商貿時，有沒有暗藏私心？說實話。」

  戴金權猶豫了一會兒，點頭道：「有。」

  曹金華似乎很滿意戴金權的回答，接著說道：「你有私心才會建議我動手，那些帶節奏的人肯定也有私心，他們一心製造九鼎商貿跟公司的矛盾，無非是想拉公司下水，我懷疑有人想要借刀殺人。」

  「再往後，鵬舉商貿浮出水面之後，你又來催促。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才下定決心不動九鼎商貿。」曹金華似笑非笑的看著戴金權，又是說道，「杜副總裁曾跟我說過馬總對九鼎商貿不滿的事情，為此，我還專門去找馬總匯報了我的想法，並且取得了馬總的同意。」

  戴金權聽到這句話，當場愣住。

  「其實吧，我也有私心！」

  曹金華坦然看著戴金權，眼神裡帶著異樣的光芒，「我跟你們一樣，討厭宋鵬飛。」

  嗯？

  這句話讓戴金權有些詫異。

  「你們是因為私仇，我不是，我只是不想被宋鵬飛的陰影籠罩。其實我知道從我上任開始，就有不少人暗中拿我跟宋鵬飛作比較，全方面的比較。到目前為止，他們應該還是看好宋鵬飛多一點。」

  曹金華長出一口氣，目光炯炯有神，「要打破宋鵬飛留下的影響，必須得正面較量一番，如果這個時候搞垮九鼎商貿，我拿什麼證明自己？」

  這番話，戴金權半信半疑，但他能感同身受，不自覺的看待曹金華的目光中多了一絲同情。

  或許是感覺到戴金權的目光，曹金華臉色變冷一些，冷不丁的說道：「還有就是，格局。」

  「一個是嶄露頭角羽翼未豐的潛在對手，一個交手多次各有勝負的死對頭，我如果跟你一樣的格局，絕對做不到現在的位置上。」

  戴金權：ＭＭ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