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2 一個傻子，一個瘋子

  唐人集團是賀鵬舉的舅舅一手創建的，細心的人會發現，唐人集團跟三匯集團一樣，前身都是在八十年代末出現。稍有不同的是，三匯集團是從肉聯廠改制中煥發新生，而唐人集團則是從飼料方面入手，逐漸成長擴張到豬肉深加工產業中。

  不管是起步，還是正式成立集團公司，唐人集團都要比三匯集團晚上兩三年。看似不長的時間，實則成了無法超越的天塹。

  

  毫不誇張的說，賀鵬舉舅舅幹了一輩子生意，經歷了各種各樣的行業競爭，也參與過無數次爭鋒相對的資源爭奪。且不論勝負，單說他能帶領集團公司一路走來，並且成長為真正的行業大鱷，就足以成為無數人學習的榜樣。

  賀鵬舉的生意路一直走的比較順，這完全得益於他舅舅的身份。有他舅舅的身份在，賀鵬舉在南湖副產品圈子混的風生水起，甚至隱約有圈子領頭人的架勢。但若說言傳身教的學習做生意，並沒有在賀鵬舉身上發生過。

  現在有了機會，賀鵬舉自然不願意錯過，而且是在這種關鍵時刻，舅舅或許有更好的方法。

  「你知道你最大的錯誤在哪裡嗎？」

  老人沒有拒絕賀鵬舉的懇求，但也沒有直接教授賀鵬舉接下來該如何去做，反倒是問了這樣一句話。

  已經虛心的賀鵬舉聽後不禁深思，舅舅既然說錯，那就肯定是又不對的地方。從最早的布局開始一點一點的回憶，每想到一件不確定對錯的事情，賀鵬舉都會捫心自問自己有沒有失誤，或者是失敗的決策。

  仔細想來，賀鵬舉沒發現自己有什麼重大錯誤，開頭疑惑的看著舅舅，心裡暗暗嘀咕：難道舅舅認為我不該跟九鼎商貿為敵？

  老人直視賀鵬舉，緩聲說道：「你最大的錯誤就是選錯了時間。」

  不是與九鼎商貿為敵？

  賀鵬舉暗暗鬆了一口氣，可隨後又開始疑惑，選錯了時間是什麼意思？

  「你剛才說集團公司的那些人沒把九鼎商貿放在眼中，所以才沒搭理九鼎商貿，這句話是錯的。」老人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看著賀鵬舉慢慢說道，「別的方面不敢說，但在行業內，他們的專業素養絕對沒有問題。」

  「你仔細想想，究竟是不想搭理，還是因為時機不對？」

  時機不對？

  賀鵬舉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上次跟三匯爭鬥以虧損結束，難道是想休養生息來年再戰？

  是了！

  今年價格太過無常，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讓自己虧損，等行情徹底平穩之後，操作空間雖然會變得有限，但風險也會隨之降低很多。

  「你的意思是等行情平穩之後？」

  縱然是這樣認為，賀鵬舉還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老人聽後微笑點頭，語氣再次變得柔和起來，「你早點想到這一層，也不至於讓自己陷入泥潭。」

  賀鵬舉訕笑一聲沒敢說話。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你既然要跟九鼎商貿打擂台，為什麼不好好研究一下對手呢？你好好想想，九鼎商貿是怎麼出頭的？他們跟那些經營多年的商貿公司比起來最大的優勢是什麼？」

  賀鵬舉或許是心虛，亦或者是產生了依賴心理，在老人面前表現的有些木訥。這讓老人有些不喜，沒等他回答便繼續說道：「全國缺貨成就了九鼎商貿，不但趁機拿下了眾多屠宰場的承包權，還讓他們輕易得到了很多優質銷售渠道，這是九鼎商貿的立足的根本，也是他們面對同行最大的優勢。」

  「可若是不缺貨呢？」

  「等行情徹底平穩下來，屠宰量會恢復，那些因為缺貨發揮不出實力的人會重新露出獠牙，會更加兇狠的搶奪被別人搶走的客戶資源和屠宰場資源。這是九鼎商貿必須面對的事情，也是他們最大的難關。」

  「九鼎商貿的老闆不知道吃獨食香嗎？為什麼要把已經搶到手的承包權分給那些承包商？人手不夠可以招，憑藉他們的出貨量和利潤難道不足以支撐？不就是想緩解跟同行的敵對關係嗎？」

  「安穩是消磨鬥志最好的武器，一旦那些承包商習慣了依附在九鼎商貿下面安穩的賺錢，他們還會冒出頭跟九鼎商貿唱對台戲嗎？」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老人似乎有些不適，又端起茶杯。幾口茶水入口，老人的聲音也隨之降低一些，「九鼎商貿現在越風光，眼紅他們的人就會越多，將來遇到的危機就會越嚴重。如果你能耐著性子等一等，等別人前赴後繼的撞上九鼎商貿，你再挑選合適的時機下場，怎麼可能變成現在這樣？」

  老人的一席話讓賀鵬舉茅塞頓開，同時也是暗暗懊悔，當初太過衝動了，哪裡想過這些事情。

  可事已至此，再說這些還有用嗎？

  「舅舅，開弓沒有回頭箭，你教教我下面該怎麼辦。」

  「做任何一件事，都要把握好時機和切入點。」老人侃侃說道，「時機不對就不說了，如果再找不准切入點，你憑什麼贏？」

  切入點？

  賀鵬舉下意識的皺眉，心裡有股衝動，他似乎知道舅舅所謂的切入點，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心裡跟貓抓了一樣騷動不安。

  切入點，換個說法就是對方的薄弱地方，只有在對方薄弱的方面下手，才能瞬間切入。

  九鼎商貿的薄弱之處是什麼？

  賀鵬舉心跳速度越來越快，他找到了方向，卻被一層迷霧遮攔，看不清想要的東西，這讓他變得焦躁。

  「叮。」

  茶杯與大理石桌面碰觸，發出清脆的聲音，同時衝散賀鵬舉心中的迷霧，讓他豁然開朗，「資金，九鼎商貿的資金鍊很薄弱！」

  說話的同時，賀鵬舉殷切的看著老人，想要從老人這裡得到確切的回應和肯定。

  可惜，有回應，卻不是肯定！

  老人眼裡閃過失望，嘆氣說道：「如果是資金鍊，我會讓李軍斷了給你的支持嗎？」

  賀鵬舉再次變得疑惑，他跟九鼎商貿鬥了這麼久，除了看到他們資金方面的不足，並沒有發現他們還有薄弱之處啊！

  「我問你，如果你是渠道客戶，你願意跟現在的九鼎商貿合作嗎？」

  渠道客戶？

  賀鵬舉輕輕皺眉，很想違心說句不願意，可他知道這個時候說謊話是不明智的。想想九鼎商貿的促銷價格，傻子才不願意合作，極不情願的點頭，「願意。」

  「這不就行了？」

  老人沒好氣的說著，「渠道客戶就是就金主，只要他們願意跟九鼎商貿合作，九鼎商貿的資金鍊就不可能出現問題。沒有利潤不要緊，只要能保命就行。」

  「宋鵬飛能被姓馬的看重並且安排在市場部長的位置那麼多年，他是草包嗎？由他執掌九鼎商貿，你覺得人家會做出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人家之所以這麼做，擺明是做好了跟你耗下去的準備，同時也是算準了集團公司會有不同聲音出現，你不可能拿出比九鼎商貿更有優勢的價格。」

  賀鵬舉神色有些萎靡，雖然沒有回話，心裡卻是暗自腹誹，最大的不同聲音就是你，如果你阻攔，那些吃了我好處的人沒理由反對！

  「那你說的切入點究竟是什麼？」

  在老人面前，賀鵬舉的挫敗感太強了，之前做的事情就像是都做錯了，自信心也被老人打擊的所剩無幾，連帶著耐心也沒有了。

  老人沒有計較賀鵬舉的語氣不耐，反而笑著說道：「如果我是你，我會以退為進。」

  ……

  「一個是傻子，一個是瘋子，有什麼好評價的！」

  秦牧原很忙，整個暑假都沒有時間陪孩子，眼看著馬上要開學了，秦牧原決定抽出兩天的時間帶孩子和家人一起出去放鬆一下。

  奔馳斯賓特商務車內，秦牧原一家人坐在其中，司機是秦牧原的專職司機。

  秦牧原笑著回答父親的問題，卻不掩飾語氣中的輕蔑，「賀鵬舉就是個沒格局的貨，手裡掌握著整個唐人集團的副產品，卻總想著在南湖市場作威作福。但凡換個有點格局的人掌握那樣的資源，早就開疆擴土在副產品圈子裡創下一番名頭，也不至於被九鼎商貿反手搞得這麼狼狽。」

  秦董事長沒有反駁秦牧原的話，反而笑著問道：「為什麼說王泉是瘋子呢？」

  「九鼎商貿那個促銷方案我讓人核算過了，除去必要的成本，利潤所剩無幾。如果算上給分包商的利潤分成，九鼎商貿很有可能一丁點的利潤都沒有。」

  說到九鼎商貿，秦牧原收起了輕蔑，神色也變得複雜許多。

  「這種沒傷到敵人先傷自己的手法，除了宋鵬飛那個陰險小人能做出來，誰敢這樣做？按照王泉的股份分紅，九鼎商貿每天最少能給他賺幾十萬，可他還是同意了宋鵬飛的操作，一點底蘊沒有還敢這樣玩，這不是瘋子是什麼？」

  秦董事長輕輕點頭，不知道是在贊同秦牧原的說法，還是另有他想，緊跟著聽到秦董事長感慨道：「不瘋魔不成活，跟王泉比起來，賀鵬舉確實差了許多。」

  說話的時候，秦董事長轉頭看向秦牧原，眼神里多了一層意味，又是說道：「有王泉這樣的存在，你前進的道路註定不會太過順暢。」

  聽到父親的話，秦牧原臉上先是多了一絲不自然，父親的意思他聽懂了，在賀鵬舉和王泉之間，他明顯更看好王泉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可很快又變成不屑，「唐人晚了三匯不到五年的時間，就得一直落後。我的起點是王泉努力多年都不一定能達到的高度，他憑什麼？」

  秦董事長輕輕搖頭，沒有反駁秦牧原的說法，卻是朗聲笑道：「唐人可沒有王泉用兩年時間坐上圈子大佬的戰績。」

  秦牧原稍顯不滿的看了父親一眼，心裡卻是忍不住犯嘀咕，那是因為副產品圈子太小，我就不信他能在冷鮮產品圈子取得同樣驕人的成績。

  同時也是暗暗打定主意，如果王泉能渡過這一關，等他進入冷鮮分割產品圈子，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最起碼在驛站市，不能讓他搶了本屬於牧園集團的風頭！

  ……

  「我跟好幾個屠宰場的車間主任關係都挺不錯，跟他們打電話問過了，一團亂麻都不誇張，哈哈哈……」

  聽著王富貴的反饋，林東這才放心。那些屠宰場一直憋到晚上才開工，林東還真有點擔心鵬舉商貿能在這期間安排好工人，現在看來，主動撤離工人的做法卻是能給他們增添麻煩，從而放緩他們的進攻步伐。

  另外一邊。

  得知脫離九鼎商貿的分包商已經被鵬舉商貿安排接手北湖的屠宰場，不少猶豫不決的分包商開始變得蠢蠢欲動。

  先到先得的道理每個人都清楚，更何況前幾天那個陶冰還表現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很顯然他們的底氣越來越強了。

  再看九鼎商貿對北湖撤回分包商的安排，更讓搖擺不定的分包商不看好九鼎商貿。

  鵬舉商貿的進攻越來越有效果，九鼎商貿依舊還是一副無力防守的姿態，隨著鵬舉商貿的進攻，肯定會有越來越多的分包商被撤回，也就是說九鼎商貿自己掌握的屠宰場也會變得越來越少。

  這樣的情況，別說進一步提升自己承包場子的數量，能保住現在的分包權都算不錯了。

  一個岌岌可危，一個戰果連連，選誰？

  ……

  兩天的手足無措讓鵬舉商貿損失不少，等他們徹底解決分包商的問題後，又放出兩條消息。

  「北湖再增戰果拿下七家屠宰場的承包權，誠邀有意承包的同行洽談合作……」

  「金鵬商貿將在兩天後取消促銷活動，希望合作夥伴抓住最後一次機會……」

  又拿下承包權了？

  看到這條消息，不少有心思的分包商眼睛放光！這條消息無疑驗證了他們的猜想，九鼎商貿確實是無力抵抗了！

  跟分包商不同，批發商們看到金鵬商貿準備取消促銷活動的消息後，頓時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站邊金鵬商貿的批發商紛紛聯繫金鵬商貿的業務員，想要抓住最後的機會下訂單備庫存。站邊九鼎商貿的批發商則是更加積極，金鵬商貿為什麼取消促銷活動，肯定是扛不住了唄！

  一旦他們取消促銷活動，沒了對手的九鼎商貿是不是也要跟著取消？

  那還不抓緊時間趕緊下單訂貨？

  要知道，九鼎商貿的促銷價比金鵬商貿還要便宜，一旦錯過機會，可就真的沒有賺大錢的機會了！

  一部分死撐著不願意繳納預付款的批發商在看到金鵬商貿的消息後，第一時間聯繫九鼎商貿的業務員，主動上交預付款。